君無邪在安夕秀的耳邊也不知道到底認了多少次錯,這才讓安夕秀眼中的淚水沒有在繼續向外涌。
安夕秀此刻靠坐在臥榻上,等到徹底發不出抽泣之聲了,她才說:“這隻胖鬼我根本就沒有見到過,他晚上怎麼就飄我房間裡來了?”
要說爲什麼會飄到安夕秀的房間,那還真要好好的感謝君無邪一番。
如果沒有他在一邊推波助瀾,胖鬼是不可能盯上安夕秀的。
幾個時辰前
爲了能夠歷練下安夕秀,君無邪沒有利用妖術重新躲進屋內欣賞安夕秀脫衣服時露出的胴體,離開之後他就在都城的街道上逛着。
看上去很悠閒自在,實則實在尋找聚集陰氣的地方,希望可以找到一兩隻不算太厲害的鬼讓安夕秀自己處理下。
走着走着,突然,他見到前方出現了一頂轎子,轎子的四周環繞着一團黑霧,而黑霧所散發出來的陰氣極強,就算是他站在三米遠的距離,依舊能夠感覺到一股涼氣竄了過來,直接朝着皮膚裡鑽。
能夠坐轎子出門的人非富即貴,而他的身邊又有鬼怪作祟,凡事不順就會找人驅邪拿鬼,反正解決掉客棧的事情之後也就閒着了,倒不如將這單生意給攬下來。
這麼琢磨着,君無邪立刻跟了上去,本以爲這坐轎子的人是回家,沒想到轎子竟然在刑部的大門口停下來。
遮擋在轎子前面的簾子被轎伕給掀開,緊接着從裡面就走出來一位身材偏瘦,面容憔悴的婦人。
婦人在一位婆子的攙扶下朝着刑部裡面走去,黑霧則猛的竄進她的身體裡,也一同進去了。
見事情與刑部都搭上關係了,君無邪便覺得這件事情越來越有意思,所以身體一隱形,也邁步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來到了刑部,首先見到了的是幾名捕頭,沒一會兒刑部張大人和一位仵作便出現了,接下來他們一同走向了刑部的偏院。
刑部偏院是一個小型的義莊,所以裡面紙錢遍地,香燭點燃,嫋嫋白煙盤旋飄上,與此同時,黑霧從婦人的體內衝出,漂浮於暗處瞧着這裡擺放着的幾具屍體。
張大人對仵作一揮手,仵作也不遲疑,旋即將一具屍體上蓋着的白布掀開,然後對面容憔悴的婦人說道:“甄夫人,請節哀。”
甄夫人腳步趔趄的走向了屍體的身邊,有那麼一瞬間,她期盼着躺在那的屍體並非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兒,可當走到跟前瞧見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她所有的期盼都破滅了。
“悅榕啊,我可憐的女兒。”甄夫人雙腿一軟就跌在那,一隻手搭在躺板上,另一隻手則樓主了屍體,埋頭大哭起來。
婆子用帕子抹掉淚水,走到甄夫人的面前將她給攙扶起來,“夫人,小姐已經去了,可兇手卻還未抓到,這個時候,你可要撐住啊。”
有了婆子的勸說,甄夫人即刻將婆子當成支點站起來,緊邁幾步就走到了刑部張大人的面前,“張大人,你一定要抓到兇手,絕不能讓我的女兒死的不明不白。”
“甄夫人請放心,本官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渾厚有力的聲音講着,一來是對甄夫人說的,二來就是在說給他本人聽。
甄夫人回眸看着女兒的屍體,“張大人,小女的屍體可否讓我帶回去安葬?”
“屍體還不能帶回去,仵作還要近一步檢驗,還希望甄夫人諒解。”
甄夫人眉頭微蹙,待想到了什麼,她說:“連續幾日都有人命案,傳言和小女的死很相似,這可是真的?”
說來也奇怪,這幾天死去的人除了都是女人,都穿着紅衣之外,其餘的根本就沒有聯繫,爲了破案,府中的捕頭特意換上紅衣女裝做誘餌,可晚上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本以爲對方是因爲風聲緊所以停手了,可三日後,有人出了都城東門,竟然在東北方向的亂石坡就發現了甄夫人之女下甄悅榕。
“甄夫人,傳言確實屬實,不過你現在若是將屍體給帶回去安葬,其他人也會前來,這樣本官就有些爲難了。”張大人講着道理,就希望甄夫人能夠理解,不要堅持帶走屍體。
甄夫人猶豫再三,最終爲了能夠抓到傷害女兒的兇手而做出了讓步,“我給張大人三天的時間,想必這三天足以讓仵作檢驗了。”
張大人看向了仵作,見他點了點頭,也就與甄夫人達成了一致:“本官在此多謝甄夫人。”
甄夫人又走向了甄悅榕,口中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話,稍後便抹着淚離開了。
甄夫人走了,黑霧也緊隨其後,竄進她的身體中也離開刑部,等到君無邪快步跟隨出去,黑霧趁着經過陰涼之處時,一下子就沒有了蹤影。
君無邪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的眉目,本想快些回到客棧去,可就是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了刑部張大人和甄夫人的話,旋即改變主意,重新回到了存放屍體的義莊。
再回來時,張大人和仵作還未離開,只見他們兩個人站在四具屍體的前面,議論着什麼。
“大人,這四具屍體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屍體的溫度比其他的屍體冷了很多,可根據捕頭調查回來的情況,除了甄夫人的女兒消失了三天,其餘的三名先一天還好端端的,只是睡了一晚上次日清晨才發現身亡,這情況實在是……詭異啊。”
不必仵作再說一遍,張大人也知曉這個案子很詭異,因爲正常的屍體溫度並不會太冷,更不會像剛從冰窖裡拿出來似得。
如果說兇手將屍體在有冰的地方存放過,那麼除了甄悅榕身邊丫頭
的敘述,其餘的幾具屍體身邊的人都有可能在說謊。
不過這種想法在張大人的腦子裡還未定型,很快就被否決了。
因爲現在立秋剛過,每一天的氣溫雖然沒有夏季那麼炎熱,但溫度也不低,在都城有冰窖少之又少,而僅有冰窖的幾處也早已經被他派人檢查過,沒有任何線索。
張大人擡起手在額頭上捏了捏,“李叔,你和其他的幾位仵作在仔細檢驗檢驗,看看可有什麼遺漏的。”言罷,他轉過身邁步就走。
“張大人,請留步”雖然仵作常年和死人打交道,本不應該信什麼鬼神,可刑部一連兩次案件都成爲了懸案,並且詭異的很,這讓仵作李叔不得不朝着其他的方面想。
待張大人停下腳步,仵作將自己的猜測給說了出來,見張大人面色鐵灰,神色凝重的模樣,他說:
“安家夫人何玉燕,大人派人去調查的時候,全府上下的人都說過,夫人雖然很少走出梅園,但絕對沒有死而是活着的,可是從屍體上的屍斑來看,她已經死了很長的時間。
現如今這個案子,被害人在衆人眼中都沒有過任何異常,可偏偏睡了一晚上的覺就死了,而且像是在冰窖裡存放過一樣冰冷,這死亡時間也和迷一樣,大人,不如我們……”
張大人瞭解了仵作的意思,可他身爲朝廷命官,若是直接請道士來,那讓都城的百姓怎麼看?聖上那又要怎麼解釋?
覺得事情太嚴重不能擅自做主,在仵作還未講完時,他立刻擡起手製止仵作繼續說下去,“這事兒容我仔細想想。”
仵作自然也明白這事情中的利害關係,所以沒再相勸,一拱手之後就退開了。
君無邪將他們之間的互動看的一清二楚,而他們口中的四具屍體他也檢查過了,的確不是人類所爲。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害死這四位姑娘的就是跟隨甄夫人走進來的黑霧。
只要他和安夕秀將黑霧給抓到,再想辦法讓張大人親眼所見又或者親耳聽到,那他和安夕秀就可以有三大好處拿呢。
篤定了這一點,君無邪便離開了刑部,接下來就去了錦繡坊。
等到接過對方交過來的衣服,他眉眼間的笑意更濃了:當初是想給安夕秀一個驚喜,所以出錢爲她縫製了一件新衣服,沒有想到啊,現在還派上引鬼的用場了。
就這樣,君無邪帶着新衣服回到了客棧,並且找理由讓安夕秀換上,在提議去街上走一走,買東西是假,實則是在用她那一身紅吸引鬼怪主動上鉤。
話再說回來,君無邪聽了安夕秀口中的話,他隨意打着哈哈,試圖矇混過去,“鬼是沒有家的麼,而且又喜歡靜的地方,這家客棧因爲樓下的那個鬼的存在根本沒客人來,所以你口中的胖鬼住在這裡不奇怪,而咱們住進來,他就覺得有的玩了,所以趁着你睡熟就嚇唬你嘍。”
胖鬼當時可是要吞噬她的靈魂,佔據她的身體,擺明了就要害她的,哪裡是嚇唬這麼簡單?
安夕秀覺得君無邪所言不符合邏輯,當即就給否決了,“胖鬼是想要害死我,絕對不是嚇唬嚇唬而已。”因爲翠屏的事情和墨玉的犀利指責,她決定重新開始,爲家人的安全好好活着,爲何就那麼難。
這句話才說完,安夕秀就從臥榻上跳下來,光着腳丫子就奔到了君無邪的身邊,一副六神無主的慌張樣兒:“胖鬼今晚上沒有得逞,那他明晚一定還回來,君無邪,我該怎麼辦?你倒是出個主意呀。”
君無邪先是站起身,在安夕秀還在那急的亂轉的時候,伸出手就將她打橫抱起來朝着臥榻走去。
腳下騰空,安夕秀本能的去勾住君無邪的脖子,可本能是本能,不代表她就對君無邪的舉動不惱火,“我的命都受威脅了,你現在還有心思戲弄我。”
懷中的嬌人兒不老實,君無邪快走了幾步將其放在臥榻上,不管對方破口罵着的混蛋二字,開口說:“立秋後的夜晚很涼,你就算是很擔心胖鬼會再來,那也要先顧好自己的身子。”
聽了君無邪的話,安夕秀出口罵出來的話一下子就嚥了下去,並且還因爲自己腦子裡冒出來的想法感到很羞愧。
可又一想,她覺得光腳纔在地上不重要啊,如果命都沒有了,健康有個屁用。
“你現在少說這些,還是快點想辦法將胖鬼給處理了吧。”
君無邪靠在榻架子上,右手拖着左手肘,而左手在下巴那輕輕的點着,大約尋思了一袋煙的功夫,他開口了,“我需要陰德,你需要鬼牙,那我們想要得到這些就必須渡化了胖鬼,而不是讓他魂飛魄散。”
這句話,安夕秀很贊同,“渡化鬼魂,那就要替他完成生前最想做的事情,讓他無怨無悔的去冥界投胎,可他一見到我就要害我,我也沒機會和他交談,再說了……”
想到胖鬼的模樣,安夕秀頓時覺得胃裡翻滾,想要吐:“再說他……他那張肥嘟嘟的臉外加厚厚的脣看着實在是……太倒胃口了。”
君無邪見安夕秀已經同意了,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她的身邊,雙手抓着她的雙肩將其轉過來與自己正面相對,然後語重心長的勸說:“秀兒,俗話說鬼怕惡人,你就算是不能讓自己變得凶神惡煞,但至少也在氣勢上嚇到鬼,驚恐害怕絕對不能讓鬼察覺出來。
更何況你還隨身攜帶着符咒呢,如果他在撲過來,你就用符咒朝着他心口貼,若是這個他都不怕,那你就咬破舌尖,然後對着他吐口水,絕對萬無一失。”
“爲什麼要咬破舌尖,直接吐口水不行嗎?”太疼
了,她真的不想啊。
“舌尖上的血是陽氣最旺的,吐到了鬼身上就可以給鬼帶來傷害。”解釋了一番,待想到安夕秀怕疼,君無邪繼續說:“疼是一時的,秀兒,你可別因爲疼就將讓胖鬼侵佔你的身子啊。”
安夕秀隨意的點着頭,腦子裡則消化着君無邪的話。
胖鬼衝過來,她就將符咒貼在他的心口。
不管用就咬破舌頭對他吐口水,然後趁機逃跑。
捋順了,安夕秀覺得這事情很不對勁。
須臾,她歪頭看向了君無邪,問道:“說了半天,一直都是我自己保命啊,你就不幫幫我?”
說什麼遇到危險的時候有他在,可真到有事情的時候他竟然躲到一邊連個面都不露。
事情成功了,他分走陰德,事情失敗了,他沒有任何損失。
不帶這樣的,算盤打得也太精了。
君無邪見安夕秀看着自己的一雙水靈眼睛越瞪越大,他緊忙說:“我告訴你那些就是讓你做個防身,這若是我正在修練回來不及時,你也能和胖鬼周旋一下,是不是?”
這麼說還算是有點道理。
安夕秀接受了君無邪的解釋,而後就歪着身子倒在了榻上,“折騰了這麼久,我先睡會兒。”
君無邪將薄被抓起來蓋在了安夕秀的身上,然後就靜坐在榻邊,沒在離開。
第二天,雞鳴的聲音喚醒了東方的太陽,同時也讓睡夢中的人清醒,做生意的做生意,下地的下地,總之又都忙了起來。
安夕秀和君無邪睡醒了便走出了屋子,來到一樓的時候,君無邪將掌櫃的給叫了過來。
掌櫃的爲了給自家的店鋪攬個‘客人是主’的好名聲,笑嘻嘻的就走了過去,“兩位客官,有什麼需要直接說,我們店裡……”
不等掌櫃的講完,安夕秀擡起手製止了他,笑說道:“這家客棧從裝潢到吃食都很不錯,唯一缺的就是……”
掌櫃的聽到安夕秀的誇讚,樂的可歡了,眼瞅着後槽牙都露出來了,可就在安夕秀不說的時候,他的表情僵住,不解的問:“姑娘,缺什麼?你說,我一定補辦齊全。”
補辦?
這個有點難啊!
安夕秀輕聲咳嗽了下,“唯一缺的就是客人。”
得了,這麼一句話就戳中了掌櫃的痛處,頓時僵住的臉就垮了下來。“不瞞姑娘,這家店從開業就沒住進多少人,我都想關了,可是錢都投進去了,關了也有些不捨呀。”
看着掌櫃愁容滿面的,君無邪和安夕秀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下,緊接着君無邪開口了,“掌櫃的,你想不想讓這家客棧的生意紅火起來呢?”
這不是廢話麼,錢都搭進去了,誰不想掙回來啊。
掌櫃的腦袋一個勁兒的點,“想,當然想,不過這位公子,你有什麼良策?”
“雖然沒有良策,但我們可以幫助你。”君無邪拿起杯子放在口中輕抿了一口,“只是這天上不會有餡餅掉下來,不知事成之後,掌櫃的會有什麼表示?”
瞅着君無邪穿的人模人樣的,所以聽到他的話,掌櫃心裡高興的不得了。
可這會兒他說什麼良策都沒有就要從他的手中拿到好處。
當他傻子呢,這麼好糊弄。
掌櫃的臉一沉,豆大的眼睛放射出精銳的光芒,“店裡小容不下兩位,昨天的住宿錢交了,你們就去別處吧。”
君無邪沒有走,更沒有付賬,而是側過身子看向了安夕秀,說道:“見過傻子,可我就沒有見過把賺錢機會往外推的傻子,秀兒,今兒咱們可是開了眼界嘍。”
安夕秀瞄了一眼掌櫃的,見他面色鐵黑鐵黑的,她在底下拽了拽君無邪的衣襟兒,隨後就湊到了他耳邊,低聲說:“直接實話實說不就好了麼,幹嘛氣人家?”
君無邪擡起手放在了嘴邊以作遮擋,對着安夕秀細聲低語,“凡事都要將自己捧起來,對方不求咱們,咱們賺什麼呀。”
還真沒看出來,君無邪竟然還有經商的頭腦呢。
安夕秀無奈的搖了搖腦袋,下一秒就將君無邪的頭給推開,“既然如此,那事情就交給你了。”
君無邪拽住起身要走的安夕秀,“秀兒,你去哪?”
安夕秀指了指北牆角的方向,“與掌櫃溝通的事情交給你,我就去了解情況嘍。”
瞭解了安夕秀的動向,君無邪鬆開了她,“去吧,回來講給我聽。”
掌櫃的被晾在一邊,看着君無邪和安夕秀古里古怪的行爲,他就當自己認栽了,至於那一天的錢,虧就虧,反正已經虧了很多,也不在意這一回。主要是趕緊將這倆瘋子‘請’出去,免得在鬧出什麼事情來。
他伸出手在桌子上敲了幾下,等到君無邪將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他說:“錢我不要了,你們倆趕緊收拾東西走,走的越遠越好。”
君無邪沒言語,黑亮的眼睛緊盯着掌櫃,他的嘴角雖然上翹露出了笑,可那笑容卻透着一種邪,讓人見了就有一種背脊發冷的感覺。
掌櫃嚇得想要向後退,可他的腳下就像是生了根怎麼也動不了,而眼前的君無邪卻站了起來,並且距離他越來越近,而他的眼睛更是向黑色的漩渦,在凝視着的時候不自覺的將人牽引進去,找不到方向逃離的恐懼瞬間凝聚心頭。
“求我,求我幫你。”君無邪粉嫩的脣瓣動着,“並且給我十萬兩白銀作爲報酬,若是不答應,別說是這家店我會給毀了,連你也別想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