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關於墨寒霜的孩子這件事,這是實實在在是很冤枉鳳飛夕的。
因爲當年鳳飛夕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將那孩子送去往生海的,並且到最後,也是意外的失手才使那孩童落入了海水中。
後來的年年月月裡,她一直都在愧疚,也在爲那孩子祈禱,盼望他能再次降臨人世間。這份愧疚,直到後來她遇見玄燁,並將他好生照看撫養長大才得以平息一些。
雖無血親,但在她眼裡,玄燁就是她的孩子。
而百里鳳華更是別提,從聽到這孩子親口說出‘我是你們的孩子’的那一刻時,她鳳飛夕是這千千萬萬年間裡從沒有過的這樣的後悔,這樣的懊惱自己。
此刻她的胸前空蕩,口吐鮮血,孱弱跳動的心臟就在墨寒霜手上,環顧四周,看到玄燁的震驚與淚水,鳳華的冷眼與旁觀,陸之遙的措手與不及,還有結界中衆人的驚恐與擔憂,一切都盡收眼底,再擡眼看墨寒霜。
她卻也竟然雙眼也盈滿了熱淚,停頓在此,脣齒輕顫“五師叔...寒霜一直知道,五師叔是真心待我好,其實五師叔待誰都很好,五師叔重情重義,當初人人都說我與段君沒可能,可五師叔你願意相信我們,那時候我是多麼感激...
可是五師叔...
後來你爲何變了呢?我知五師叔你有時做事很絕,可萬沒有想到一向重情義的你會對那麼小的孩子狠下心...”
鳳飛夕無話可說,當年不論是真心還是錯手,那孩子都是從她的手裡掉入往生海的,這是千真萬確,不過她也坦蕩,這關頭還能彎眉一笑平靜道。
“你來尋我的仇是對的。我未曾怪你,這是我欠你的,換做是我也一樣,碎屍萬段都不夠,你自始至終都是我的好侄兒,師叔們還要多謝你將鳳華養大,五師叔最後只有一個遺願,望你日後也不要動這兩個孩子...
啊...還有你四師叔...我一命抵一命好不好,還有你身後結界裡的他們,也望你不要傷及他們,我們還是要講道理的,師叔以前就給你講過的嘛。”
墨寒霜不再猶豫收緊了掌心,在她掌中的那顆心臟瞬間爆裂,而鳳飛夕呢?
卻見鳳飛夕是同一瞬一手拉着玄燁一手拉着百里鳳華毫髮無損地飛身回到了陸之遙身邊。竟連方纔胸腔的空洞和脣角的鮮血也不見了痕跡。
原來,都是陸之遙的障眼法。
墨寒霜驚醒神看了一眼手中現了原型石頭碎塊,仰頭向天狂笑,什麼啊!原來到頭來她根本傷不了他們的毫髮!
衆人都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着人羣中悲劇一般的她,終於她笑夠了,再回眸過來時,臉上沒有了一丁點猶豫,兩手結印,頭頂上的雲層剎那裂開了縫,水涌下來時先衝及了困着衆仙的結界邊緣,接觸的海水的小仙瞬間灰飛煙滅。
是往生海水!
陸之遙即刻做法補雲,鳳飛夕則控制住海水的蔓延,但在墨寒霜瘋魔一般的攻勢下,海水還是有些零零散散的落在了衆仙身上,地上人間與妖界,地下黃泉與魔都。
陸之遙有些惱怒“爲禍世間!寒霜,你這樣做可對得起你師父與你父親北海水君!”
墨寒霜嘶吼“我知道我奈何不了你們!可是我亡,也要這世間萬物陪葬!”
鳳飛夕一方設下屏障緊護着自己所有的短,一方兩面爲難,真不想看着墨寒霜這樣命喪於此,更不想她是葬身在陸之遙手上,可又不能眼睜睜看着她這樣毀滅衆生萬物,如此她實在是爲難的很。
可陸之遙並不猶豫,在蒼生與情意麪前,他毅然選擇了前者,眸光清寒地向墨寒霜攻去,時隔多少年,他再次祭出踏雪劍,直指墨寒霜,毫不留情。
雲風四起,天上的裂縫一時被補上,海水不再流,墨寒霜極爲吃力地接下陸之遙的一招一式,鳳飛夕不禁擔憂地看了眼身後的百里鳳華。
可這個孩子,這個方纔被墨寒霜掐住了脖子還能不顧自己的性命只爲她能解憂的孩子,在她性命危在旦夕之際,卻竟然面無表情冷靜的過頭的就這樣冷眼看着,期間更甚還打了幾個呵欠...
鳳飛夕微微蹙眉,按耐不住輕聲問道“鳳華,你不怕寒霜死嗎?你若是不想,我便救她。”
百里鳳華聞聲擡眼,杏眸含着一抹譏諷的笑,啓脣是不屑道“不用討好我,她怎麼樣隨你們處置,與我又何干。”
“可,可你剛纔不是還...”這節奏鳳飛夕有些跟不上了。
“爲了保命做戲罷了。”說着小手抱胸,做一副實實在在的看戲姿態。
鳳飛夕震驚地看着小小的她,擡眼看向身後被她移到自己結界中的朽木王靈沉華衆人,滿眼問號。而衆人則回以‘這絕對你是親生孩子’的眼神。
“啊!”
墨寒霜的尖叫聲拉衆人回神,她終於支撐不住,肩頭中劍。陸之遙稍停頓,冷眼看她,最終也還是有些於心不忍,沉聲問道“你可願收手?”
她啐出一口血,依然冷笑,並不領情地反問“全無牽掛,何不玉石俱焚?”遂又使全身力氣做法,使海水如傾盆雨下,衆生靈驚叫聲震天,可她的笑依然清晰地飄蕩在這塗炭的哭喊中,是尖銳,刻薄,但又無比悲痛。
斂眸回來,陸之遙周身因慍怒散發出陣陣寒氣,再沒什麼好猶豫了,她已入魔。
踏雪劍銀光一閃,上空的海水落下,一個身影撲身過來,墨寒霜震驚中劍,那撲身在她面前的身影被海水掩蓋,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連陸之遙都驚瞪眼,鳳飛夕伸在半空的手僵住,嘴還保持着那人名字的口型,玄燁。
那一瞬間,在海水將要臨到到墨寒霜的一瞬間,在踏雪劍直指墨寒霜胸腔的那一瞬間,在衆人都屏息的那一瞬間,他行爲不經思慮地飛身上前,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