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七夜雪寂一世心

殘陽如血,天空中不知何時吹過一陣陣冷風,冰冷刺骨,殘陽之下,兩道身影在緩緩的墜落,兩人的血拼,終究是兩敗俱傷的下場。陸凡艱難的轉身,凝望像不遠處的韓雲,此刻的韓雲口中正大口的吐着鮮血,可是當看到陸凡望過來的目光時,韓雲居然笑了。“你終究,沒有殺死我。”

陸凡心中暗道可惜,可是此刻的他,再也移動不了身體,就在此刻,郭敖一閃而至,接住了墜落的陸凡,與此同時,烈弓公子也是接住了下落的韓雲。

“這一戰,還打不打?”烈弓公子一臉笑意,看着郭敖:“我承認,要是打下去,我們必定會全軍覆沒,但是你們至少也要留下四個人。”一手抓住已經昏迷的韓雲,另一隻手擡起,赤金色的長弓光華流轉。“而他,必定在這四人之內。”烈弓公子將長弓倒轉,指着郭敖懷中已經陷入昏迷的陸凡。郭敖臉色一沉,冷冷道:“你們到底意欲何爲?”

烈弓公子倒退兩步,將韓雲交給身後的一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已經是一敗塗地,你們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也不必要和我們耗死在這裡。”收回火焰燃燒的長弓,烈焰公子臉上沒有絲毫畏懼。“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就此收兵,如何?”

郭敖沉默了,烈弓公子所說的不錯,要是打起來,已經重傷昏迷的陸凡必定難逃厄運。陸凡目前對江寧的來說,就是他們的精神領袖,郭敖贊同寧凌的話:“我們可以死,但是你不能!”

看了看自己懷中已經昏迷的陸凡,郭敖咬了咬牙,眼前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孩子,已經做了很多人一生都做不到的壯舉,不能再讓他爲此再付出什麼。“好,你們可以滾了。”

“郭師兄……”雨化蝶突然喊了起來,郭敖擡手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此刻小師弟不在,這裡一切事宜都要聽我的。”雨化蝶小嘴一撇,沒有說什麼?只是狠狠的盯着烈弓公子。“想要走,可以,滾回去告訴霍啓,他想打我們風月天都的主意,終有一天會自食苦果!”

“不勞閣下掛心。”烈弓公子一邊迴應一邊後退,不過多久就退出了郭敖的攻擊範圍。此刻雨化蝶湊了上來,悶悶不樂道:“郭師兄,當真就這麼放過他們?”

郭敖閉嘴不語,而是將陸凡交到雨化蝶的手中:“走吧!我們回城。”說完郭敖飛回地面,指揮者風月幻師撤回合城。郭敖何嘗不想將敵人全殲,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道理,天機營纔剛剛起步,這是自己的心血,更是陸凡的心血,不能就這麼耗在這裡。後來證明,郭敖此刻的做法也是正確的。天機營以後的精英團隊絕大多數都被郭敖這個決定保留了下來。

帶着重傷的陸凡回到城內,青雪早早的迎接上來,此刻寧凌已經被她安頓好了,青雪一臉焦急的看着雨化蝶懷中的陸凡,急切的問道:“他怎麼樣了?”雨化蝶素手探過陸凡的胸口,點頭道:“沒有什麼大礙,就是有些脫力,內府也受了一些傷,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

青雪這才放下心來,接過雨化蝶懷中的陸凡,看着那略顯蒼白的臉,青雪心中一痛,玉手撫摸着陸凡的臉頰:“傻瓜,幹嘛這麼拼命。”旋即帶着陸凡回到城裡。雨化蝶看在眼裡,眼神中閃過一絲暗淡,也是隨着青雪回到城內。

此刻的合城,充滿了歡樂的氣息,短短的幾天時間,接連挫敗烈焰天都的進攻,更是有心人細細算過,這一次僅僅在陸凡手上折損的烈焰幻師,都有近萬人!如果說,之前大家對這個只有十六歲的城主還有什麼不服的話,但是此刻,大家對陸凡莫不是心悅誠服。

此刻,青雪抱着昏迷的陸凡回到房間內,輕輕將陸凡放到牀上,看着那略帶蒼白的臉,青雪臉上流露出心痛的神情。郭敖隨後也是走進陸凡的房間,看着靜靜坐在牀邊的青雪,郭敖長長的嘆氣道:“小師妹,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

青雪淡然的搖頭,郭敖皺眉道:“小師妹,小師弟他只是脫力了,沒有什麼大礙,倒是你這樣,對身體可是不好。”說着說着,郭敖的目光有些閃爍起來:“你也不想小師弟醒來,看到一個憔悴的你,又會做如何感想?”郭敖一語說出,青雪嬌軀一震,似乎考慮了一會兒,青雪這才點頭道:“我先出去了,這裡還勞煩郭師兄了。”說完,起身,捋順了綠色的衣襬,走向門口,在跨出門的一剎那,她回頭看了看,嘴角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反手帶上門出去了。

留下郭敖一人,看着牀上的陸凡,搖了搖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也是轉身準備出去,只是下一刻,他怔了一下,回首看去,陸凡已經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寒夜中璀璨的星光,直直的注視着郭敖,直到郭敖偏過目光。

“你醒了。”郭敖淡淡道,陸凡搖頭說道:“在回到房間前一刻我就醒了,此刻我就想找你談談。”陸凡從牀上站起來,但是好像站立不穩,郭敖上前一步扶住陸凡。陸凡擺手笑道:“不礙事的。”旋即陸凡的臉色變得有些鄭重,說道:“南郡城,我們拿回來了。”

郭敖雄軀僵直了一下,沒有人知道,他那冰冷的面具後面,此刻是一副怎樣的表情。許久之後,郭敖才嘆道:“是啊!我們拿下來了。”雖然郭敖說的平穩,但是陸凡仍是看到郭敖的雙手還是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

“回家看看吧。”看着微微顫抖郭敖,陸凡用略微試探的聲音說道。聲音很輕,但是,郭敖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家,家嗎?”郭敖緩緩的迴應道,他站在了門口,推開了木門,看向遠方,那裡,不過幾十里的地方,曾經是他夢迴縈繞的地方,十年來,他幾乎每夜都是夢迴這裡,那一年,他一人一劍,在無際的荒涼中奔跑,沒日沒夜,不知疲倦,他心中有一個執念,終有一天,他會回來的,回到這裡,爲自己的雙親,爲自己六位兄長,上一炷香。

只是如今,他已經回來了,可是他卻怕了,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怕了

。因爲在他的記憶中,南郡依舊是是他那個溫馨的家,他寧願把這十年的過往當做是一個夢,如果他要回去,那麼,將會無情的敲碎這個夢。

“回家吧!回家看看吧。”陸凡拖着無力的身體。“哪怕已經不存在,那裡,終究是自己生命開始的地方,致死都是不能忘的。”

郭敖的身體早就僵直在了那裡,或許陸凡說的對,那裡,永遠都是自己記憶最初的地方。“小師弟,和我一起去好嗎?”

陸凡微微點頭,繼而兩人騰空而起,衝向北方,不久就消失不見了。

南郡,十年來,南郡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以前熱鬧繁華的街道,此刻變得冷冷清清,陸凡和郭敖降落在南郡城的街道上,剛一落下來,郭敖突然一陣顫抖,跪倒在地上,他的思緒,走進了當時熱鬧的街頭,當年的他,還是懵懂的少年,不知愁滋味。跑過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衚衕,昨日舊夢,隨着少時聲音的深刻的呼喚,塵封的記憶,再一次展現在自己眼前。

家!這裡,曾經是他的家,多少次夢迴縈繞的故鄉。家,這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十年苦修,註定了他的流浪,從此浪跡天涯,只是他一人的孤旅日暮。

郭敖伏在地上,仍憑灰塵沾滿了他的衣裳,兩行清淚從他的面具下面流出,那一張鬼面面具,似哭似笑,如癡如怒,詮釋着他的一生。他是一個不該存活下來的人,可是卻在人世間行屍走肉。

“爹,娘,不孝子,小七回家了……”郭敖伏在了地面,雙指深深陷入了地面,鮮血淋漓,他全讓不知。陸凡目光漸漸的變得柔和。正待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絲涼意突然落在了他的額頭,陸凡伸手摸去,入手即化,陸凡展開手掌,一點點冰冷化成了一點點潮溼。

“下雪了。”陸凡喃喃道,擡頭看去天空之上,不知何時飄落起了稀稀疏疏的雪花,雪漫天涯,飄落下來,不久之後,整座南郡城就被緩緩掩蓋在了千山暮雪中。不遠處的未名湖上,一層薄冰在悄然升起。

這一場雪,下了整整七天,七天來,郭敖走過了南郡城中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他曾經走過的每一片土地。直到大雪覆蓋了整座南郡城。七日的雪夜,郭敖都會站在南郡最高的望天樓上,略帶頹廢的坐下,坐下雪堆裡,獨飲一壺。每晚,陸凡都會來陪他喝上一壺。最終兩人都不會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坐着,看着這漫天的風雪,和遠處漸漸凍結的波光粼粼,時而會有人嘆一聲,僅此而已。

整個南郡城,十萬人,僅僅剩下了幾千人,他們都是淪爲了烈焰天都的奴隸,爲他們服務。那些被屠殺的人,都是被埋在了南郡城北的北渭河南岸。十年的雪,一次又次淹沒了這裡。郭敖最後一夜停在那埋葬了十萬人的河畔,十年過去,這裡早已長滿了雜草,聽倖存的人說,每到夜裡,這裡朔風大作,有怨鬼索命。第七夜的雪,再一次將這裡掩蓋,郭敖隻身一人來到這裡

看着眼前波濤洶涌的大江,突然間嗎?狂風大作,陰風怒嚎,宛若千萬人同哭,一股陰寒的氣息涌來,突然間,郭敖突然感覺到,在自己腳下的土地中,似乎伸出了一隻只血跡斑斑的手,他們想要爬出來,想要爬出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他們的怨恨,十年來,不曾磨滅!

“吼!”萬鬼同哭,這裡的雪,倒卷而起,沖天而上。郭敖突然擡頭,直視那沖天飛灑的雪,漸漸的,潔白的雪,變成了詭異的紅色,猶如被鮮血染過。

“我是郭敖!南天第七子!”郭敖突然高喊道:“我是南郡城主!”

漫天的風雪突然停住了,似乎在凝視,凝視這個闖入的人。郭敖緩緩跪下,跪在這漫天風雪之中:“我已經奪回了南郡城,諸位鄉親,請你們安息。”說完,郭敖深深的叩首。

“轟隆!”冬雷陣陣,在這個雪夜,竟是響起了晴天霹靂。然而,就在片刻後,郭敖突然感到這天地間,有什麼東西改變了。那一股戾氣,悄然消失了,陰風怒嚎的江面,竟是變得那麼平靜,只有雪花在慢慢漂泊……

“一路走好!”郭敖伏在江邊,深深的跪下,天地間的壓抑就那麼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眷戀……

郭敖起身,那一張鬼面具下,看不出表情,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十年的痛苦,與不甘,都在郭敖這一句“一路走好”中煙消雲散。

陸凡遠遠漂浮在空中,看着雪夜中的郭敖,是那麼的孤獨,也是那麼的孤傲。他不由的長嘆,郭敖已經找到了回家的路,可是自己呢?已經是一片廢墟了而已。

就在這時,一隻素手探過來,抓住陸凡的肩膀,回頭看去,卻是青雪那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小凡,我得到消息,雲師姐已經從玄冰天都趕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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