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淨羽躺在地上,雙目微閉,神色安然,絲毫沒有那種焦灼的緊迫感,顯得極爲釋然。彷彿是那看透世間浮雲的得道高人,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卻不知是出於自身修養,還是身不由己?
此時此刻,邢淨羽已經基本失去知覺,只是強行挽留了一絲清明,任由霸王尊擺佈。
之見霸王尊擡起邢淨羽的左臂,撩動那鎖在閉上的納魔鎖,發出陣陣清脆的金鐵撞擊聲,煞是好聽。
於邢淨羽的面前,就地盤膝而坐,運轉全身的無上修爲,周身頓時金光泛起,尤以右手掌之上更甚。左手托起邢淨羽的左臂,右手捏了個法印,掌對掌,甫一發力。
頓時,連帶着邢淨羽的左臂也被金光包裹,令人看不真切。那個被金光埋沒的犼獸肩牌,在金光中若隱若現,似在片刻間甦醒、活了過來,配合兩個尖尖的犄角,神色極爲猙獰、可怖。
在那一絲殘留的清明中,邢淨羽只覺周身力量翻滾,恍若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浩瀚的同時,他卻難以自我,根本不能自控,任由那霸王尊擺佈施爲。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月亮升至頭頂,看來已是午夜時分,二人自入夜開始忙活,到現在已經是半宿時光了。
金光不停閃動,連帶着的,還有邢淨羽那不停抖動的手臂,全身亦有被牽動的跡象。金芒乍作,恍若九天雷光和閃電,照耀了整個芳草園。
霸王尊猛的大喝一聲,“起,”只見邢淨羽周身一股無名氣體噴灑出來,撩動了周圍花草。尺高的花草叢,如一波浪潮,頓時向周圍四散開去,勢態壯觀,驚人不已。
同時,金光散去,邢淨羽猛的彈跳起來,看來已是藉助霸王尊傳送的巨大內力,自行衝開了周身那五十二單穴,三百雙穴,五十個經外奇穴,共七百二十個穴位。
眨眼,他已經穩穩地站在地上。月光之下,褐色御王甲、青色納魔鎖,微風吹過,撩起一縷青絲,身姿大顯意氣風發的韻味。
恍若九天雷神下凡,高大而魁梧,正義而稟然,誅盡世間邪魔,氣勢宏大。納魔鎖的鐵鏈交錯,“叮嚀”聲傳來,煞是悅耳好聽。
此時,邢淨羽只覺全身渾然一輕,放佛得到新生,尤其是左臂之上的運用自如,似乎比之先前更爲有力靈敏。試着運轉周身真氣,甫一發力。
“啊”的一聲,竟是疼的叫出聲來,雖然左臂經脈打通,但全身依舊提不起真力,更引得周身疼痛不已。
“沒有用的,現在你唯一還算正常的便是左臂,全身經脈沒有得到淬鍊,萬不可隨意運作,否則引發的後果將不可收拾,”霸王尊坐在一旁說道。
這時,邢淨羽纔回神過來,只見霸王尊仍坐於地上運氣調息,看來所耗費的精神靈力的確是不小的。邢淨羽三兩步走了過來,“啪”的一聲跪倒在地,道:
“多謝前輩授業,邢淨羽沒齒難忘。”
霸王尊沒有動,仍舊坐於地上,甚至連眼皮也沒有睜開,道:“我已經將你的左臂經脈盡數打通,還差一些修復工作,便靠納魔鎖自行慢慢修補了,”嘆了口氣,似完成了什麼極爲重要的任務一般,又道:
“你無須謝我,此乃是我自願。而今,我神武宗絕跡千年的無上武學即將現世,縱然現在死去亦無甚可值得老朽掛牽了!”
邢淨羽聽着,心中感慨萬千,想要出言安慰,窒了幾下,卻什麼也沒能說將出來,模樣稍感愧疚。
“你更無須愧疚,”邢淨羽微微驚詫,霸王尊竟似能看懂他的心思一般,之聽其又道:“我爲你打通手臂經脈,沒能替你將全身經脈打通,老朽感到很是遺憾,但能力所致,你也不要遷罪於老朽。”
“不會的,老前輩說笑了,”邢淨羽急道。
這時,霸王尊睜開了眼睛,道:“如今,我已爲你鋪墊好‘霸王錐心’的基本套路,再加以時日,你便是身懷絕技的高人了,但前提是你要找到極爲濃厚的天地靈氣,然後輔助你疏通全身經脈,再行好好的修煉。我還是先傳你口訣罷。”
“哦,”邢淨羽應了一聲,將身子傾向霸王尊那邊。二人低語片刻,肯定是在傳授口訣了。
少頃,霸王尊道:“你可記住了?”
邢淨羽微微低頭,口中唸唸有詞,像是在感受什麼東西一般,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霸王尊道:
“你的資質極好,在我的生平裡絕屬僅見,只可惜...,”而後的話霸王尊沒有再說出來,因爲二人心中都十分明白,其實有的事情也無須坦白出來的。
邢淨羽也是爲之一動,低下了頭去,心中有苦難言,卻不知從何說起?
霸王尊站了起來,緩緩邁動自己的腳步,邊道:“在你未能將身體恢復前,切不可打開手上的納魔鎖,因爲它可以壓住左臂裡的強厚力量,就算裡面有什麼絕頂的東西,在納魔鎖之下也要盡數匍匐,天下間,防禦最是強悍的,便是這套納魔鎖了。”
邢淨羽心思牽動,左臂裡能有什麼?有誰知道?
霸王尊又道:“無甚事情,我便給你講講霸王錐心的故事吧!”
邢淨羽爲之一動,他早就對這套拳法奇怪不已了,只是沒有機會詢問罷。
霸王尊停下自己的腳步,轉過身去,昂首望月,只見那一輪渾圓的月亮掛在天上,衆星閃爍不已。黑茫茫的一片,浩瀚星河之上,又有着什麼樣的神奇事物?
“霸王錐心,顧名思義,乃是我神武宗首任宗主‘葉易行’所創,傳承自上古年間,威力絕倫,素無敵手。在我神武宗祖師爺在位的歲月裡,神武宗乃至天下武修,無不是強橫到了極點,那也是我等武修最是昌盛繁榮的時代,招收弟子更是極爲苛刻。一般人,哼哼,還不要咧。”
霸王尊說着,面上掛着幾分勃然的微笑,那般甜蜜,似有着回味的意蘊。話語中卻也透着幾分滄桑,風生水轉、歲月如梭,那世的華容業已離去,物是人非,變了的,只是世風而已!
霸王尊又道:“後來傳到我神武宗歷任宗主手裡,竟是再無人習得,有的一招半式,卻難敵天下衆法修及道修。命數啊...都是命數啊”霸王尊連聲嘆息,面色沉重不已。
邢淨羽未有說話,只是在一旁靜靜的聽着,當聽到霸王尊一番感世地嘆息後,面色雖還是那般漠然,心思卻早已爲之所動,幾番心靈的掙扎,卻什麼也沒能說將出來。
“唉...你也累了,都去休息罷,”霸王尊說着,已然轉身離去了。忽地,好似想起了什麼,又折了回來,道:“對了,你找軍機大臣荊克閒有什麼確切的事情?”
邢淨羽也正好準備離去,但聽得霸王尊言語,也回身過來,思索片刻。霸王尊與此事毫不關緊,而且他又將其宗門絕學傾囊相贈,就算道與他聽怕也無甚關係。
怔了怔,漠然的道:“他牽扯到家父邢嘯天的聲譽以及過往事情的種種,意義十分巨大。”
“哦,”霸王尊聞言,窒了一下,道:“令尊可是那位鎮守‘定南防線’的邢嘯天大將軍?”
邢淨羽道:“正是。”
“哦,如此、如此...,”霸王尊低頭,口中喃喃的唸叨着。而後擡起頭來,道:“嗯,歇息去吧。”說着,便轉身離了開去。
邢淨羽望着霸王尊離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心中若有所思。
只見月光之下,那流雲長髮的男子,身着式樣古怪的褐色鎧甲,左臂赫然裸露。左肩頭那裡高高突起的‘犼’獸犄角,猙獰而可怖,給人難以磨滅的印象。
大體看來,整個人是那般的不均衡,但冥冥中,卻也似受了命運的蠱着的人,難以自我。
望着霸王尊離去的方向,自忖心中的事情,良久...。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哪裡又還見得霸王尊的身影,只有無盡的黑暗罷了。
邁動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居所。
這時,邢淨羽才感到自己早已口乾舌燥,忙着找水喝。三兩步走到桌前,右手提起水壺,左手下意識的去端起桌上的茶杯,甫一用力。
只聽“砰”的一聲,好好的茶杯竟是被他一捏而碎,化作無數碎片掉落在了地上。
邢淨羽大爲驚駭,心中極爲詫異,這?是怎麼回事?
幾番冥思,定是‘霸王錐心拳’的淫威所致了。出於試探,邢淨羽再度拿起一個茶杯,然後稍稍用力,果然,隨着“砰”的一聲,第二個茶杯毅然化作碎片,四散開來。
邢淨羽驚喜交加,這?饒是心中有些準備,那飲水用的茶杯也不算脆腐,但還是令他再度大吃一驚,威力果然霸道!
如此說來,出現這樣的情況,便是他還對這‘霸王錐心’仍不太熟悉,要想悉心掌握,看來還尚需時間的融洽了。
小心翼翼的,邢淨羽試着輕輕端起下一個茶杯,然後倒入茶水,這次便是成功了。
正要端起來飲用,“砰,”隨着輕響,茶杯再度破碎,茶水打溼衣袖、濺了一生。沒有過多的驚詫,邢淨羽不斷的嘗試、練習。
終於,在無數次失敗之後,邢淨羽總算喝到了可口的茶水。而得到的,卻是實用於一生的寶貴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