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顏聽到侍女的求饒後,這纔開始注意那忽變的場景,她挑了挑眉,瞧了眼慕容世那一身的羹湯,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而那莫名被侍女倒了一身羹湯的慕容世的臉都黑了,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那羹湯的汁在慢慢滲透自己的衣物,或許是因爲心理作用,他總覺得渾身都粘膩的厲害。
“大膽!哪個宮的宮女,走路都不長眼睛的嗎?”正德往旁邊走了一步,厲聲開口質問。
正德是跟在皇上身邊多年的人,對宮中侍女的威懾力可不小,被他這麼一兇,那侍女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她連連磕頭求饒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太子殿下恕罪……”
瞧着那侍女這般求饒害怕的模樣,許顏的心軟了軟,那侍女雖說是把那湯汁倒在了慕容世身上的確有罪,但這是個轉角,視線的死角,看不清前面是否有人也是正常的事,若真論起來,慕容世也是有幾分責任的。
許顏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可這般想了一番後,她忍不住的開口替那侍女求了情,“她是失手爲之,小懲大誡一番便可以了吧?”
慕容世雖然是有些記仇,可倒還不至於去和一個侍女斤斤計較,現在這樣他最多也不過就是罰這侍女幾個月月奉罷了,可他聽許顏這麼一講,本就黑的臉色頓時又沉下去了幾分。
“小懲大誡一番?你是覺得我會如何處置她?”慕容世語氣不好,怒急反笑的反問道。
他實在不想去想自己在許顏心中是怎麼樣的一種形象,他向來稟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卻也是對那些爲人處世過分之人,可從許顏的那句話中,他卻好似聽出了自己是個斤斤計較處處記仇的人。
其實許顏並沒有這個想法,她只怕慕容世一時怒了,真給那侍女什麼大懲罰,所以才隨口拉了兩句話來給那侍女求情。
“我……”許顏欲言又止,慕容世這般問,她倒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答了,她如何能知曉他想怎麼懲戒那侍女的。
可許顏的遲疑在慕容世眼中卻又成了另一種意思,慕容世他這幾日一直在理自己對於許顏那莫名的感覺,還沒理清楚呢,就又遇上了今日這麼一遭,他眉頭深皺,很是煩心,說出口的話也就沒了輕重。
“我如何處置侍女是我的事,與你又有何關係。”慕容世的聲線很沉,還略帶着些獨屬少年的沙啞,聲音好聽,可這話聽着卻讓人覺着不舒服。
這話讓許顏一愣,而後便是一怒,“你當我想管你的事嗎?我不過是等着她給我帶路罷了。”
慕容世似乎向來知道怎麼樣纔可以惹怒她,許顏本平靜的心就因着慕容世的一句話而起了風波,她怒着握拳,她本以爲慕容世送她金釵的時候他們便和解了,可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了。
慕容世!她果然不能巴望着能從他的嘴裡說出什麼好話。
“這樣最好,還請許小姐在這宮中收起你那氾濫的好心”。慕容世見許顏生氣了,反而沒有一點收斂,更變本加厲的開口說道。
許顏冷哼了一聲,一把拉起了那跪在地上的侍女,冷言道,“這人我就這麼帶走了,你若是就要罰她怎麼樣呢,那就直接罰我吧。”說着,許顏就拉着那侍女頭也不回的越過慕容世,走了過去。
站在原地的慕容世擰了擰眉,面色不善。
“太子殿下,要不要叫人攔着許小姐?”正德瞅了眼慕容世,開口問道。
慕容世擺了擺手,滿臉疲憊,“算了,隨她去吧,也不是什麼大事。”正說着,慕容世又瞅見了自己一身的羹湯,那羹湯本香飄四溢的味道在此時的慕容世聞起來卻分外刺鼻。
“叫人去備下衣物,我要回去換洗。”慕容世緊擰英眉,滿臉嫌棄的偏頭對着正德吩咐道。
正德應了一聲,然後便轉頭吩咐了旁邊的侍女,讓她們先一步回宮準備。
許顏拉着那侍女走了幾步後,那侍女便怯生生的開了口,“許小姐……”
許顏停住了腳步,回頭瞧了她一眼。
“奴婢感謝許小姐爲奴婢求情,只是此番奴婢將容使者的羹湯打了,就這般回去實在不合適,奴婢想着再去御膳房拿上一碗。”那侍女低眉順眼的說道。
許顏點了點頭,“你去吧,不用管我,你只要把那容使者的寢殿在何處具體與我說下便好。”
那侍女擡眼,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宮殿,“許小姐,你沿着這條路一直走,然後過了這個宮殿就會看見一個分道路,往右邊走幾步就可以看見容使者住的地方了。”
許顏瞧着那侍女指着的地方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
那侍女很快離去,許顏默唸着那侍女留下的指路信息,往右走,往右走,往右走……
“啪——”一滴雨水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許顏摸了摸自己微微溼潤的鼻子,擡頭望天,天上飄下了許多雨滴,許顏這才發覺原來是下雨了。
春日的雨不大,卻是連綿不斷的,一滴接着一滴的雨水打在許顏身上,似乎還有連綿下去的模樣,許顏想着這兒離容淮的宮殿也不遠了,便開始疾步走了起來,走到那分岔路時,看着兩道門,她愣住了。
她一時情急,居然忘了那侍女說的到底是往左走還是往右走了……
如果選錯了,可就不知道是通往那裡的了,許顏憑藉着多年的迷路經驗,得出了這麼個結論,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隨便的找個宮門,小心翼翼的將身子藏在了裡面。
可惜這宮門造的不寬,許顏站在其中,還是會有些雨水濺到她的身上,春風一吹,到還真有幾分涼意。
許顏雙手抱着胳膊,蹲了下來,正猶豫着是在這裡等那侍女從御膳房回來,還是隨便找個宮門先去走着試試,不對再走回來時,一道聲音混合着雨水拍擊房檐的啪啪聲,傳了過來。
“顏兒,你怎麼會在這?”慕容錦看着不遠處那恨不得將身子縮成一個球的許顏,一邊開口,一邊向她走去。
許顏擡眸,看到慕容錦,看到慕容錦頭頂上的拿把傘後,感動的那叫一個熱淚盈眶,她站起身,“我有事來尋容使者。”
容使者……慕容錦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又瞧了許顏一眼後,他心中便隱約有了猜測,傾雲剛與她和解,她便來尋了容淮,他想着,許顏八成也是知道了傾雲喜歡容淮了。
慕容錦點了點頭,沒再追問她是來幹什麼的,只是揚了揚手中的傘,儒雅一笑,“可要捎你一程?”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許顏重重的點了點頭,抿脣甜甜一笑,而後一蹦,就跳到了慕容錦傘下。
這傘不大,爲了避免被雨水打到,所以許顏和慕容錦靠的比較近,路上還有着他們細細的說話聲傳來。
“原來是往右走,我之前怎麼就想不起來呢!”嬌俏的聲音響起,那少女惱怒的拍了拍自己額頭。
“你又迷路了?”他身旁的人毫不猶豫的掀開了少女的痛處。
“什麼叫迷路,沒有迷路,沒有迷路!我就是站在宮門下休息一下!”少女氣的跳腳,急急爭辯。
兩人相映襯的身影,在那雨幕下,和諧的就像一副畫。
而他們身後,有一人,看着他們的這般模樣,默不作聲的握緊了拳。
“太子殿下,我們回去嗎?”在雨中又立了許久,那正德終於忍不住的開了口。
慕容世眼眸深沉,幽深的如同一灘絲毫窺不見底的深淵,他瞧着那條早已不見他們二人身影的路,終於開口,“回去吧。”
說着,他身形一轉,便要轉身離開,可還沒有走幾步,卻又忽然停了下來,他喚了個侍女的名字,“晴媛,你留下……”。吩咐一番後,慕容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沒料到他會忽然提步就走,正德一時愣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趕忙撐着傘半跑着跟了上去。
慕容世走的很快,髮絲順着挺拔的身子飄揚,很是丰神俊逸,只是衣角翩飛間帶着奇怪的羹湯氣味……
那個分岔路離容淮的住所本就不遠了,兩人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那個宮殿,站在那門口,許顏對着那兩個守門的侍衛道,“你去通報一聲,就說許顏來訪。”
那侍衛雖不是慕國的人,但也認得慕容錦的模樣,見許顏是站在他身側的,也自是知道許顏的身份不低,於是趕忙應了下來,然後跑進了宮去通報。
慕容錦陪着許顏在雨中等着,許顏瞥了他一眼,開口道,“你走這邊是有事要忙吧?我已然到了容使者宮殿,想來也不會再迷路了,你若有事就去忙吧,不用搭理我了。”
這番話說的客氣,說是讓慕容錦有事就去忙,可其實就是在趕客,慕容錦如何會聽不出,他無奈一笑,“那好吧。”
一頓後,他又囑咐道,“你出宮時若還下雨,便差人到我宮中去拿傘。”
聽着慕容錦處處爲自己着想的話,許顏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不過還好,那侍衛剛好走了出來。
“我家主子有請。”那侍衛一改剛開始的疏離模樣,對着許顏做出了請的動作,很是恭敬。
許顏點了點頭,偏過頭看慕容錦,“那我就先進去了。”
慕容錦知曉許顏是真不想讓自己跟進去,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許顏朝宮門口跨了一步,那侍衛便貼心的給她撐起了傘,然後領着她往宮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