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貴人與溫憲說話說了不多時,便就有宮女尋了出來。
“貴人您原來在這兒呢。”
小宮女氣喘着跑到良貴人跟前,語氣裡帶着幾分指責就道:“納蘭夫人那兒與惠妃娘娘說完話走了,一時沒瞧見您,可打發奴婢出來尋您呢。”
小宮女說完這話,又注意到良貴人身邊的溫憲時,才驚了一跳。
溫憲公主,那可是康熙爺最喜愛的公主,良貴人和她比起來,身份上更是有着天差地別的不同。
“奴婢見過公主!”小宮女恭恭敬敬地服身行禮,瞧着倒是比之前對着良貴人的時候尊重多了。
可見,良貴人在惠妃那兒怕是也過得不大好。就連惠妃身邊隨便一個年紀輕的宮女,都敢對着良貴人頤指氣使的。
溫憲素來氣性大,看不慣這些拜高踩低的,便道:“良貴人好歹也是皇阿哥的生母,你們也該更加敬重一些纔是。”
“奴婢知錯了。”小宮女頓時紅了臉,埋着頭不敢看溫憲。
倒是良貴人素來都是好脾性,見狀就道:“也沒什麼。她不過是尋我尋得急了,語氣才稍稍重了些,不礙事的。”
“既是如此,那你便回惠娘娘那兒去吧。”溫憲也知道這宮中風氣由來已久,不是她三言兩語能夠改的。
這良貴人過習慣了這種生活,便也由着她去就是了。
…
另一頭,康熙爺的書房裡。
康熙爺手裡拿着最近的奏摺,認真翻看和批紅着。一個時辰過去,僅僅處理了一小半,康熙爺也覺得有些疲憊了。
一旁伺候着的李德全見康熙爺放下奏摺,便就傳喚外頭的宮女端了點心進來。
“這是皇后娘娘那邊送來的棗泥糕,您嚐嚐?”李德全將一碟子熱乎的棗泥糕端了上來,就道:“您也看了這麼久奏摺了,歇歇也好呀。”
康熙爺擡了擡眼皮,一下也聞到了棗泥糕的香味。
“暢春園裡,平貴人那兒怎麼樣了?”
吃着棗泥糕的康熙爺,忽然就問了李德全這麼一句。
李德全心頭一凜,早在來這暢春園之前就已經猜到康熙爺必然會問起平貴人的境況,這便將自己知道的,都全然說了出來。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平貴人一日三餐被剋扣,和被小宮女欺負的那些事情了。
康熙爺聽完以後雖然是稍稍蹙眉,可還是道:“讓人一直盯着。膳食上頭妥帖些,別出什麼岔子。”
這話意思就是,平貴人該吃的還是繼續吃着。只不過小宮女是不是欺負她,這個康熙爺是不甚在意的。
“是。”李德全應了以後,心裡也更多了幾分計較。
平貴人住處,一如往常的悽清。
這日中午,侍衛送膳食過來的時候,特意吩咐了康熙爺那兒的叮囑。兩個小宮女面有不滿,可到底還是不敢違抗的。
“來,吃飯了!”
宮女端着一個食盒,重重地就扔在了平貴人的面前。
平貴人此時已是餓得極了,可面對着宮女這一反常態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道:“怎麼,今日竟是改了性子了?”
“唉喲平貴人。”宮女臉一揚,說道:“皇上那邊發了話,讓您不能給餓死。這不,讓您好好吃着,可別死了。”
平貴人原本臉上淡淡的,可在聽見“皇上”二字的時候,卻驟然變了臉色,整個人看上去竟是有幾分的癲狂。
“皇上?皇上那兒關心我了是不是?我出身赫舍里氏,他不可能不在乎我的!”
見到平貴人這般瘋魔的樣子,宮女似乎更得意了,蹲下身子撩開了一下平貴人面前散亂夾雜着雜質的頭髮。
“瞧你這灰頭土臉的,還出身赫舍里氏。”宮女抓了一小撮平貴人的頭髮,極爲厭棄地說道:“這種時候,不是連我們這種包衣也不如麼?”
可平貴人卻絲毫聽不進去這話,只顧着死命地盯着那宮女就道:“我是赫舍裡家的女兒,先皇后嫡親的妹妹!皇上那兒,不可能不管我的!他一定會放我出去的!”
“呵。”宮女笑了笑,站起身來,竟是一腳就踢翻了平貴人的飯食。
潔白的米飯灑在地上,瞬間就沾滿了灰塵。
“你做什麼!”
眼看着飯食撒在地上,平貴人瞬間就撲了上去,將飯食給護住,不再讓那個宮女隨意糟蹋了。
這麼些日子以來,她連飽飯都沒怎麼吃過。如今對她來說,能夠有一頓完整的飯吃,已經是極爲不容易的了。
“沒什麼。”宮女居高臨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平貴人,淡淡地說道:“就是看看平貴人您,吃的都是些什麼好東西罷了。”
“你給我出去!”
平貴人揮着手咆哮着,眼裡卻不由自主地淌出淚水來。
她不甘心。
她爲什麼,落到了如今這個田地?
她的母族,是不是將她給放棄了,再也不管她了?
還有她的女兒。她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她曾經絲毫不在意的女兒,是可以成爲她的依靠,是能夠在關鍵時刻保她一命的。
入夜以後平貴人的住處,並不太平。
平貴人快要瘋了,她真的很想快點離開這裡。白天時她知道了康熙爺又來了這裡,那麼她的希望也來了。
她開始不顧一切地嚎叫着,希望能夠引起別人的注意。
即使是在門口守着的侍衛衝進來將她給按住時,她還是不住地叫喊着,希望能爲自己博得一個出去的機會。
翌日清晨,蘭藻齋內。
佟佳習梨剛用了花瓣水洗臉,就有些精神懨懨的。
“我昨個兒夜裡有些沒睡好,總覺得好像聽見什麼人的聲音一樣呢。”
佟佳習梨拿了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臉,就問桃夭道:“你可聽到了什麼聲音麼?”
“可不是麼!”桃夭說起這件事就來氣,說道:“還不都是那個平貴人。大半夜的不知道嚎叫什麼,怕不是真的瘋了吧?”
“平貴人?”
這個稱呼,對佟佳習梨來說算是久違了。
但,卻也是記憶猶新的一個稱呼。
若不是平貴人,她不會落水。若不是平貴人,她的身子也不會受寒需要調理。
若說在這宮中她最厭惡的人是誰,怕是除了烏拉那拉雅爾檀以外,便就是這個平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