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院荷池。
佟佳習梨坐在石凳上,漫無目的地四處閒看着。
秋日,荷池裡早已見不到荷花。唯有一些荷葉漂浮在水面上,看着有幾分的蕭索。魚兒們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冷,不怎麼瞧得見蹤跡。
兩岸的楊柳,也不似春日裡的那般有着欲說還休的風情。
“福晉…”
發了一會兒呆,佟佳習梨就見木桑過來了。
木桑本是守在屋子裡頭的,這會兒出來,難道是來尋她回去的?溫憲過來找自己串門子了?
“什麼事?”佟佳習梨想也不想地就問道:“是溫憲過來了?”
木桑卻是搖搖頭,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想了半晌才道:“福晉可還記得那個因病送到暢春園來的三福晉董鄂氏麼?”
一聽到董鄂氏三個字,佟佳習梨的眉頭都不由地皺了皺。
因爲但凡是和這個人有關的事情,一般都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情。
“怎麼了?”佟佳習梨在問的時候,眉頭也已經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了。
她在這暢春園裡頭好歹也安安生生了這麼些年了,難不成終於是本性忍不住了,開始要鬧出些什麼幺蛾子來了嗎?
“三福晉病入膏肓。”木桑道:“根據采薇所說,已是到了彌留之際了。”
快要死了?
佟佳習梨倒是還真的沒想到這上頭來。爭爭鬥鬥這麼多年,她終於也迎來了屬於她的結局了。
“我知道了。”佟佳習梨點點頭,沒再繼續說話。
然而,木桑卻是站在原地,似乎還有話沒有說完。
“怎麼了?”佟佳習梨問着,心中卻不知道她要死了,和自己有什麼聯繫。
她的親人,董鄂家的人此番也隨着康熙爺來了這暢春園的。除去他們以外,還有胤祉和榮妃,實在是牽扯不上她。
“誠親王聽說了這件事,本打算親自過去探望三福晉的。”
木桑道:“可是三福晉那兒說了,她並不想見誠親王。不僅如此,包括榮妃娘娘,和董鄂家的人,她全部都打發走了,一個都不想見。”
當初遭難的時候,這些人對她棄若敝履,讓她這麼些年的日子都過得這般悽慘。
到了現在,她不行了,要死了,這些人反而願意上趕着來看她了。按照着董鄂氏那樣彆扭的性子,不願意見他們倒是也在意料之中。
但這件事情,和她佟佳習梨又有什麼關係呢?
難不成董鄂氏別的人都不想見,卻偏偏想要見自己不成?
佟佳習梨眼裡閃過一絲狐疑,再次看向木桑的時候,卻似乎能夠從木桑的眼神裡頭讀出一個信息來。
“福晉,您猜對了。”
這個信息,便是佟佳習梨從木桑眼裡讀出來的。
“她想要見我做什麼?”佟佳習梨皺眉。總覺得有句話說得好,便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話。
她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糾纏不清,雖說佟佳習梨一直未曾真的害過她。但不管怎麼說,要說董鄂氏最記恨的人是誰,那怕還是佟佳習梨的。
難不成這要死了,想着能不能拉她墊背?
“榮妃娘娘那兒的意思是,董鄂家到底也算名門望族,希望福晉您能夠去一去,聽聽她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也好,她也會派人保護您的。”
“若是福晉您實在是不願去…奴婢去回絕了也就是了。”
佟佳習梨皺着眉。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知道,董鄂氏在這裡的這些年過得並不好,身子也越來越差,有的時候就連下牀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樣的人,如何能夠對自己不利呢?
她想要見自己,或許真的只是出於一種臨死之前的執着吧。況且…賣榮妃一個人情,也不是什麼壞事。
“去吧。”佟佳習梨緩緩地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就對木桑說道:“她已經如同一個廢人了,我又何必這麼懼怕呢?”
…
往暢春園的深處走去,佟佳習梨看着庭院深處的雜草,不由地心中也感嘆。
風光時鋒芒畢露,窮困時潦倒不堪,便是董鄂氏了。但好似她這般肆意的人生,其實也並不多見。
只可惜。她的肆意,有的時候卻是建立在對別人的傷害之前的。
屋內,董鄂氏靠在牀榻上,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安月守在董鄂氏的牀榻之前,正將一碗熬好的藥用勺子盛好,準備喂董鄂氏喝下去。
勺子纔剛剛到了董鄂氏的嘴邊,董鄂氏卻將頭給偏轉了過去。
安月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就忍不住說道:“福晉。太醫說了,您的病不輕,還是將藥喝下去吧。”
“我若是病死了,你不是就解脫了?”
董鄂氏轉過頭,冷冷地看着安月,言語之間還是從前一樣的刻薄,就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一直就盼着我死。”
安月陷入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眼前的董鄂氏,有的時候癡癡傻傻的,和送來的時候一樣是瘋癲的。可是現在,她似乎是恢復了往日裡的正常了。
“不說話了?”董鄂氏繼續看着安月,問道:“太醫是不是說,我要死了?”
“福晉,您別想這麼多…”安月回答着,可是還來不及多說,話就再次地被董鄂氏給打斷了。
“你不必與我說這麼多。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董鄂氏問道:“佟佳習梨,到底願不願意見我?”
安月抿嘴,回答道:“榮妃娘娘那兒,已經打發人去找雍親王福晉了。”
“雍親王福晉?她還真是好福氣,都成了親王的福晉了!”
“謝三嫂的吉言,我確實是好福氣,成了親王福晉。”
佟佳習梨推門而入的時候,恰巧就聽見董鄂氏在說最後的這麼一句話。這句話雖然聽起來滿滿的都是輕蔑,但誰又不知道董鄂氏的內心實則是酸溜溜的呢。
“不過要論福氣,三嫂不也是好福氣麼?現在,不也是已經成了誠親王福晉了麼?”
PS:哈哈,咱們家習梨懟人的工夫還是很厲害的。大家放心,董鄂氏並不是要對習梨做什麼,只是…有“心願”未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