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強忍住打人的衝動,深吸一口氣。
他雖然這樣說了,但手裡的劍還沒砍下來,說明還有迴旋的餘地。
他還想做什麼?無非是想看看還能從她身上挖出什麼來,或者是看看她對他還有沒有別的用處唄!
溫寧想到這裡,微微揚起一個笑容,道:“主公此話謬矣,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對主公也是有意義的。”
陳瑾風微微揚眉,雖沒說話,那眼神分明是讓她開口的意思。
溫寧淡聲道:“我能替主公治病。”
她這話一出,面前一直遊刃有餘的男人,終於微微變了臉色。
“方纔我進來時,聞到了一股藥味,主公早些時候在這裡喝過藥吧。雖然藥味已是很淡了,但我還是能辨認出來,裡頭有菊花、葛根、石膏和川芎。菊花、葛根和石膏都是清熱瀉火類的藥物,川芎則有活血行氣、祛風止痛的功效。”
迎着陳瑾風越發危險的眼神,溫寧儘量淡定地說出了自己的結論,“結合我剛剛進來時,主公按着自己太陽穴的動作,主公應是患有頭疼之疾,我猜得可對?”
陳瑾風握着劍柄的手不知不覺已是青筋繃起,臉上一絲笑容也無。
溫寧總算知道了,他平日裡爲何總是帶着幾分笑意,他這張臉不笑的時候,當真是陰冷如地府來勾魂的使者。
說出來的話,也夾雜着彷彿冰凍三尺般的寒意,“我倒是小瞧你了,只是,你怎會覺得,我會把我的身體交給一個意圖不明的人?”
溫寧平靜道:“主公的顧慮我清楚,只是如主公這樣的人物,身邊定是不缺良醫甚至神醫,只是我方纔瞧着,主公的頭疼之疾分明還未痊癒。主公何不留下我,也當給自己多一個選擇。”
“我也算是一個醫者,自認也有幾分能力。若是主公願意相信我,我定是會竭盡全力,替主公根治這頭疼之疾。”
“當然,主公若是不願意留下我,我也理解。”
溫寧頓了頓,悠悠地展開一個笑,道:“畢竟這頭疼之疾發作起來雖然痛苦,但也不會死人不是?”
陳瑾風猛地眯了眯眸,彷彿第一次真正把她看進了眼裡一般,脣角再次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確實小看了她,不僅小看了她的本事,還小看了她的膽子。
在這關頭還敢挑釁他的人,不管男女,她都是第一個。
陳瑾風靜默了一會兒,右手忽地翻了個漂亮的手花,終於把擱在溫寧脖子邊的劍收了回去。
溫寧頓時沉沉地卸出了一口氣。
只是,她還不敢鬆懈,依然坐得直直的,微微笑道:“主公這是願意相信我了?”
陳瑾風卻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淡聲道:“你說得沒錯,留下你,多一個選擇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總歸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說完,他似乎有些疲憊地往後一仰,靠在了牆上,眼眸微閉,“你出去。”
溫寧明白,他雖然留下了她,但依然不信任她。
不禁在心裡又吐槽了一遍——遲早英年早禿!
但這種事也急不來。
於是站起來行了個禮,道:“那妾身就先告退,主公若是有需要,可以隨時傳召妾身。”
說完,轉身便往門外走。
她不知道的是,她剛轉身,一直微閉着眼的那人就睜開眼睛,一雙純黑幽深的眼眸看着她漸漸遠去的纖細背影。
腦海中卻忽地想起了,方纔那把泛着銀芒的劍貼在她脖子邊,卻是襯得她那身肌膚更是嬌嫩溫潤、潔白無瑕的一幕,心裡忽地就起了一絲淡淡的燥意。
明明,方纔還沒有這樣的感覺。
站在外頭的方無見溫寧這麼快就出來了,不禁一臉探究地看着她。
春喜立刻興奮地迎上去道:“姨娘,你沒什麼事吧?”
有事,膽子都快被嚇破了好麼!
只是溫寧瞥了一臉不善的方無一眼,什麼也沒說,道:“沒事,走吧,我們回去。”
她正要走出這個院子,就見外頭,突然進來了一個身穿粉白色大袖曲裾深衣的年輕女子,正好和溫寧打了個照面,兩個人都怔然了片刻,只是她們怔然的原因,各不相同。
溫寧訝異的是,陳瑾風的院子,竟然還有女子主動過來,而且這女子好生奇怪,臉上還帶着面紗,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雖然圓潤漂亮,但眼底透着淡淡的烏青,卻是生生折了些靈動。
很快,方無就解答了溫寧的疑問,只見他快步向前,朝女子恭敬地行了個禮,“姑娘,你怎麼過來了?”
這府裡能被方無這般恭敬地稱爲姑娘的,也就陳瑾風那個小妹——陳無憂了。
溫寧心裡的疑慮更深了,這陳無憂在自己家裡,怎的還帶着面紗?
一邊想,一邊跟着方無給陳無憂行了個禮。
陳無憂心裡的訝異一點也不比溫寧少,眨了眨眼睛,嗓音竟是清甜柔軟得緊,就像一朵棉花在人心上輕輕擦過,“方無,這女子是?”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二哥的院子裡出現陌生的女子!
方無顯然很不想向陳無憂介紹溫寧,沉着一張臉道:“她是後院的溫姨娘。”
“後院的……”
陳無憂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的鹿眸裡滿是不可思議,下一息,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了?”
溫寧:“……”
她可是誤會了什麼?
但沒想到,陳瑾風那種人的妹妹,竟是個氣質這般純良無害的女子!
方無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暗暗咬了咬牙道:“姑娘想多了,主公不過是叫溫姨娘過來問她點事情。”
說完,一臉不善地看向溫寧,一副事情完了你還怎麼還賴着不走的表情。
溫寧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方無一眼,對陳無憂點了點頭道:“我先告辭了。”
陳無憂心裡的訝異還沒完全退去,不自覺地一直盯着溫寧遠去的背影,喃喃道:“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二哥主動接近別的女子……”
方無心裡警鈴大作,連忙道:“姑娘別誤會了,此女詭計多端,與主公間絕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陳無憂微微瞪大眼眸,“她詭計多端?”
“對。”
方無重重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叮囑了一句,“不管如何,她都不是配與姑娘接觸的女子,姑娘以後見到她,就像見到旁的姨娘一般遠遠避開便是。”
陳無憂性子溫良純善,後院那些女人剛進來時,沒少在陳無憂身上下功夫。
有一回,還差點讓陳無憂喝下會致使她起風疹的牛乳,差點讓方無愁白了頭髮。
後來,還是陳瑾風找她聊了一回,她纔沒再搭理後院那些女人了。
這天底下,她最聽的便是陳瑾風的話。
“這樣啊……”
陳無憂微微垂下眼簾,有些失望,“我還以爲二哥終於要給我找一個嫂嫂了呢。”
嫂嫂?!
方無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她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