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瑾風早就認出了陳無憂的身影，起身慢慢走了過去，把書房的門拉開。
當見到站在陳無憂身旁的溫寧時，一雙鳳眸中快速掠過一抹寒芒，淡淡的、不帶什麼情緒地看了溫寧一眼，轉向陳無憂時，眼中的冷厲才稍有融化，“怎麼了？”
“二哥，我想治好我的臉。”
陳無憂一臉渴求地看向陳瑾風，“溫姨娘說，她有法子治好我的臉，我想讓她試試……”
她話音未落，陳瑾風的臉色就更冷了幾分，就連微揚的嘴角也悄然拉平了。
陳無憂心裡微微一咯噔，連忙道：“二哥，你知道的，我真的很想很想治好我的臉，只要有機會讓我的臉恢復原樣，我……我什麼都願意試，而且，我覺得溫姨娘沒有騙我……”
她知道，在二哥他們心裡，後院那些姨娘都心懷不軌，都不值得信任。
而且，前兩天才剛發生了程姨娘與人偷情的事。
陳瑾風泛着冷光的眼神看了一旁默不作聲的溫寧一眼，“你怎麼知道，她沒有騙你。”
陳無憂有些無措地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迷茫道：“就是……感覺……”
似是對自己妹子的性子十分了解，陳瑾風沒再看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溫寧，“你呢，你可敢在我面前發誓，你真的有本事治好無憂的臉，若治不好，或是無憂出了什麼事，就拿你的命來抵。”
這番話冷冷冰冰的，還透着一股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嘲諷。
溫寧眉頭微微一蹙，淡聲道：“回稟主公，妾身確實有比較大的把握能治好無憂姑娘的臉，但天底下任何一個大夫，都不可能篤定一定能治好某人的病，這對自己和對病患，都不是一件負責任的事情。”
她雖然有心通過這件事取得他的信任，但這種事關底線和原則的事情，她也不可能退讓。
陳瑾風卻勾了勾嘴角，眼神裡透出的危險直逼人心，“你連誓言都不敢發，讓我如何放心把無憂交給你。”
“妾身只能說，妾身會盡妾身所能，治好無憂姑娘的臉，而且，妾身有這個能力。”
溫寧沒有被陳瑾風繞進去，雖然頭微微低着，語氣卻堅定，“主公若不相信妾身，大可以找另外的大夫在一旁盯着，一旦妾身有任何不軌之舉，隨意主公發落。”
陳瑾風緊緊盯着她，一雙眼眸微微眯起。
又來了，這女人給他的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
她昨天口口聲聲說自己的改變只是因爲她想通了，不想再委曲求全，展露天性是爲了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還一副迫不及待想讓他放她出府的模樣。
這會兒卻又主動湊到他面前，一副要對他獻殷勤的樣子。
她這到底是真的想離開都護府，還是隻是想尋個理由接近他？
然而，不等陳瑾風說什麼，一個炸毛的聲音突然傳來，“不行不行不行！怎麼可以讓那女人給無憂治病！瘋了嗎這不是！不行不行不行！”
卻是一臉驚恐地跑了過來的陳瑾柏。
他一把將陳無憂扯到了自己身後，一臉警惕地瞪着溫寧，“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知道我們都看重無憂，所以故意說可以給無憂治臉，以此來接近無憂，是吧！”
一旁也跟了過來的許九思不禁饒有興致地看着不遠處那幾人，只覺得今天真真是開眼了。
後院的溫姨娘說自己會治病不說，竟還說服了無憂姑娘相信她，還敢這般大剌剌地出現在主公面前。
而最耐人尋味的是，主公竟然沒有直接把人趕跑。
以他對主公的瞭解，遇到這種情況，他不直接砍了那個女人便算很仁慈了。
“四哥！”
陳無憂急得都要跺腳了。
看着面前這幾個防賊一樣防她的人，溫寧暗暗在心裡安慰了自己許久，什麼大愛無疆醫者仁心成大事者就是要能忍讓都過了一遍，才說服了自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揚起一個雲淡風輕的笑，道：“既然主公和四公子都覺得不妥，那妾身便不自討沒趣了。”
“只是妾身瞧着，無憂姑娘眼睛下方的烏青可不淺，且方纔無憂姑娘拉妾身過來的時候，妾身順道把了一下無憂姑娘的脈，發現無憂姑娘脈象緊繃，如同按在琴絃上。這段時間無憂姑娘應是睡眠不好，而且除此之外，無憂姑娘可還會覺得頭痛、頭暈、健忘、心悸、月事不調，來得很少或是……直接不來？”
陳無憂身邊的幾個侍婢隨着她的講述，臉色慢慢變了，陳無憂也不可置信地瞪圓了一雙鹿眸。
陳瑾風眸中寒光一閃，看向陳無憂的侍婢，出口的嗓音都沉了幾分，“溫姨娘說得可對？”
陳無憂其中一個侍婢慌忙走上前，低着頭道：“姑娘最近，確……確實有這些毛病，只是，奴婢們以爲，姑娘是過於憂心臉上的痤瘡，這才……”
陳瑾風的眼神，頓時如箭矢一般射向溫寧，“你是如何知曉的？”
溫寧嘴角微微一扯，淡聲道：“我沒猜錯的話，先前給無憂姑娘看病的大夫，有開一種敷臉的藥，而這種藥裡頭，放了神膠。”
神膠，也就是現代常說的水銀。
溫寧這幾天也沒閒着，是真真切切地把原主外祖父留給她的那幾本醫書都翻了一遍的，對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也已是有了大概的認識。
這個世界，不僅其他地方像魏晉時期，便連醫術水平，也跟那時候很像。
這時候的人治療臉上的痤瘡，常用胡粉——也就是鉛粉混合水銀以及臘月豬脂一同研磨後外用，這些在煉丹術盛行的時候被發現的東西，古人只知道它們有着難得的解毒殺蟲作用，卻不知道它們同樣對身體有害。
若長期用水銀敷臉，會水銀中毒是必然的。
只是許是這時期煉製出來的水銀純度不高，陳無憂用的時間也不長，溫寧瞧着，她中毒的程度不深，否則便是華佗再世，只怕也救不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