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眉輕咬脣瓣,即便上輩子她就曾見到過那般慘烈的場景,但此刻從白芷口中聽了這話,依舊讓她心中十分難受。
只可惜,她收集了半年的糧草,只是白白爲他人做嫁衣。京城的百姓是半點兒實惠也沒得着,好在地裡的番糧算算時候也快要成熟了,等到番薯先下來之後,也能解燃眉之急。
“罷了,咱們還是先入關再說吧,留在黑鷹城池之中也不是個事兒。”
眼下城池之中的守備森嚴,林凝眉等人想要離開此處,無異於癡人說夢,不過若是戴上了人皮面具,被搜查出的可能卻並不很大。
等到侍衛散了之後,林凝眉拉着白芷,笑着道:
“你快給我看看脈象,我好似又有身孕了!”
聽得此言,白芷面上一喜,趕忙擡手搭在林凝眉皓腕之上。仔細探聽一番,白芷笑意漸濃,道:
“主子,您肚腹之中的娃兒都將近兩個月了,您竟然還有些不確定,着實是個粗心大意的。”
林凝眉擡手輕撫着柔軟的小腹,心中倒是十分妥帖,眼下他被阿古泰擄到了關外,將來回到京城。少不得也有人會說嘴,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不過若是肚腹之中有個娃兒就好些,起碼這孩子是將軍的血脈,旁人想要非議。也得瞧瞧自己有沒有這個膽子。
林凝眉等人在客棧內等了三日,這三日內走四批軍士前來搜查,好在人皮面具派上了用場,林凝眉的裝扮也沒有被人拆穿。
就在她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穿着鎧甲的勇士們竟然將不大的客棧團團圍住,林凝眉心中咯噔一聲,清楚自己這是曝露了。
咬了咬脣,她按着白芷冰冷的小手,心中不由有些倉皇,好不容易從阿古泰身邊逃開,怎會被人發覺端倪,難道她註定逃不出草原了麼?
腳步聲越來越近,客房的木門也被人由外推了開,見着阿古泰面沉如水的模樣。林凝眉眉眼低垂,默然不語。
阿古泰看也未看白芷半眼,直接走到了林凝眉身畔,問:
“你以爲你打扮成這副模樣,我就認不出你了?”
林凝眉深吸一口氣,不明白阿古泰爲何非要對她如此執着,這廝明明應該對林清漪情有獨鍾,偏偏這一世對她糾纏不休,還真是奇怪的很。
“阿古泰,你要如何才能放了我?”
聽得女子熟悉的聲音,阿古泰心口彷彿有千萬把利刃不斷地割破他的血肉,讓他痛不欲生。
“放了你?我只是想讓你當我的汗妃,真的那麼爲難?”
大抵是阿古泰的眸光太過扭曲,林凝眉心中對這人也不免升起了幾分愧疚,道:
“我是有夫之婦,你的心意恐怕是白費了。”
阿古泰冷冷地望着面帶憂色的白芷。沉聲道:
“你出去。”
聽了這話,白芷動也未動,在她心裡什麼都比不上林凝眉的性命重要,又怎會因阿古泰的命令而離開客房?
林凝眉拍了拍白芷的手,面上扯出一絲笑意,說:“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與阿古泰首領商談。”
見着主子已經下定決心,白芷倒是沒有多話,貼着牆根兒走出了客房。
林凝眉望着面前顯得有些憔悴的男人,抿了抿脣,道:
“我不欠你什麼。”
“之前藏在京郊的糧草,價值幾何你心裡清楚的很,那些糧草能讓黑水靺鞨族安安穩穩地過上一年,也算是全了你的情意。”
阿古泰眸光之中滿布血絲,猛然一拳打在雪白的牆壁上,因着用力過猛,指節都滲出血絲,瞧着十分猙獰。
“難道你認爲我是爲了那些糧草接近你的?”
男人欺身逼近,俊朗的面龐上散出極爲可怖的怒意,林凝眉不由往後退了幾步,等到後背貼在了牆壁時,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
林凝眉咬了咬牙,道:
“不論你對我到底是什麼心思,咱們兩個終究不合適,阿古泰,你我欠了些緣分,我這輩子的男人只有聶修?,也只能是聶修?。”
阿古泰下顎處冒出短短的胡茬,眼底一片青黑,顯然這幾日也沒有休息好,男人兩手按住林凝眉的肩頭,怒吼着:
“林凝眉,你好狠的心腸!好狠的心腸!”
被男人晃得有些暈眩,林凝眉擡手撥開阿古泰,道:
“祭司大人答應過放我回去,阿古泰,你難道不願遵從祭司大人的命令?”
老祭司在黑水靺鞨族族人眼中,就是長生天派下來的使者,若是不遵從神的旨意,是會遭到長生天的厭棄的。
阿古泰頹然地閉了閉眼,擡手指着木門的方向,吼道:
“滾!你即刻給我滾回京城!這輩子都不必再來草原了!”
林凝眉點了點頭,踉蹌地奔到了門口,臨出門前,腳步頓了頓,低聲道:
“阿古泰,是我對不住你。”
話落,林凝眉再無一絲留戀,跟着白芷以及驃騎大將軍府的侍衛離開了黑鷹城池之中。
阿古泰頹然地坐在客棧之中,不住苦笑着,他生來就是黑水靺鞨族最勇猛地將士,如今竟然連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他真是沒用!
守在客棧外頭的勇士們見着首領這幅模樣,一個個也不由有些心焦,偏偏他們沒有主意,總不能違拗了祭司大人的命令,再將那羣人給擒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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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馬車,林凝眉一行人花了五日的功夫,這才趕回了玉城。
剛入到玉城,林凝眉只覺餓的厲害,侍衛們便停了下來,尋了一間客棧,入內點了幾個小菜。
坐在木凳上,林凝眉手中捧着大麥茶,望着玉城街市熱鬧的景象,心中十分感慨,她總算是回來了。
“你們聽說了沒有??王雖說將王妃世子給丟棄在京城之中,但人家現在的豔福也令人豔羨不已,近來在金陵風頭正盛的花魁雲想容,就被?王給包下了,還真是風流!”
“可不是,聽說這雲想容不止模樣生的標緻,且身上帶着一股子風情,讓人見之就難以忘懷,也不知到底是怎樣的美人兒,才能讓?王小心呵護着。”
“嘿嘿!哪裡只有?王一個,聽說那將軍虞城也經常享用雲想容,這女子說的好聽了是淪落風塵的俠女,但若是嘴毒些的,恐怕直接將她視爲軍妓了!”
林凝眉聽得鄰桌那兩個漢子不堪入耳的言辭,雖說心中不喜,但卻不免有些疑惑,姜遠道不是帶着林清漪一?往金陵去了麼?爲何身邊還有個名爲雲想容的花魁?
此刻林凝眉並不清楚,姜遠道爲了將虞城拉入自己的陣營之中,早便把林清漪視爲玩物,送到虞城之手。
話說這虞城本性便與常人不同,慣愛在牀榻之上使出花招,不過他調教人的功夫的確是不差的,林清漪被他那杆銀槍磨了一陣,再配上十八樣兵器,一身風情是旁人萬萬比不上的。
姜遠道在金陵也得拉攏當地氏族,美人兒永遠是最好用的籌碼,在他與虞城的安排之下,林清漪悄無聲息的‘病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千嬌百媚的花魁雲想容。
雲想容是虞城親自調教出來的,伺候男人的本事當真是數一數二的,那招數多的都讓人瞧花了眼。
被這樣知情趣兒的美人兒伺候着,且時不時還多吹幾次枕邊風,即便金陵當地的氏族一開始並不願與姜遠道同流合污,但也架不住雲想容的手段。土豆名圾。
男人在這方面就是下賤的很,即便清楚雲想容身子髒,不知經過多少個男人,偏偏她那一身兒牀上功夫比尋常妓女強上千倍萬倍,着實令人慾罷不能。
再者說來,雲想容的確是難得的美人兒,姿容清麗,氣質嫺雅,卻帶着難掩的嫵媚,如此矛盾的感覺,偏偏糅雜在一人身上,還真有些奇了。
這一來二去之下,不少貪財好色之徒就上了?王的這條船,再也逃不脫了。
即便有高潔之士,卻也不能保證他們的族人品行無礙,一旦被?王抓住了半點兒把柄,若不反叛,就只有將全家老小的性命給交付出去了。
這樣狠辣的手段,頗有梟雄之風,但與元德帝的仁善寬厚相比,自然是大相庭徑的。
眼下林凝眉對雲想容的真實身份還不清楚,若是她知曉的話,恐怕也不免唏噓。
林清漪上輩子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姜遠道對其情深意重,散去後宮,椒房專寵。
這輩子林清漪明明也是晉陽侯府的嫡出小姐,卻做了一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婊子,兩者相差着實太大,令人有些着不住。
用完飯後,林凝眉與白芷一起入到客房之中歇息着,二人坐在牀榻邊上,林凝眉開口問:
“白芷,這雲想容是何人?”
白芷搖了搖頭,面上也帶了幾分疑惑,道:
“奴婢不知,只清楚雲想容豔名遠播,且是最近才闖出名聲兒的,以往金陵美人雖多,但卻未曾聽說過這樣一位女子。”
不知爲何,林凝眉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妥之處,但她又不知何處生出了岔子,只得將疑惑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