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眉笑了笑,眼中帶着幾分狡黠之意,也沒有開口,吩咐侍衛去趙府下了拜帖,她在驛站中歇了不到一個時辰,也清楚玉城戰事緊急。耽擱不得,就直接起身往趙府去了。
甄括跟在林凝眉身後,面色發黑,總覺得憋屈的很,偏偏這位二少夫人還是個有主意的,他根本不能反抗二少夫人的意思,否則等到見了將軍之後,也免不了被好好收拾一通。
知道林凝眉來到宣府鎮的消息,趙夫人一時間也有些怔住了,這纔剛剛踏入宣府鎮的地界,就上門拜訪,看來這京城中來的嬌貴人還是個急性子,也不知是否與玉城之事有關。
馬車停在趙府門前,林凝眉剛下馬車,就見着一個模樣明豔的美婦人從朱門內走了出來。笑意盈盈的站到面前,開口道:
“林淑人,快隨我入府吧。”
見趙夫人並沒有戴帷帽,林凝眉也覺得自己面上的帷帽有些礙眼,索性就給摘了去。
邊城的風俗與京城不同,男人們都打仗去了,女人沒有那麼嬌貴,還得養家餬口,要是整日裡躲在閨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恐怕要不了多久全家老少就餓死了。
看見林凝眉這麼爽快的摘了帷帽,趙夫人眼中也流露出一絲讚賞,不知多少從京城中過來的夫人,一開始還要端着架子。非得被折騰個好歹才能罷休,但這位林淑人卻是個爽快人。
“林淑人模樣生的可真標緻,咱們宣府鎮可沒見過這麼出挑的女子。”
林凝眉笑了笑,耳根微紅,面上帶着幾分羞意,道:“趙夫人謬讚了,小婦人的容貌不過是過的去罷了,更何況娶妻當娶賢,容貌本是次要的。”
“我虛長你十幾歲,日後我直接叫你眉姐兒如何?你便叫我趙嫂子吧。”
林凝眉從善如流:“趙嫂子,我從京城中來,對宣府鎮的事宜還有些不懂,想要請教趙嫂子一番。”
趙夫人看見林凝眉面上的鄭重之色,點了點頭。將伺候着的丫鬟給摒退出去,說:“眉姐兒有什麼想問的就直說吧,能說的我定然不會隱瞞。”
坐在紅木凳子上,林凝眉掃了一眼堂中的擺設,發現這趙府當真樸素的很,除了最基本的桌椅板凳之外,就連屏風都磨破了邊角,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年了。
“明明玉城已經陷入危局之中,爲何趙將軍還不出兵相助?”
趙夫人早就猜到林凝眉是爲了玉城事來,畢竟守城的懷化大將軍可是這位林淑人的夫君,如此一看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是老趙不願出兵,而是不能。”趙夫人嘆息一聲,手中端着的茶盞也微微晃盪一下,茶湯濺出來幾滴,灑在桌上。
林凝眉皺眉問:“有何不能?難道是因爲那位欽差?”
趙夫人點頭,保養得宜地面上也流露出幾分怒意。開口道:“打從玉城形勢不好的消息一傳來,老趙就打算出兵,但此時安欽差卻阻止了老趙,既不讓他派人,也不讓他送糧草過去。”
“趙將軍好歹也將整個宣府鎮給掌控在手中,安欽差又能有什麼辦法?”
趙夫人面色更苦:“安欽差身上穿着陛下御賜的黃馬褂,一旦老趙出兵,恐怕不止他一人保不住性命,安欽差先斬後奏之下,整個趙府都得被血洗一番。”土協大弟。
林凝眉想不到一個欽差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權柄,安成均不過是五皇子的親孃舅罷了,就能置十幾萬人的性命於不顧,只是爲了除掉聶修?,剪斷太子的羽翼,還真是好狠辣的心腸!
眼中劃過一絲寒光,林凝眉眯了眯眼,附在趙夫人耳畔低聲說了幾句,只見趙夫人眼神越發明亮,整張臉上的愁苦也一掃而空。
趙夫人用力拍了拍手:“就按眉姐兒的法子來!我之前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林凝眉輕咳一聲,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瓷瓶兒,瓷瓶裡盛放的正是從老太太手中得到的孕子丹。她自己現在已經懷胎兩月了,自然是用不上這東西,但要是送給趙夫人,就算是雪中送炭,可比錦上添花不知強了多少倍。
見着面前擺放着的瓷瓶兒,趙夫人問:“眉姐兒,這是什麼東西?”
林凝眉道:“趙嫂子,這裡頭放着一枚孕子丹,只要你將這丹丸給服下,說不準也能懷有身孕。”
聽了這話,趙夫人眉頭緊擰,苦笑道:
“這些年我都不知吃過多少藥了,整個人都吃成了個藥罐子,還是沒懷上,若是這枚孕子丹真有效的話,我與老趙當真不知如何報答你纔好。”
“趙嫂子不必說這些見外的話,況且這孕子丹到底有幾分效用,我也不能斷定,只是家中長輩送來的東西,便一道帶着來了宣府鎮。”
林凝眉與趙夫人客套一番,就離開了趙府,回到驛站之中。
等到趙將軍回到府邸時,剛一走進正堂,就被趙夫人狠狠揪住耳朵。
“你這婆娘快鬆手!耳朵沒凍掉也得被你給扯壞了!”
趙將軍身高八尺有餘,極爲健壯,本就生了一副硬朗模樣,此刻做出呲牙咧嘴的樣子,倒給趙夫人逗樂了。
捏着趙將軍的耳朵直接走進了主臥,趙夫人砰地一聲將主臥的門給關好,房中又傳來噼裡啪啦的響聲,熱鬧的很。
守在院外的丫鬟見狀,撇了撇嘴:“這母老虎都折騰了十幾年,肚子還是沒有動靜,也虧得將軍能忍。”
另外一個丫鬟眉頭一皺,沉聲開口:“主子的事情,你管這麼多做什麼?還是老老實實幹活吧。”
丫鬟們的心思暫且不提,趙夫人與趙將軍呆在主臥之中,可沒有想象中香豔的情景,只見趙夫人將林凝眉送來的瓷瓶兒放在桌上,衝着趙將軍努努嘴。
“今天那個林淑人給我送來的,說是什麼孕子丹,吃了能懷有身孕。”
趙將軍瞪眼:“我早說了你不用再吃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咱們養幾個孩子能養老送終也就算了,沒必要強求太多。”
“先甭管這個,先前那位林淑人給我出了一個主意,隨她一起來到宣府鎮的還有甄括,就是聶家軍中的那位左將軍,也是正五品的官職,今夜你在府中設宴,宴請甄括。”
趙將軍有些不樂意:“我自己還是正四品的官兒呢,比甄括足足大了一品,幹嘛非得將甄括請過來?”
見着趙將軍這幅死腦筋,趙夫人也不想多說什麼了,強硬地道:“讓你請你就請,別忘了再請幾個窯姐兒來府中,供你們飲酒作樂。”
“窯、窯姐兒?”
趙將軍差不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夫人竟然會讓他將那些不三不四的風塵女子給帶進府中。
“夫人,你這不是受了風寒腦子不清醒吧?”
趙夫人一把拍開了趙將軍探過來的大掌,瞪了他一眼,接着道:“即使把窯姐兒請到府中,你也莫要胡來,否則……”
眼刀掃向了趙將軍的下身,即使趙夫人明豔的面龐上還帶着幾分笑意,趙將軍身子仍是一抖,點頭如搗蒜道:
“夫人放心,我定然不會胡來!”
話落,趙將軍掃了一眼桌上的瓷瓶,討好地看着趙夫人將孕子丹嚥下,這才眼巴巴地開口道:
“夫人,你服下了這孕子丹,咱們總得試試藥效纔好!“
******
林凝眉回到驛站之後,就吩咐驛站的侍衛護送糧草往玉城趕去。宣府鎮離玉城還有兩日功夫,晚一天送到糧草,邊軍就得多吃一天苦頭,林凝眉雖說不是什麼善人,但只要想着聶修?也跟着挨凍受餓,她心裡頭就止不住的發疼。
入夜之後,甄括果然被請到了趙府之中,林凝眉打開窗扇,低頭看着甄括冒雪前行的身影,脣畔勾起一絲奸計得逞的笑意。
有美人相伴,宴飲酣暢,賓主盡歡,甄括今夜自然不會趕回驛站。
轉眼間又過了一晚,林凝眉起身之後,衝着白芷問了一句:“甄侍衛回來了?”
白芷搖頭:“甄侍衛昨夜未歸,不過奴婢剛剛在驛站的後廚之中,到底聽到了一個消息。”
林凝眉笑着問:“什麼消息?”
“從京中趕來的那位安欽差今個兒一大早就病倒了,甭說站起身子,就連說話都含含糊糊的,整個人發起高熱,都燒糊塗了。”
一邊說着,白芷眼神之中也帶着幾分懷疑,十分確信其中一定有主子的手筆,要是沒有的話,主子也不會笑的如此溫柔,彷彿抹了蜜似的。
“哎呀,安欽差病倒了,奈何我只是一個女子,不好拋頭露面。”林凝眉拉着白芷的手,接着開口:“白芷,你去趙府幫我瞧瞧安欽差,務必讓他好好歇着,不能再因爲瑣事煩心了。”
‘好好歇着’這四個字被刻意咬重了幾分,白芷無奈的點點頭,反正她精通藥理,即使除掉一個人都算不得難事,現在只是讓安欽差的病情加重,也不費什麼功夫。
等到白芷離開房間之後,林凝眉擡手撥弄着羊脂白玉鐲,眼中流露出一絲譏嘲之色,這寒冬臘月的,安成均即使身子骨再硬朗,被扒光了倒在雪窩裡凍了足足一夜,能保住一條命就是不錯的,他要是還敢拿着雞毛當令箭,恐怕就走不出這宣府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