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此言,聶修齊眼底露出一絲柔和,但面色仍舊十分冷肅,林凝眉越說腦地便低的越發厲害,最後面紅耳赤,將頭埋在聶修齊胸口。默然不語。
聶修齊擡手輕撫着小妻子柔順的黑髮,心中卻是一片妥帖,他不覺得林凝眉這麼做有何不妥之處,甚至心中還升起了幾分詭異的歡喜,畢竟凝眉是在乎他的,因爲在乎,方纔會使出這些手段。
薄脣貼在林凝眉耳廓,聶修齊低聲開口道:
“既然凝眉不喜歡那些奴婢,日後若是還有人將這些奴婢給送來,直接打發到繡莊就成了,也不必讓你多費心。”
林凝眉擡起頭來,眼中流露出一絲不甚明顯的喜色,小手揪住聶修齊的袖襟,問:
“將軍真允許我如此胡鬧?”
聶修齊面上勾起笑意,捏了捏林凝眉的?尖。道:
“這算什麼胡鬧?你是我的夫人,打發幾個奴婢還是成的,這一點就算是聖人都說不出半個不字。”
提及聖人之時,聶修齊恨的咬牙切齒,林凝眉能看出姜其琛的手段,他又如何看不出來?只要他碰了安之若素那兩個丫鬟,恐怕凝眉定然會與他生出嫌隙,屆時這位陛下再趁虛而入,還真是打的好算盤!
將安之若素給處理掉之後。林凝眉與聶修齊夫妻二人不止沒有生出齟齬,反正感情比往日還有更深濃幾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聶修齊沒有那兩年的記憶,林凝眉心中也覺得有些可惜,偏偏只以爲聶修齊是因爲受傷所致。也沒有細想其中緣故。
轉眼之間,就到了立夏這一日。土莊聖扛。
今年缺少雨水,不少莊稼都枯死在田中,好在番糧要更耐旱些,有農人時不時從溪流之中取水灌溉,長勢倒是不差。
不過在入夏之後,因南方的兩季稻並沒有收上來,京城的糧價一度瘋長,且還有不少自南面涌來的災民趕往京中,林凝眉聽得石頭稟報的消息,也清楚前一世的軌跡並沒有因爲她這隻小小蝴蝶煽動翅膀而更改。
眼下還不到開倉放糧的時候,若是太早就將倉庫之中的糧食給曝露出去的話,不止會惹得有心人的覬覦,甚至還可能被人糟踐。使得京城的局勢更亂。
林凝眉原本以爲自己手中的糧草已經夠了,自然不必太過擔心,但卻沒有想到變故會發生的如此之快。
先是在天牢之中關押的嚴和被賊人給救了出去,而後被圈禁在五皇子府的姜遠道也不知所蹤,只留下五皇子妃宋靜嘉,以及小皇孫。
不過三日功夫,南邊竟然傳來五皇子自立爲王的消息,且太尉宋懷也跟着反了,帶着不少武將隨五皇子一齊奔到了南邊,就連一直呆在深宮之中的太皇太后也不知何時出了宮,與姜遠道成了一丘之貉。
打着清君側,誅佞臣的旗號,不過這佞臣到底是何人,想必聶修齊也是脫不了干係。
想到此點,林凝眉心中便不由有些忐忑,畢竟刀劍無眼。就算聶修齊身手不差,但雙拳難敵四手,他又不是不死之身,定然會傷着。
元德帝並沒有爲難五皇子妃宋靜嘉,畢竟這姑娘只不過是個棄子罷了,父親宋懷反叛的時候都沒有理會自己的嫡親女兒以及外孫,若是這母子兩個再因爲姜遠道的無情而被處死的話,未免有些不公。
值得一提的是,晉陽侯府的三小姐林清漪也被五皇子給帶走了,五皇子自封爲齊王,身邊跟着不少擁躉,自成一股勢力,竟隱隱與北地朝廷分庭抗禮。
因戰亂的緣故,涌入京城的流民更多了不少,林凝眉想要開倉放糧,就帶着阿蒼與垂櫻往京郊的倉庫行去。
坐在馬車之上,等到他們一行人剛出了京城之後,林凝眉只覺得脖頸一疼,眼前一片漆黑,便人事不知了。
等到她醒來之後,仍是呆在那輛馬車之中,但垂櫻已經不知所蹤,她掀開車簾一看,在外駕車的人正是阿蒼,這一列車隊押送了不少糧草,正往關外的方向趕去。
林凝眉擰了擰眉,心中暗罵自己大意,原本她只以爲阿蒼只是性情古怪,誰知這人竟然真是匈奴,不過他既然並非漢人,爲何非要將她擄走?
思來想去之下,林凝眉望着阿蒼熟悉的背影,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阿古泰那張剛毅的面龐。
難道阿蒼就是阿古泰?
林凝眉眼皮子抽了抽,到了此刻她脖頸都疼的厲害,好在阿古泰對她並沒有太過,只是將她拘在車駕之中,未曾綁縛起來。
饒是如此,林凝眉心中仍涌起一股子火氣,這馬兒跑的極快,若是她從車駕上直接跳下去的話,恐怕就會摔個半死,屆時甭提跑回京城,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等到了午間休息的時候,馬車停在一旁,阿古泰進入車廂之中,手中拿着一個油紙包,遞到了林凝眉面前,沉聲道:
“這是豌豆黃,你先墊墊肚子。”
林凝眉沒有委屈自己的意思,畢竟得將體力恢復了,方纔能夠伺機而逃。
望着阿蒼那張平凡無奇的面孔,林凝眉皺了皺眉,試探着問:
“你是阿古泰?”
面前高大的男人點了點頭,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粗糙的手指在耳後摸索了一陣,就將那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給撕了下去。
林凝眉對人皮面具並不陌生,畢竟白芷在宮中陪伴她的那段時日,一直沒有離開這東西,眼見着阿古泰借用人皮面具接近於她,林凝眉氣的肝疼,面色發苦,偏偏又說不出什麼埋怨的話。
畢竟阿古泰與她說是仇人也不爲過,眼下這廝沒有殺了她就是好的,若是林凝眉自己個兒找死的話,恐怕也算不得旁人。
深吸一口氣,林凝眉咬牙切齒地問道:
“阿古泰,你帶走了糧草還不算,爲何非要將我給帶出京城?”
聽得此言,阿古泰直接坐在林凝眉腿邊,剛毅的面上透出一絲柔和之意,開口道:
“之前我就告訴過你,你是我的,去草原當我的汗妃,豈不比在京城中快活許多?”
林凝眉只覺腦仁兒一陣陣抽疼,她沒想到阿古泰竟然還對她有那種心思,她雖說皮囊不差,但比她容貌更盛的女子也不在少數,阿古泰這廝爲何執迷不悟,真是氣煞人了!
“阿古泰,我已經是聶修齊的夫人,怕是不能當你得汗妃了。”
見林凝眉毫不留情的推拒,阿古泰面色微微一變,反手抓住林凝眉細緻的肩頭,怒道:
“聶修齊有什麼好的?眼下京城打亂,你覺得聶修齊還能活多久?”
林凝眉心頭一震,嘴硬道:
“就算聶修齊陷入危急之境又如何?我依舊是將軍夫人,與你並無什麼干係!”
望着那雙淺褐色的眸子,林凝眉發覺阿古泰眼眸深處還透着幾分湛藍,許是有番邦血統,方纔如此。
大抵是林凝眉的話激怒了阿古泰,這人竟然不管不顧地將林凝眉壓倒在軟墊之上。
“滾開!”
林凝眉並非不知人事的小女子,自然清楚自己的危急處境,好在她有一身古怪的氣力,此刻拼命推搡着男人精壯的胸膛,力氣之大好懸沒有將阿古泰打吐血。
阿古泰原本還有些欲.念,此刻卻彷彿一盆冷水澆在了腦袋上,馬車不住晃動着,但其中卻沒有所謂的香豔事兒。
馬車之外的黑水靺鞨族的勇士見着這幅情景,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這馬兒果真烈性的很,得早早給她馴服了,才能帶回草原!”
阿古泰耳力極佳,自然聽到了手下的話,此刻他心中不免升起了幾分挫敗之感,望着縮在車廂裡頭,面色潮紅鬢髮散亂的小女子,阿古泰心中十分疑惑,不過是個嬌滴滴的漢人女子罷了,怎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你這力氣還真是不小。”
聽了這話,林凝眉抿脣不答,鳳眸仍警惕地盯着阿古泰,一旦這廝有什麼異動的話,她也好早作防備。
擡手將嘴角的血跡給抹去,阿古泰覺得自己牙齒都有些發酸,之前這小女子狠狠一拳砸在了他面門上,將他打得皮肉都涌出血來,嚐到口中的血腥味兒,阿古泰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幾分怒火,偏偏又不好對林凝眉發泄出來,只得翻身下了馬車。
望着阿古泰的背影,林凝眉秀眉緊皺,眼下他們這一行人早就離開了京城,也不知能否經過別的城鎮。
林凝眉強迫自己將豌豆黃給嚥下去,否則若是像將才那麼消耗體力卻得不到補充的話,恐怕要不了幾日就會被阿古泰給得逞了,林凝眉不是蠢鈍之人,自然不願爲了一個蠻子而賠上自己的清白。
話說當聶修齊發覺林凝眉失蹤之後,當即便彷彿暴怒地獅子一般,派遣錦衣衛在京中徹查,因着冰玉坊那些小廝的話,聶修齊清楚林凝眉帶着垂櫻阿蒼出了京城,但到底往何處去了,卻不得而知。
派人去城門哪兒問詢一番,聶修齊好不容易纔找到線索,望着關外的方向,他心中的憂慮彷彿要將人淹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