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言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看着電腦屏幕發呆,與其說是發呆,不如說是在想事情來的妥帖。往日, 司馬亦風必定會一大早的出現在她家樓下, 然後厚臉皮的接她去上班, 可是今天他並沒有出現, 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有給她打。蘇沫言覺得司馬亦風真是小氣, 他定是因爲昨天她逼他吃了火鍋而生着氣,她在想她要不要去哄哄他呢?可是她現在又沒有什麼藉口去總裁辦公室找他,蘇沫言想到這個就有點泄氣。
就在蘇沫言一籌莫展的時候, Cindy從辦公室裡出來了,她召集了部員們, 而後說, “各位, 剛剛夏秘書打電話通知說,今天一早的公司集體會議取消, 大家各忙各的去吧。”
蘇沫言現在正在想着司馬亦風的事,正在爲藉口冥思苦想,並不好奇取消的原因,轉頭便往自己的位置那走。
“咦?!”她看看了自己被Cindy握着的手臂,驚訝。
“小沫, 總裁病了, ”她的話一說出口, 明顯感到蘇沫言的身子僵了一下, 頓了頓, 繼續說,“他現在在醫院裡。夏秘書正在照顧着他, 你……代表我們部去醫院裡看看吧。” Cindy不知道蘇沫言和司馬亦風已經走到了哪一步,但她可以確定的是,蘇沫言對司馬亦風是有了感情的,女人往往是最瞭解女人的,也許,蘇沫言只是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情感罷了。
“Cindy,司馬亦風他……”想起這是在公司,直呼司馬亦風的名諱似乎不妥,蘇沫言才又改口道,“總裁他怎麼了?怎麼就住院了呢?”他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她知道自己擔心他,很擔心。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剛剛聽夏秘書這麼告訴我的,不過既然要住院,想必應該是病的不輕。”想起什麼,Cindy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拿了一份文件出來,遞給了蘇沫言,“這裡面是你的升職令,夏秘書今天一早給我的。她說這是總裁的意思,從今天起,你就是‘致一’旗下一名正式的設計師了。我看過你的設計,有些是你正式所做,有些是你隨筆所塗,不過有很多設計我都很滿意,當然,那幾張設計我也給總裁看過,我們一致認爲你真的很有天賦,尤其是在古裝的設計上。策劃部前幾天告訴我這次將進行一鈔古韻’時裝秀的策劃。我想將主設計師的位置交給你,總裁同了我的決定,說反正還有時間,就讓你先試試,而且他也說了對你很有信心。”
蘇沫言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司馬亦風身上,她接過文件,對Cindy說,“Cindy,我想現在去看他,可以嗎?”
Cindy怎能感受不到她語氣裡的關懷,衝她笑了笑,說,“去吧,好好照顧他。”
蘇沫言點了點頭,放下文件,拿起包便跑出了公司,她現在真的很想立刻見到司馬亦風,確定他不是生了什麼大病,她承認,這一刻她真的很害怕。她坐在出租車上,握着包的手緊了緊,手心正冒着汗,就在這時,她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現在心急如焚,便有些不耐煩地接起,“喂,哪位?”
手機那端的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她語氣裡的不耐煩,頓了頓,纔出聲說,“是我,韓連皓。”
自那天在孤兒院偶遇後,韓連皓沒有給她來過電話,如今這個時刻打來,蘇沫言直接地以爲是小遠出了什麼事,於是她便問,“韓先生,是不是小遠出了什麼事?”
韓連皓看着眼前的盆栽皺了皺眉,他沒有想過這個女孩子居然真的這麼單純,只是一個單純的接近她的藉口,可是她卻當了真。他只是突然想到了她,想到了她在孤兒院裡跟孩子們嬉鬧的場景,想起了她帶着梨渦的笑臉,便給她打了這個電話。
“小遠他沒事,挺好的。”韓連皓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說道,“現在快午飯時間了,蘇小姐有沒有空一起吃頓飯?”
聽到小遠沒事,蘇沫言頓時鬆了一口氣,想到了還在醫院的司馬亦風,她想也沒有想便出口拒絕了,“對不起,韓先生,我現在有事,不能跟你吃飯。”等了幾秒鐘也沒有聽到韓連皓回答,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拒絕的太乾脆,可能破壞了韓連皓的好心情,於是她又只好說,“韓先生,要不這樣吧,下次我請你,今天真不行,我現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那邊傳來韓連皓的輕笑聲,然後蘇沫言聽到韓連皓說,“好。還有,不要叫我韓先生,叫我韓連皓吧,而我叫你小沫,可好。”
“好的,韓連皓,我要去的地方到了,我先掛了,拜拜。”
“好的,拜拜,小沫。”掛斷手機,韓連皓手指摩擦着手機屏幕上“小沫”二字,嘴角抹上了溫柔的笑。
蘇沫言一下了車便立馬往醫院跑,又是問護士又是問路人的,這才終於找到了司馬亦風的病房門口。她正欲擡手敲門,便聽到裡面傳來夏若雪的聲音。
“亦風,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胃不舒服嗎?還吃那麼多辣的。還好只是胃穿孔,要是送來得再晚一點,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你爲什麼就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呢?!你怎麼就不懂得,我會,擔心呢。”夏若雪站在司馬亦風的病牀旁,揪着自己的上衣下襬,兩眼微紅。若不是他昨個兒後半夜打電話給她,他現在說不定已經昏倒在自己的公寓裡沒人知道。他從來就是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從來也不懂得別人對他的關懷,對他的心疼。
司馬亦風躺在病牀上,擡眸看着眼眶泛紅的夏若雪,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女人,那個對他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卻被自己毫不留情的狠狠斥責的女人,而那時,他還不懂的愛爲何物。他嘆了口氣,“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希望你對我越陷越深,放了自己,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人。”有些話,早些說明了更好,他是無情之人,他僅有的那一份感情全都給了那個梨花樹下的女子,再也沒有多餘的來回應別人的感情了。
夏若雪擦了擦眼淚,微微一笑,但笑容卻是那麼的苦澀,“亦風,我從來就沒有奢望過你會接受我的感情,以前沒有,在蘇沫言出現後就更沒有,我只是想着照顧你,然後在你喜歡的人出現的時候把你完好無缺的交給她,我要的,從來都是這麼簡單而已。”既然你迴應不了我的愛,那麼就讓我默默的愛着你,這樣,也不可以嗎?!
司馬亦風沉吟了一下,正欲開口說話,便看到了門玻璃上倒映出的一個小身影,直覺告訴他,門外站着的是蘇沫言,他脣角微勾,就這麼看着那個影子,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打算在外面站多久。
夏若雪沒聽到司馬亦風的回答,見他只是眼帶笑意地看着門口,便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也看到了門外面站着人,回眸看了一眼司馬亦風,見他還是嘴角噙笑的看着門玻璃,便徑直走過去打開了門。
蘇沫言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麼的嚴重,她沒有想到是她害得他住了院,更沒有想到屋內的人竟然會發現了她。她滿眼愧疚的看着夏若雪,兩眼泛紅的說道,“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能吃辣不是因爲不喜歡吃,而是因爲不能吃,我不知道他明知道自己的胃很脆弱,卻不制止她無理取鬧的行徑,我不知道他會對我這般的縱容。無數個不知道到了嘴邊卻只剩下哽咽。
夏若雪不知道蘇沫言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但她卻覺得此次司馬亦風住院與蘇沫言脫不了關係,正欲開口詢問,就聽到司馬亦風的聲音從他身後方響起。
“過來。”司馬亦風嘴角輕挑,眸帶笑意,朝蘇沫言招了招手。
蘇沫言看了看夏若雪責備的表情,說了聲對不起,然後便深吸一口氣,擡步向司馬亦風的身邊走去。
夏若雪深深地嘆息了口氣,不再多留,爲他倆帶上門,離開了。
有人說,愛是一聲嘆息,自愛上他開始,她的嘆息聲已經多到她自己都數不清了。終究,還是沒有她,從頭至尾都沒有。不過,說出來也好吧。至少,該死心了。因爲,那個人纔是不一樣的,在他眼裡,以及心裡。
“亦風,我以爲只要認真的去愛,就可以打動你,在你冰冷的心裡留下一絲位置,原來,我只是打動了我自己,你從頭至尾都沒有看過我一眼。”夏若雪靠在牆上,輕聲地說。
蘇沫言將手裡的果籃放在了桌上,走到了司馬亦風的身旁站定,滿臉歉疚的看着司馬亦風,略帶哭腔的說,“爲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胃很脆弱?爲什麼不制止我無理取鬧的要求?爲什麼要那麼縱容我。”
司馬亦風不希望看到她自責的表情,給她騰出了個位置,拍了拍自己的牀言簡意賅,“上來。”
蘇沫言抹了抹眼淚,脫掉鞋子,躺到了他的身旁。
司馬亦風環抱住她嬌弱的身體,呼吸着她身上那令他沉迷的香味,心裡一陣安寧。有多少個時日,他們也曾如此時這般相擁而眠,有多少個時日,他在一睜開眼的時候便看見她恬靜的睡顏,有多少個時日,她在他的耳邊柔聲喚他的名字,然後沉沉睡去。
曦兒,我的曦兒,爲什麼你還是不願意回來呢?真的要忘記我嗎?
蘇沫言沒有等來司馬亦風的答案,只感覺到自己被攬的越來越緊,她擡眸,對上司馬亦風深情款款的雙眸。一時間兩人靠的極近,鼻間全是對方散發着馨香的呼吸。
司馬亦風在她的眸上印了個深情的吻,纔開口說,“因爲我愛你,所以只要是我能給的,我都想給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全部給你,哪怕有一天,你要的是我的命。”
“你要的是我的命。”雲淡風輕的這幾個字讓蘇沫言瞪大了眼睛,她伸手捂住他的脣,說道,“你傻了,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我只想讓你好好的活着,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的活着。”
“如果我活着是以失去你爲代價,那我寧可死了。”這是司馬亦風的心裡話,那樣生不如死的十年他之所以活了下來,是因爲幻想着某一天能與她重遇,若是連她都失去了,他活着又有什麼用呢?!
“你!”明明是很血腥的話,但蘇沫言卻覺得很煽情。她擡起手,順着司馬亦風的臉頰輪廓一下一下的撫摸着,從眉毛到睫毛,從眼睛到鼻子,最後再到嘴脣,她望着他嬌笑了下,傾身在他的脣上輕輕一吻,說,“蓋章了,以後你司馬亦風就只能是我蘇沫言的了,誰也搶不走。”
脣瓣的短暫相碰,司馬亦風一時間怔在了原地,而蘇沫言的這句話卻讓他欣喜若狂,他笑了,卻笑出了眼淚,他將腦袋埋到蘇沫言的頸邊,“言言,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有多久嗎?”曦兒,你可知道我等了這一刻等了有多久嗎?久到我在午夜夢迴都在害怕,害怕你的出現只是一種懲罰,最後的最後,你還是沒能原諒我,你還是投入了別人的懷抱,久到我不敢睡着,就怕在夢裡見到你決然離去的身影,曦兒,我真的很想念你,我的曦兒。
“嗯,我知道。”蘇沫言也笑了,笑出了眼淚。她明明只是想開心地笑,但淚水卻不由自主的順着眼眶流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也不知道司馬亦風居然會因爲她的一句話而哭了,這個男人,在外人面前是如何的淡漠,但在她的面前卻哭了。
兩人就這樣,在牀上靜靜的相擁,眸中只看得見彼此。不其然的,夏若雪受傷的眼神以及哽咽的語氣在蘇沫言的腦海裡閃過,她沉吟了一下,望着司馬亦風,說道,“夏秘書她,”頓了頓,還是彆扭的開口,“她喜歡你。”
司馬亦風沒有想到蘇沫言會在此時冒出這句話,他微微蹙眉,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倏然,他的眼底劃過深深地笑意,撫摸了一下她柔軟的臉頰,說,“喜歡上一個人,並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她的心意我一向都知道,但是我只能跟她說聲對不起,愛情裡容不下第三個人的存在。我的心早已交付給了另一個人,已經沒有位置去安放別人了。我的心很大,大到可以容得下所有,但我的心也很小,小到只能住得下一個人。”曦兒,我的心從頭至尾,只給了你一個人,我不想收回,也不願收回。
看着司馬亦風寫滿真摯與深情的雙眼,蘇沫言會心的笑了。她想,她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有那麼多的人甘願爲了所愛的人放棄一切,只因爲那個人在他的眼裡已經是全部,是他全部的活力,是他全部的信仰。她想,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在很久之前她就應該發覺的,只可惜在愛情裡她太愚笨,以至於差點把他推離自己。
看着她笑得動人的樣子,司馬亦風心情大好,輕颳了下她的鼻尖,“在笑些什麼?”
蘇沫言摟住他的脖子,說道,“在笑我很幸運,遇上了你,遇上了這麼愛我的你,也在笑我自己很傻,差點錯過了你,這麼愛我的你!”
“不會的。”司馬亦風看着她說。
蘇沫言不大明白,撅嘴問道,“不會什麼?”
司馬亦風扣住她的後腦勺,在吻住她之前說,“我不會讓你錯過,這麼愛你的我!”因爲我對你的愛已經融入了血液,與我的生命合爲一體了,只要我活着,我便不會允許你錯過我。曦兒,你只能是我的,永遠都只能是我的,天涯海角,不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把你拉回我的身邊。
窗外,白色的梨花感受着春風的輕拂,隨着它在空中繾綣,飄揚,在塵世裡灑下他們愛的痕跡,陌上花開,緩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