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見面
“田嬤嬤快忙正事吧,我也該告辭了。”謹惜忙說道
謹惜纔要告辭,田嬤嬤忙張羅着給她裝了一盒子各色點心,說是她平日伺候王爺世子勞苦了,若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吩咐,不必客氣之類的話,才放謹惜離開。
而謹惜卻在銀安殿後廊的角門處靜靜等待……當湄生掀開盒子,一定會發現壓在四色糕下面的紙條。
果然,在宴席正灼,吳將軍和端木舞劍斗酒之時,“陸公子”藉口出來解手,被一個侍婢引着來到後面的角門。
湄生剛走進去就被謹惜一把拉住,謹惜用手指在嘴脣上示意禁聲,拉着他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只留那個侍婢在門口傻等。
她拉着他在黑暗的迴廊中奔跑,夏日翠柳掩映着水榭亭臺,她在前面奔跑的身影還有那熟悉的香味都讓湄生不禁動容,被她牽着的手也感覺有些顫抖,他用力握住那雙他一直魂牽夢繞的手,再也不想放開。
直到一個封閉的小院,謹惜才停了下來,回過頭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湄生。突然,她伸出手……一聲清脆的耳光打在湄生臉上,讓他不禁怔忡。
謹惜壓抑着憤怒的聲音低聲吼道:“你是湄生嗎?你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單純善良,只喜歡讀書的孩子嗎?爲什麼要跟他在一起?不知道什麼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你想變成跟他一樣禽獸不如的渾蛋嗎?你已經忘記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嗎?還是你所受的屈辱不夠?”
“謹惜……”湄生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放,輕聲說:“原諒我,以爲種方式見你當年我聽到蒲大人出事的消息時,便急忙向老師借了銀子從書院趕到東澤,可是我來晚了,到了東澤,監牢的人告訴我,說你剛被人買走。我給了她十兩銀子她也不肯透露消息,說是命比錢重要。她的這句話我便明白了……蒲大人是被一個極有勢力的人陷害了可是,憑我這一介儒生,又怎麼能調查到幕後的兇手?羅大寧、魏澤釗……熟悉你的人都失蹤了。我跟瘋了一樣在漁容打聽你們的消息。可是,沒人能告訴我。我……我實在沒辦法了,我不能失去你你一次又一次的幫助我,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你們全家出事嗎?我一定要找到你我要救你……唯一能幫我的只有那個渾蛋我回了書院向恩師辭行,轉而北上京城找到了他。他以爲我早就死了,如今失而復得,他幾乎對我這個唯一的兒子有求必應。他原本就是四王爺的人,暗中動用一些力量去查……開始我根本沒想到你會在遼東,直到後來遼王妃殯天,你才逐漸納入我的視線。皇上駕崩,趁四王爺入京,我纔派人過來才證實了你的身份於是……我便略施計策讓陸子皓相信投靠小皇帝比跟着四王爺有前途,他背叛了四王爺。不過小皇帝也不是吃素的,偏偏把他派到遼東來試探四王爺,看四王爺會不會動這個在眼皮子底下跳來跳去的叛徒這是小皇帝的一步棋,我借他的這步棋,順理成章的來到遼東,還手握小皇帝賜與的權力,現在……我有能和親王抗衡的權力,我一定能保護住你謹惜,等四王爺回來,我就會向他要人,我要讓你留在我身邊”
聽了湄生的話,謹惜只覺得眼中一熱,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她一把摟住湄生,低聲道:“你這個傻瓜爲什麼要放棄正當入科舉的道路而選擇跟着那個禽獸?如果爲了我而毀了前途,你以爲我就會高興嗎?”
湄生沒有說話,輕輕的把她擁在懷裡,他滿足的閉上眼睛……有多少年,他終於不是在夢中,而是真實的擁抱着她,感覺着她的香味和溫度。
哭了不知多久,謹惜才擡起頭……忽然發現湄生竟然比她高了半個頭,是啊,他也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了還心機如此深沉,要知道能在朝堂之上立足的人,哪個不是足智多謀,陸子皓並不是個白癡,怎麼可能事事都聽他的?可見這幾年湄生的見識和手段有着怎樣恐怖的進展
謹惜覺得被他的身子緊貼有些尷尬,稍稍退後了一步,仔細看着湄生,看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成長,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謹惜開口問道:“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他有嫡妻和妾氏吧?有沒有爲難過你?”
湄生嘴脣微彎,眼中盡是輕蔑,說道:“大概全家除了陸子皓沒有不想我這個咋種死的。”
不用說也知道,那些妻妾知道以後所有的家產都會被湄生繼承,怎麼會心甘情願?一定會用盡手段排擠誣陷他。
“如果一直在溪山書院跟紀夫子學習,以你的資質何愁功名前途?可你卻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功名而選擇走這條路……都是我害了你”謹惜心疼如割,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
湄生從袖中取出那條粉色的絲帕,輕輕拭去她的淚痕。那雙鳳眸中滿是憐惜,他說:“這是自己選擇的道路,不關你的事。以科舉入仕縱然能在官場得到尊重,可那需要多少年才能磨練成器,我沒有時間去等,也沒有耐心去等只要想到你還不知所蹤,想到你可以會受到傷害,可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可能生命會受到威脅,我的心……就像被火燒灼一般疼雖然這條路艱險,可是也教會了我更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如何看透人心,如何利用敵人的弱點去擊敗敵人,我再也不是那個天真的孩子了。我會用我所有的力量來保護你,讓你一世無憂相信我,我沒有忘記我孃的仇恨,我也沒有忘記自己所受的屈辱,只不過,在計劃實行前,我要隱忍。”
望着忽然長大,大到讓她陌生的湄生,謹惜不知該說什麼。隱隱的,心中有絲擔憂……
“你……不要輕舉妄動遼東是四王爺的地盤,他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而且……你看到了,我在這裡有地位有身份又得到四王爺和世子的重視,生活的很好。不要再爲我做什麼,不要讓我擔心你”謹惜抓住他的手,卻感覺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已初具男子的形態了,她不禁驀地鬆開了。
湄生垂下眼睛,不着痕跡的把她的手攥在手中,低低的說:“你放心,就算四王爺,也不敢輕易動我這天下就是一盤棋,每一顆棋子都有着自己應該站的位置,兩位高手博弈,有時只是一顆棋子安排的不合理便會輸了整盤。我來遼東的目的……”
正在這時,小院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四王爺一身戎裝未換,風塵僕僕的站在門口,目光冷如冰錐投向他們。
謹惜心中一驚才發現自己和湄生此時竟是曖昧的“執手相看淚眼”,她忙要抽手,卻被湄生握得更緊。
湄生根本就把四王爺當空氣,“深情”的看着謹惜說:“我終於找到你了,別再離開我了”
謹惜只覺得周圍的氣溫似乎都降低了,只見四王爺眯起眼睛盯着謹惜,問道:“這位是何人?竟然無故‘調戲’本王的女官?”
謹惜剛要開口,湄生卻嫣然一笑,說道:“原來是四王爺,微臣失禮了微臣是新任遼東道監察御史之子陸繼祖。”
雖然口中說着“失禮”他握着謹惜的手卻握得更緊了,根本就不在乎四王爺是否會發怒。
謹惜看着湄生也愣住了……陸禽獸倒是真心疼愛唯一的兒子,給他起名“繼祖”。
湄生繼續說道:“因爲登東卻偶然看到一個女子背影恰似我曾經的恩人,所以才追了過來,一見之下果然就是他鄉遇故知心中激動,想必王爺也會諒解。”
四王爺冷笑了一聲,道:“又是恩人?看來蒲女官過去的關係網還真是複雜啊”
謹惜乾笑着忙掙脫了湄生的手,跑到四王爺身後,表明立場和身份,說道:“奴婢也覺得好巧,湄……陸公子原本在漁容生活過,那時他還是個孩子,奴婢也不過是順手幫個了個小忙而已,過了這麼多年陸公子依然記得,真是太客氣了”
她心中直打鼓,生怕湄生和四王爺起了衝突。她知道四王爺有着兇殘的一面,對待敵人從不會心慈手軟,她怕湄生太沖動,畢竟他才十六歲,就算經歷的再多,可閱歷和手段還是不能跟四王爺相比,爭此一時之長短,只怕日後會吃大虧所以她寧可擺出一副順從的姿態讓四王爺能消氣。
四王爺冷着臉看不出喜怒,撩起戰袍,冷笑道:“既然相逢故知,更是喜事,何不移步正殿飲酒慶祝一番?”
湄生展顏笑道:“多謝王爺不責怪在下魯莽”
謹惜這才鬆了口氣,剛想退出硝煙瀰漫的戰場,卻被湄生一把拉住,他微笑着說:“謹惜沒聽到王爺說要慶祝嗎?身爲女官可不能駁了王爺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