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紅進小會議室,王桂雲說:“明紅一點不顯老,那時候楚姐當工會**的時候可沒法比。她多顯老不,還有她男人老黃哥。那回見了他倆,老黃哥說:你比上一次見猛一老。我沒好意思說他,他也是猛一老。”明紅問:“桂雲姐有事嗎?”“你外甥女談的對象拉倒了。看咱單位有怪好的小夥沒有,給說說唄。”“沒幾個小夥,交警隊和治安隊有兩個小夥沒結婚,不知道有沒有對象。”王桂雲說:“鑑定中心的小宋看着挺老實,你問問他有對象嗎。”明紅說:“不知道小宋有沒有對象,交警隊還有個白小明沒對象。”王桂雲說:“白小明不是正式工,王博宙還行。”明紅說:“王博宙是結了婚調來的,大學生。父母都是幹部,門樓頭高,就是沒結婚,咱也不能問。”佳璇說:“明紅姨,你的電話。”夏明紅站起來說:“桂雲姐,先這樣好不好,有事再說。”王桂雲說:“行,你忙去。”
夏明紅復又回到龐壘辦公室,踩踩體重秤。龐壘說:“你也該減肥。”明紅說:“減肥抵抗力就低了。”龐壘說:“天越來越暗,看來想下一場。”天黃黃的,沒多大會風颳起來,帶着土味和水汽。接着樓下有人亂跑,大滴的雨點砸下來。
雨下得真大,下了班,大雨仍舊未停。麗敏和科員中午沒走,聊起宿舍漏雨事,麗敏說:“佘冬紅到現在沒個家,那天誰說可以給潘六說說,潘六怪老實,也能幹活。”科員說:“潘六養得起她。”麗敏說:“然。你問問去吧,做件好事。”“我一個男人,佘東紅忌諱不,她很麻煩。喊着榮可一塊去。”麗敏說:“榮可年輕,叫個有身份的好接受。喊着明紅吧,看看她沒大事。”過了一天,科員來回復說:“不願意。佘東紅那個宿舍潮得不得了,剛來的小姑娘不知道曬褥子,佘東紅也不曬。我給她說外面有繩,她說那個繩不是她栓的,人家讓搭不讓搭。佘東紅嫌宿舍的小姑娘走路蹭她牀單,就在牀幫上楔個釘。小姑娘不知道,腿上刺啦劃一個口子。”麗敏扳了一下臉:“不能恁些事。”科員說:“死操,日子怎麼過。夏**說:潘六比你小一歲,沒結過婚,黃花小夥子。她一聽就不高興:我是黃花大閨女,看他長得那個樣,我不跟他。”麗敏嘆道:“也是,佘東紅長得不錯。潘六也不難看,就是有點擡頭紋。過日子光長得俊有什麼用,日子能過得去才行。”科員說:“夏**說:男人身體好,能養活你就行了唄,你都四十歲了,再耽誤連個孩子都不能要。佘東紅生氣了:我還沒結婚,說什麼孩子!我寧可一輩子不嫁,也不跟他。”麗敏說:“條件不能太高,賺耽誤終身大事。”“她大概相中白馬王子了。”科員捂着嘴偷笑,見麗敏不認可的表情,忙正色接着彙報,“佘東紅一身病,臉浮腫着,就算長得好也不耐看。潘六身體好,看着也不難看。佘東紅窮得臉盆快兩半了,用皮繩鋦上,端的時候得朝一邊歪,要不漏水。上集貿市場揀菜葉、爛果子,還不給別人吃。”“沒誰吃她這。”“夏**說:給你個飯票,你過的啥日子。佘東紅說:我過得挺好。”麗敏說:“她就邁不過去這一步。下次給她也申請一份救濟。上回贈的那個盆給她吧,不能用基金裡面的錢,怕別人咬磨。”
銀漢下班回來,美芹已經做好了飯。銀漢見還有紅豆,就說:“這個紅豆已經兩天了,昨天晚上就沒加熱,肯定變質。”美芹大發脾氣:“我天天熱,壞啥!你們不吃,我吃!”飯後兩小時,美芹上吐下瀉,送她去醫院輸液纔沒事了。美芹誇耀自己放了一抽屜藥,想吃什麼很方便找。銀漢心驚,星期天,趁美芹上鬆鬆家去玩的空,與彩娟把扈美芹抽屜裡的藥倒出來看,只有兩種沒過期,其餘的全扔進垃圾桶。美芹回家登時大鬧:“你們死敗壞種,藥放着礙啥事!”銀漢說:“扔出去的有過期十二年的、八年的,這都有毒副作用。”扈美芹說:“藥有啥毒!”彩娟大喝一聲:“吃死人了!”美芹頓時平靜無事。
徐晶抱怨說:“我的腰挺得都快不會走了。上回我當着麗敏姐給老龐說,他還是聽不懂人話。”淑玲說:“上醫院治治去。”徐晶泄氣地說:“這邊治着、那邊得着,賺花錢。一說咱忙人家都不信,還有的說你別給他幹。我說當不了家,老龐找你,你要是不在,這就是不高興,想好只能徹底休息。銀漢家刷鍋都用什麼?”銀漢說:“絲瓜絡。”徐晶斜一眼淑玲說:“俺家沒有絲瓜絡,都是用那種百潔布。”淑玲臉微紅:“百潔布好用。”徐晶怒道:“你家用着絲瓜絡,就說這。”銀漢說:“我們院裡種着絲瓜,給你拿兩個來。”徐晶喜悅:“等長老了給我留兩個。”
銀漢午睡起牀要走,臨時砍了兩個大絲瓜。美芹正往外極目張望,出來就問:“砍這幹啥?你爸你媽要的?”銀漢說:“不是,給徐科長,我們單位的老同事。”美芹跌腳嘆氣:“等長老了再給也行。”
上了班銀漢把絲瓜給徐晶送去,徐晶窘紅了臉:“現在拿了不中用,裡面沒長好,白搭了。不是說好了等熟透了再摘嘛。”“我怕忘了,食言而肥。不會白搭,把瓤子洗出來,裡面有絲瓜絡。”徐晶極爲不堪,看着這兩個絲瓜臉更紅了。“我解決去。”銀漢忙拿了絲瓜到洗手間去,剝了厚厚的絲瓜皮在水池子裡揉搓。不一會,兩個潔白美麗發着淡綠色光芒的絲瓜絡誕生了。“呀!”徐晶頓時開心,惋惜地說:“就是採得太早了,要不絲瓜絡瓷實。你看,弄你一身水。”銀漢笑着說:“阿姨滿意就好。”徐晶紅着臉笑了,找了個袋子把絲瓜絡像裝物證一樣小心裝進去。銀漢說:“您很仔細,一看就知道工作精益求精。”徐晶說:“就這老龐還嫌不好呢,光說藍湘靈在的時候怎麼怎麼好。”銀漢說:“工作也不能找藍湘靈幹去。”徐晶說:“就是,他要再說,我就讓他找藍湘靈去。老龐不知道關心人,我那時候就說腰疼,他說給我買個好椅子,到現在也沒見影。還是這個破椅子,倚着難受。老龐他們都有轉椅,坐着舒服。”劉淑玲出神地聽說話,徐晶頓時沉下臉,淑玲忙低頭幹活。電話響,徐晶接了就拉下臉往外走:“明紅又找呢。”
淑玲拿着一疊資料怯怯進銀漢辦公室說:“夏**的熟人委託的,徐科長說不是咱系統的事,那倆齷齪小子肯定給上面送禮了。蠡湖交易市場樓羣建造招標會,三建的標書沒中標,智慧郎和張溝這兩家中標了。三建的一把手叫……”“呂總?”淑玲說:“不是,不是,想不起來。”“他長的什麼樣,描述一下。”“描述不上來。”“怎麼會描述不上來。”銀漢啓發說,“從外形上看:高矮胖瘦、黑白醜俊,是男是女、多大年紀;從精神面貌上看:張揚還是內斂,振作還是萎靡;雍容還是猥瑣,優雅還是粗俗。”淑玲說:“五十歲不到,稍微有點胖,大概一百六十斤。白白的,算漂亮。不粗俗,看着挺時髦。”銀漢說:“像楊經理,三把手。沒關係,接着說。”淑玲說:“他不答應,說這兩家串通欺騙領導,請求鑑定兩家串通。徐科長說沒法鑑定,讓給你送來。”“放這吧,我看看再說。稍等。”銀漢把自己坐的轉椅推過來,“麻煩你,把這把椅子給徐科長送過去,再把你們那裡用不着的一把椅子拿回來。推着走就行,女孩子辦得了。”淑玲笑着說:“還女孩子,俺兒都上學了。”銀漢說:“年齡不大,我孩子也上學前班了。”淑玲吃驚地說:“我比你大好幾歲,你孩子多大了?你多大就結婚?”銀漢紅了臉:“我屬於晚婚,孩子四歲。”“四歲上學前班?俺兒都九歲了。”淑玲把轉椅推走了。
銀漢看了檢材,心裡發愁。既是熟人,又是業務之外,徐晶不可能跳出這兩個圈子。三建反倒沒中標,不正常。銀漢把茶几擦乾淨,擺上兩家的檢材慢慢看。這兩份材料用的是標準概算表,格式完全一樣。銀漢拿着放大鏡一一比對,忽然靈機一動,撥通徐晶的電話:“徐科長嗎?”徐晶興奮又親切地問:“什麼事?” “請過來一下好嗎,三建的事,我想聽聽您的看法。”徐晶愉快地說:“上我這屋來吧,這裡有兩把椅子,你看相中哪個。”“隨便,你們屋裡用不着的拿來就行。”徐晶說:“那怎麼行,一把椅子能坐好多年,還是挑一個滿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