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融化了大地殘餘的積雪,給這寒冬之際帶來一絲溫暖。
不僅街上恢復了以往的人氣,熱鬧非凡。
興雲莊內,亦是門庭若市,人滿爲患。
一輛接一輛的豪華馬車駛入,一匹匹駿馬停在門口,穿着各種服飾,不同裝束打扮的江湖人士,紛紛遞上拜帖,齊聚興雲莊。
興雲莊的老管家和一干門客僕從在門口負責接待,臉都要笑僵了,同時心中也是極度震撼。
這十幾年來,興雲莊從未如此熱鬧過。
而且今日前來的人當中,幾乎全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存在,其中以一流高手和先天居多,大多來歷不凡。
可謂談笑有豪俠,往來無弱者。
莊園大堂裡,主家龍嘯雲坐在主位上,已經在招呼先到的一衆豪俠。
其中,有少林寺的心湖大師、金錢幫的少幫主上官飛,還有兵器譜上高手郭嵩陽、西門柔、伊哭等人。
能夠在這大堂中有一席之地的,顯然都是非凡之輩。
但此時,這些人的目光,大多都聚集在龍嘯雲身邊椅子上,一個身着白衫,氣質憂鬱的男人身上。
兵器譜第三,李尋歡!
人的名、樹的影。
今日,有不少人,其實只是來湊熱鬧的。
因爲李尋歡接下了郭嵩陽的挑戰書,兩人決定於今日當着諸多江湖高手的面進行決鬥。
一位是兵器譜第三,一位是第四;一個用飛刀,一個用闊劍。
這場決鬥,自然是充滿了極高的期待性的。
一旦李尋歡落敗,兵器譜的排名,將重新改寫。
然而,面對衆人目光,李尋歡就好像沒看見一般。
他斜依在龍嘯雲旁邊,手中緊握着一個雕刻好的木雕,由於握的太用力,就連手指都有些發白了。
可他渾然不覺,神情恍惚,不時瞥向坐在龍嘯雲另一邊的一道絕色倩影之上,眼神深處,隱藏着一抹深深的痛苦與自責。
這女人也是三十幾歲的模樣,一襲青衣,風姿綽約,單論相貌而言,與一旁的林仙兒相比,都絲毫不落下風。
可是,她的臉色太蒼白,身子太單薄,就連那雙明亮的眼睛,也充滿了冷漠,彷彿月宮裡的清冷仙子,令人不敢逼視。
這女人,自然就是興雲莊的女主人,龍嘯雲的妻子,李尋歡的表妹——林詩音。
林詩音彷彿也看不見旁邊投來那道特殊的目光,只是木然地照顧身旁被廢了武功的兒子龍小云,似乎在她眼裡,除了兒子便已裝不下任何東西。
事實上,今日若非龍嘯雲苦苦相求,聲稱可以請場中江湖高手出手,試試能否醫好龍小云的話,她是絕不會出來的。
成親十數年,她從未將龍嘯雲當成過真正的丈夫。
她的心已經死了。
在旁邊那個負心人把她推給龍嘯雲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龍嘯雲似乎也沒注意到妻子與好兄弟的情緒不對勁,眼看人來的差不多了,他起身向衆人拱了拱手,笑道:“今日諸位能夠齊聚我興雲莊,實乃興雲莊之幸,亦是龍某之幸。”
“龍莊主言重了。”
“不錯,誰不知這保定府龍四爺的大名,我等能夠今日拜訪,亦是我等之幸。”
“龍四爺實在太客氣了。”
衆人紛紛迴應,儘管心中瞧不起龍嘯雲這樣恃勢凌人的傢伙,但表面功夫都做得很足。
當然,也並非所有人都給龍嘯雲面子。
“龍四,你該知道我是爲何而來!”
一個黑衣男子開口,目光如電,直射李尋歡:“李尋歡,你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黑衣人身形高大宏偉,雙眉斜飛入鬢,目光睥睨,傲氣逼人,背後揹着一柄烏鞘長劍,整個人宛如人劍合一,不似有情之物,根本沒將其他人看在眼裡,目光緊緊盯着李尋歡,戰意昂然。
“不錯,多餘的廢話就不必說了。”
右邊首位,一個長相秀氣的黃衫少年出聲附和,同樣沒給龍嘯雲面子:“龍莊主,大家都是爲了李探花和郭莊主的決鬥而來,如今人已到齊,是時候開始了吧?”
龍嘯雲臉色一僵,眼中閃過一抹恥辱與憤恨之意,不着痕跡地瞥了眼身旁的李尋歡,隨即深吸口氣,強壓怒火,朝着那黑衣劍客和黃衫少年分別拱了拱手,道:“郭莊主、上官少主,還請兩位稍等片刻。”
“郭莊主與我義弟皆是當世豪俠,這場決鬥自然不可等閒視之,我早已命人瞧好了良辰吉時,眼下時辰未到。”
“且今日比試,萬衆矚目,不少江湖同道都是爲此而來,甚至有些同道是遠道而來的,若是無法看到這場曠世決鬥,豈不可惜,不若再等等他們……”
“我是來比武的,不是給人當猴看的。”
郭嵩陽打斷,看都沒看龍嘯雲,只冷冷盯着李尋歡:“李尋歡,你也喜歡比試的時候給人當猴看嗎?”
李尋歡終於擡頭,憂鬱的目光掃向衆人,輕聲道:“我大哥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安靜下來。
誰也沒想到,這龍嘯雲竟真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讓李尋歡言聽計從。
郭嵩陽眉頭一皺,似也有些出乎意料,可李尋歡都這樣說了,他也只能看向龍嘯雲,問道:“那不知龍莊主說的良辰吉時,是何時辰?”
龍嘯雲心中暗爽,面上卻不動聲色,含笑說道:“不晚,就在午時一刻,但此刻還早,這麼多武林同道歡聚一堂,這也是難得的盛事,諸位剛好可藉此機會互相交流一下武學心得,龍某已命人準備了酒菜,待到中午,各位吃飽喝足,再行比試也不遲。”
“不必了!”
聞言,郭嵩陽直接起身,道:“那我就午時再來!”
說罷,其徑直轉身離去。
衆人有些詫異,沒想到這郭嵩陽竟如此有性格。
龍嘯雲臉色也不大好看,他當然知道這裡大多數人都只是看在李尋歡的面子纔會前來,但郭嵩陽這樣做,簡直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裡。
龍嘯雲心中暗恨,卻也只能強行嚥下這口惡氣,看向其他人,拱手道:“既然郭莊主要午時再來,龍某也不好強求,不知諸位能否給龍某這個招待的機會?”
“龍莊主客氣了。”
“我等既然來了,那就聽從龍四爺安排即可。”
這次衆人倒是很給面子,就是上官飛也沒再說什麼,也沒有人提前離場。
龍嘯雲臉色微緩,正欲開口。
可這時,一人陡然起身,道:“今日的重頭戲雖然是李探花和郭莊主的比試,但我等來都來了,也沒必要閒着。”
這是一個披頭散髮,面如鍋底,臉上滿是刀疤的老者,但他的左腿卻已齊根斷去,杵着一根金屬柺杖,他同樣穿着一件黃衫,已經髒的連顏色都分不清了,看去極爲邋遢。
但堂內衆人,卻無一人敢小瞧他。
只因這人,同樣是兵器譜上赫赫有名的存在,排名第八位的金剛鐵柺,諸葛剛,綽號‘橫掃千軍’。
諸葛剛一雙三角眼,徑直看向角落處的一個青面漢子,開口說道:“趁着李探花和郭莊主的決鬥還未開始,西門兄,我二人就先來打個頭陣,讓諸位開開眼界如何?”
青面漢子驟然起身,與其對視,冷笑一聲,道:“好的很,我也早就想見識一下你這隻鐵柺了!”
這青年漢子是兵器譜第七,‘鞭神’西門柔。
衆人清楚,兩人在兵器譜排名只差一位,諸葛剛肯定是不服的,而西門柔成名多年,自也不會懼怕。
兩人的戰鬥,雖不如李尋歡和郭嵩陽一般龍爭虎鬥,但同樣讓人很感興趣,衆人臉上都充滿期待,沒有開口。
龍嘯雲見此,沉吟片刻,說道:“既然如此,那二位便請到前院一戰吧,也好讓諸位同道開開眼界……”
“你究竟要拖到什麼時候?!”他話音未落,一旁的林詩音突然起身,冷冷地看向他。
龍嘯雲頓時有些尷尬,低聲道:“詩音,你……”
“你若不提,我便自己去求!”林詩音絲毫沒給他面子。
龍嘯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幾乎快要控制不住發泄出來了,在這麼多武林同道面前,他終究是個男人,終究也要面子。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他的面子幾乎已經被踐踏乾淨了。
“大哥,既是我犯下的錯,就由我來說吧。”
就在龍嘯雲忍不住要發作時,李尋歡出聲,壓下了他的怒火。
龍嘯雲深吸口氣,勉強一笑,道:“兄弟,我已說過,這事兒是個誤會……”
“不論是不是誤會,既是我闖的禍,自當由我來彌補。”
李尋歡輕嘆一聲,看了眼林詩音,欲言又止,可最終也沒有開口,而是回頭看向左邊首位,少林僧人所坐的位置,起身行了一禮,道:“久聞心眉大師之名,李尋歡今日,有一事相求。”
“李居士言重了,不妨有話直說。”一個白眉老僧起身回了一禮,正是這次代表少林寺前來的護法僧人,心眉大師。
李尋歡再次一禮,隨即纔回頭看向林詩音身旁臉色蒼白的龍小云,道:“他是我義兄的獨子,龍小云,前些日子李某入關時,一時失手,誤傷了他,久聞少林寺對療傷之道頗負盛名,還請心眉大師能夠替他瞧一瞧,看看能否醫治。”
衆人頓時恍然,難怪這幾日他們見這龍小云體質虛弱,與傳聞的天才之名不符,原來是被李尋歡所傷。
心眉大師看了眼龍小云,點了點頭,道:“貧僧也只能先看一看,具體能否救治,貧僧也不敢妄言。”
龍嘯雲面露感激,連忙道:“有勞大師了,不論能否醫治,龍某都感激不盡。”
“多謝大師。”李尋歡也道。
心眉大師微微頷首,徑直走到龍小云面前,微笑道:“請小施主把手給貧僧。”
龍小云連忙伸出手,面露緊張期待之色。
心眉大師伸出一隻手搭在龍小云手腕,真氣運轉,開始在龍小云體內探查。
片刻,他臉色微變,收回手,轉身朝着龍嘯雲和李尋歡行了一禮,道:“阿彌陀佛!龍莊主,令郎全身經脈逆亂,任督二脈更是破碎,已無修復的可能,貧僧無能爲力。”
兩人臉色一變。
龍小云更是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轉身抱住林詩音,哭喊道:“娘!我廢了!我再也練不成武功了!都怪這個壞人,都怪他,你要爲我做主啊娘!嗚嗚……”
龍小云哭着,轉身指着李尋歡,一臉怨恨之色。
李尋歡臉色一白,踉蹌倒退幾步。
“住口!”
龍嘯雲眼中也有悲痛之意閃過,卻強行壓下,怒斥一聲,喝道:“若非你狂妄無知,出言挑釁,你李叔叔豈會誤傷你?況且他是爲父的兄弟,別說只是廢了你,就是殺了你這小畜生,那也是應該的!”
衆人都不禁爲龍嘯雲的義氣感到動容。
李尋歡更是滿臉感動:“大哥……”
“你對他兇什麼?!”
林詩音起身護住龍小云,臉上浮現憤怒的紅暈,死死瞪着龍嘯雲和李尋歡,咬牙道:“你們倒是兄友弟恭,可他是我的兒子!”
說着,她轉身朝着心眉大師一拜,滿臉哀求道:“大師,我聽說貴派有鎮派絕學易筋經,專治調理經脈,應該是有希望能救治他的吧?”
“這……”
心眉大師臉色遲疑,道:“以易筋經之神妙,按理來說,應該是有機會修復令郎經脈的,但此功乃我少林鎮派秘術,絕不外傳,就是在我少林僧人中,也只有歷代方丈才能修習……”
林詩音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龍嘯雲急聲道:“若大師願出手相助,龍某就算傾家蕩產,也是願意的!”
“阿彌陀佛!”心眉大師搖頭低嘆,不再開口,意思卻十分明顯了。
少林寺規,無人能破。
“都是你做的好事!”林詩音神情悲痛,死死瞪了一眼李尋歡,牽着龍小云起身離去,腳步雖輕,卻將李尋歡的心都踩碎了。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莫非,這就是天意麼……”
龍嘯雲跌足長嘆,落寞至極。
衆人互相對視,也皆是暗歎,但這是人家家事,也無人好多說什麼。
經歷此事後,莊園裡的氣氛就有些沉悶了。
一直到西門柔和諸葛剛的決鬥開始,纔將這沉悶的氣氛衝散一些。
和煦的陽光灑落,衆人紛紛圍到前院的空地。
諸葛剛杵着鐵柺,一蹦一跳地走到院子中間,看去頗爲滑稽,但卻無人敢嘲笑,皆面色嚴肅。
西門柔也從人羣裡走出,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黑皮軟鞭,幾乎有七八米長。
須知這種軟兵器,越長越難練,可他卻能使用這麼長的軟鞭,可見其實力不凡。
諸葛剛盯着緊緊西門柔,冷笑道:“我倒要看看,當年百曉生作兵器譜,憑什麼要將你這條鞭子排在第七位。”
“你很快就會知道。” 西門柔同樣冷冷盯着他,毫不畏懼。
兩人誰也沒有先出手,就這樣互相盯着對方,不想先露破綻。
氣氛愈發緊張起來。
近百名江湖高手,圍在兩邊,神情激動而期待,目睹這一場罕見的決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雖無人催促,諸葛剛卻先忍不住了,厲喝一聲,道:“好!你不想先露破綻,那就讓我先來試試你的蛇鞭!”
嗡~
話音一落,諸葛剛當先出手,數十斤的鐵柺破空而去,甫一出手,就是他的成名絕技——橫掃千軍。
這一招勢大力沉,空氣中都發出尖銳的呼嘯聲,任誰都看得出這一招所蘊含的恐怖威力。
縱然是一位橫練先天,恐怕也要被硬生生打爆當場。
這顯然是一種勢!
諸葛剛磨鍊多年,雖未達到意境的階段,卻也相距不遠了。
兵器譜排名第八,果真名不虛傳!
噼啪——
一聲炸響,西門柔也出招了,長鞭抽響,宛如毒蛇般纏繞上來,以柔克剛,極爲巧妙地化解了諸葛剛的的攻勢。
眨眼間,兩人已交手數十招。
極柔和極剛兩種力量,此刻極爲清晰地在這兩人身上展現出來,極具觀賞性,卻危機四伏。
衆人看得如癡如醉,暗呼過癮,今日當真沒白來。
“‘鞭神’不愧是‘鞭神’,諸葛剛成名多年,當真也是厲害無比,只是不知這兩人誰能贏?”有人出聲議論。
“看這情況,兩人的功力相當,兵器造詣也在伯仲之間,都達到了‘勢’級層次,若無意外的話,應該會是以平局收場。”
“可諸葛剛今日主動挑戰西門柔,若他無法擊敗西門柔,哪怕最後以平局收場,兵器譜的排名肯定也不會有變化。”
在衆人的低聲議論中,場中兩人又纏鬥數十回合,依舊未曾有人先露破綻。
“看來,今日這兩人是沒法分出勝負了!”有人嘆息。
顯然並未想到,這在兵器譜排名第七和第八的兩人,武功竟會在伯仲之間。
還以爲今日之後,兵器譜會有何變化呢。
如今看來,只怕是不會出現意外了。
“這倒不一定!”
一個平淡的聲音從人羣后面響起。
旁邊的人眼睛一亮,回頭詢問:“哦?莫非兄臺以爲,還能有何變故?”
那人淡淡道:“兩人在兵器譜排名只差一位,武功差距肯定也不會太大,諸葛剛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但他今日還是主動挑戰西門柔,肯定是想在衆目睽睽之下擊敗西門柔,證明‘金剛鐵柺’強過‘蛇鞭’,那麼他必然是已經做好了準備的。”
或是爲了印證此人的話。
就在此時,場中局勢突然生了變化。
面對西門柔再次展開的一鞭,諸葛剛捨去了之前一直硬剛的套路,竟是轉手回防。
“叮!”鐵柺用力在地面一震,諸葛剛整個人便凌空而起,接着以鐵柺凌空迎上長鞭,鞭梢反捲,立時便將鐵柺捲住。
與此同時,諸葛剛身形開始下降,卻在下降途中陡然倒立翻轉,鐵柺纏着長鞭,徑直插入地下。
接着,諸葛剛單足迎天,以鐵柺借力,整個人宛若陀螺般旋轉起來,身子帶動鐵柺,纏在鐵柺上的長鞭,也隨着他轉,越纏越緊,越卷越短。
西門柔握着長鞭,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被拉了過來,只片刻間,七八米長的蛇鞭,便已有大半被卷在鐵柺上。
“啊!”
衆人發出驚呼。
只因這時,諸葛剛的身子也動了,那隻單足竟如鐵柺一般,朝着西門柔橫掃而出。
他以腿作拐,施展出同樣的一招‘橫掃千軍’,西門柔已避無可避。
鞭子被纏繞在鐵柺上,他也無法抽出,此刻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捨棄長鞭躲避。
但他號稱‘鞭神’位列兵器譜第七,若在戰鬥中鞭子都丟了,他還有何臉面號稱‘鞭神’?
衆人都未曾想到,只片刻之間,局勢就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西門柔敗了。”剛纔那道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篤定這一戰的勝負。
但此刻衆人已來不及理會,全都緊緊盯着場中精彩絕倫的戰局,想知道西門柔如何破局。
只有李尋歡,似是覺得這道聲音有些耳熟,轉頭看了一眼,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驚訝,皺眉道:“是他?”
場中再次傳來驚呼。
只見片刻間,西門柔已想出破局之法,輕喝一聲,身形突然開始圍着鐵柺快速飛轉,想要將長鞭從鐵柺撤出。
衆人讚歎:“‘鞭神’果真名不虛傳!”
“想法是好的,只可惜,沒什麼用,諸葛剛這一招,本就是爲了對付西門柔的軟鞭而練的,豈能沒有後手?”那個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果然,變化再起。
只見諸葛剛足尖一轉,身子也隨着旋轉起來,顯然是料準了西門柔這一招後手,根本不給他抽出軟鞭拉開距離的機會,足尖始終不離西門柔胸口方寸之間。
照此下去,無法借力的西門柔肯定會先卸力落敗。
西門柔臉色驟變,片刻間已被逼入絕地,滿臉冷汗,再無破局之法,若再不鬆手,硬接了諸葛剛這一腳的話,不死也要重傷!
“唉!”一聲嘆息,西門柔咬咬牙,在死亡與落敗之間,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鬆開蛇鞭,拉開了距離。
唰!
兩人同時落地,勝負已分。
西門柔臉色難看,望着落到諸葛剛手裡的蛇鞭,眼神黯淡,道:“我敗了。”
“哈哈哈!”
諸葛剛大笑,將蛇鞭撤出,扔給西門柔,道:“承讓!承讓!”
衆人譁然。
誰也沒想到,這場原本勢均力敵的決鬥,竟會以這種方式分出勝負。
最終,竟真的是主動挑戰的諸葛剛更勝一籌。
當然,雖然西門柔敗了,但誰也無法否認他的厲害,因爲此刻衆人都已然看出,諸葛剛最後這一招‘以人作拐’的橫掃千軍,的確就是專門練來對付西門柔的。
不管換作是誰,面對諸葛剛這一招,唯一的破局之法,都只有捨棄長鞭。
想到此,衆人不由紛紛看向剛纔開口聲稱西門柔必敗的那人,此人能夠在一開始便看出諸葛剛這一招的後手變化,篤定諸葛剛這一招就是爲了對付西門柔而練的,顯然也是非凡之輩。
西門柔也不禁看了過去,他雖在戰鬥之中,卻也聽見那人評定,只是沒想到最終結果竟真如那人所言。
他好奇會是誰。
但當衆人看去,卻不禁愣了一下。
在他們看來,能有如此眼界經驗的,必然會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江湖前輩,再不濟也得是而立之年的青中年,卻未想到,竟是如此年輕的一人。
只見人羣后面,站着一個二十來歲的紫袍青年,英容俊朗,尊貴異常,眉宇間卻又帶着一股與年紀不符的平淡威嚴之意,彷彿久經世事,波瀾不驚。
在其身旁,還站着三人,一男兩女,皆是氣度不凡。
“是你?!”
龍嘯雲當先驚呼出聲,隨即又迅速壓下眼中的憤恨與殺意,強行擠出一抹笑容,拱了拱手,道:“沒想到,閣下還是來了。”
“這麼熱鬧的盛事,豈能不來開開眼界,更何況,龍莊主都能不計前嫌,對我發出邀請,我要是不來的話,豈不是不識擡舉。”青年淡淡道。
聞言,衆人目光閃爍,隱約猜到了這青年的身份。
“龍莊主,此人莫非就是奪取了你的金絲甲,還上門欺壓莊主,殺完人後還威脅莊主的那一位?”一個面如重棗,長髯過腹的威嚴老者開口詢問。
龍嘯雲臉色僵硬,勉強一笑,道:“說來慚愧,龍某技不如人,也沒什麼好說的。”
此話一出,顯然是承認了。
衆人目光更加驚詫,能夠斬殺十幾位高手,壓得龍嘯雲不敢擡頭的人,竟是這樣年輕的一個青年?
“哼!”
那威嚴老者突然冷哼一聲,道:“奪取了人家的寶物,還敢上門殺人,如此行徑,與魔道何異?”
“此事龍莊主不追究,我卻看不下去,今日不論如何也要管上一管!”
說着,老者徑直走上前來,看向江玄,冷冷道:“你若將金絲甲還給龍莊主,再當着諸位武林同道的面,向龍莊主磕頭謝罪的話,老夫可以當你是年少輕狂,無知自大,不再追究此事!”
這老者不僅長相威嚴,言語也是無比霸道,顧盼之間,睥睨自雄,顯然是個習慣發號施令的人物。
氣氛霎時微妙起來。
衆人眸光閃爍,卻也無人上前阻止。
反而,還有其餘不少人都紛紛走了上來,將江玄四人圍在中間,眼神不善,是何目的,顯而易見。
他們本就與龍嘯雲交好,值此各方武林同道都在場,便想爲龍嘯雲出頭,彰顯自身義氣。
“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死!”
西門柔也走了上來,冷冷開口。
他敗於諸葛剛之手,心中本就鬱結,而剛剛此人卻一語戳中他必敗事實,若對方真是個武林前輩的話也就罷了,可區區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故作高深。
這對他而言,無疑就是一種侮辱,他絕對無法容忍!
剎那間,江玄四人剛剛露面,便已淪爲衆矢之的,被場中半數以上的高手針對。
然而,面對這般場面,四人依舊毫無懼意。
江玄面色平淡,目光緩緩從周圍人羣身上掃過,最終看向後面看戲的龍嘯雲,淡淡道:“龍莊主,你可想清楚了?”
“歷史即將重演,他們若是今日死在這裡,都是爲你而死。”
龍嘯雲臉色微變。
“放肆!”
那威嚴老者當即怒喝一聲,道:“小子當真狂妄至極,這麼多武林同道在此,你還敢如此跋扈,真當老夫……”
嗤!
話音未落,老者身軀一顫,眉心出現一個血洞,緩緩溢出血跡,其中有劍意肆虐,迅速摧毀他的生機。
他滿臉驚懼,難以置信地看着江玄,顯然是沒想到,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江玄竟然還敢行兇。
臨死之際,他眼中露出一抹悔意,後悔自己不該強行出頭,終究卻已來不及了。
嘭——
老者重重倒地,生機全無。
剎那間,全場寂靜,一片駭然。
周圍人羣,齊齊後退。
“聒噪!”江玄冷冷掃了眼老者屍體,接着看向其餘人:“還有誰想當出頭鳥的,站出來。”
目光一轉,江玄看向站位比較靠前的西門柔:“你嗎?”
西門柔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周圍,臉色漲紅,想要退回人羣裡頭,卻拉不下臉,一時間進退兩難。
“我……”他剛準備開口,想着放兩句狠話再退回去,也不會太過丟人。
但剛剛張口,眼前便有一道刀光驟然亮起。
唰——
西門柔瞪大雙眼,極度的恐懼涌入腦海,瞬間體驗到了剛剛那威嚴老者死前的恐懼與絕望。
出於本能,他想要躲閃,卻感覺身軀僵硬,無法動彈,好像身上壓着萬斤巨力,就連靈魂都被凍住,只能眼睜睜看着這道刀光從自己頭頂落下。
“住手!”李尋歡終於回過神來,連忙起身開口阻止,可終究是遲了一步。
嘩啦——
金色刀光斬落,兵器譜排行第七位的‘鞭神’,瞬間一分爲二,鮮血內臟灑了一地,血腥至極。
江玄眼眸微擡,瞥了眼臉色難看的李尋歡,接着又看向周圍:“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