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他的身上有種濃重的說不出來的悲劇色彩,看着他我總是覺得憐惜,那句話,似乎也就說不出口了。
只是化作了一句又一句的重複,緋夕,他是你的敵人,是你自己最大的敵人;可是,爲什麼我會喜歡上我自己的敵人?
這種奇特的感覺是什麼?
湛藍的天空乾淨的不摻一絲雜質,平靜的如同倒懸在頭頂的湖。
空氣中似乎飄着馥郁的櫻花的香氣。
“我想,我現在應該明白了所有的真相。”我看着他的深邃的眼睛。
他輕輕地點了頭,只是動作有些牽強,僵硬。
“難道,你還想這樣下去多久,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玩弄我,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見過你,從一開始,我愛的人或許就不是你!”我站到他面前卻又向後倒退了幾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總有一些事,無論我怎麼去澄清,都無法解釋清楚。”
“你當初就是利用這個樣子才引起我的注意的,已經夠了!還要怎樣?你到底還要怎樣?你給我離開,離開這個地方。我不要看見你,也不想看見你!”我大叫道。
我分明看見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隱忍。之後,傳入我耳朵裡的是一陣大海呼嘯,摻雜着海豚的叫聲……
櫻花海?腦海裡閃過了這個名字。
“如果你要我離開,我會離開……”
潔白如雪的櫻花爭相開放,絢爛而美麗。
風吹過花枝之間,香氣四溢,細枝輕輕搖曳,抖下幾片花瓣來。
“在櫻花林的深處,是你一直在尋找的櫻花海,我要等到你見到大海的那一刻,再離開,那樣,我才放心。”他對我說道。
“櫻花海?”我又一次驚喜的重複着,這樣的結局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爲什麼我會跟着他走?
如果說非要找個理由的話,那就是我中毒了,很深,很深……就像飛蛾一樣,明知那是危險的,卻拼命的尋找,追求那一點點的光明。
眼前的確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但是,我的內心卻突然的沉重起來,好多好多的聲音在我耳邊爭論,每一句都讓我動搖,每一句都讓我拼了命的想放棄。
“緋夕,身邊的這個人是多麼喜歡你啊!幫你找到了你找了很多年的櫻花海,難道你還不可以原諒他嗎?”
“緋夕,他可是一直傷害別人的人,指不定他對你的好都是裝出來的。”
“緋夕……”
“緋夕……”
……
我心煩氣亂看着眼前的海洋,是的,它就是櫻花海,它的海水是金黃色的,上面漂浮着好多好多的櫻花,就像夜晚裡的星空一樣,神秘……
我微微地側過頭,看了看他。他就這麼靜靜地看着湖面,安靜得就像是湖畔的一株花,岸邊的一株草。
他那修長的十指漂亮的跟天鵝一樣的優雅。
我的情緒很亂,我需要的冷靜,沒人能夠給我,我甚至厭惡這樣的世界,這樣的自己,厭惡命運,爲什麼他和我不是普通人,爲什麼我不能自私,爲什麼我不能幸福,爲什麼所有對我好,我愛的人都在一個個離開我,真的如以前所想,我是個不詳的人嗎?
如果說,每個人真的只是在做夢的話,爲什麼又會感到痛苦,爲什麼不能按照自己所想去好好的幸福……
“這是別人的夢。”低啞深沉的男音從身後傳入我的耳朵裡,字字敲擊着我的心。
這是……
我猛地轉過頭,眼前的人是……
“莫塵?”我驚歎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看着我嘴角閃過意思好笑:“我來監督你,以你的個性怎麼可能會對他說出那句話。”他低着頭,從他身後走來的是輕瑛。
“輕瑛?你怎麼會?”我完全被嚇傻了眼,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們。
“要不要我說出所有的真相?”莫塵堅定的看着我,那深深的真相的誘惑差點把我吸引了過去。
可是……真相?“不,我不需要!我不要聽!我不要知道!”我驚慌的大叫着,櫻花海里的海豚被我突然地驚叫嚇得沉入海底,再也沒有出來。
輕瑛走過來輕輕地說道:“你必須知道,你要了解你愛的到底是什麼人?他有名字,他有過去,他有着你有的一切一切,但遠比你的多。不要怕,只有知道了你才能真正坦然的接受。”
我捂着耳朵,噙着眼淚,喃喃地說着:“我不要,爲什麼你們要聯合一起的傷害我,爲什麼我不能自私……如果,我不愛他了,如果他消失了,會不會,我就不必知道真相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腳步往後面倒退着……
莫塵和輕瑛相視了片刻,微微地點點頭。
原來……
一切都是你……
他平淡的看着我,臉上除了濃重的悲傷什麼表情都沒有。那樣的面孔,深深刺痛我的心。
不忍心……
可是命運由不得我拒絕!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才討厭,我才討厭你!”我大叫出聲。
他淡淡的看着我,彷彿一切在他眼裡都沒有了色彩,那深邃的眼睛裡也不再有那股濃重的悲傷……好平靜,平靜得像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大海呼嘯着撲打着的岸邊,那麼的洶涌!似乎就是他平靜外表下的心情。
“真的討厭我嗎?”他冷冷地問道,我只是認真的看着他,沒有回答,我沒有辦法回答,其實內心的自己是喜歡他的,那麼的喜歡。
他突然的大叫:“真的討厭我嗎?”附近的櫻花忽然地大片大片的凋落,海豚突然從海里跳出來,悠遠的叫着,好像說着什麼,我聽不懂,也不想去聽。
“對!”我毫不猶豫的吐出這個字眼。
看着他的眼睛從生氣轉到無奈轉到絕望再變成了悲傷,然後突然苦笑出聲,眼淚從他眼眶止不住的涌了出來。
天空忽然就下起雨來,跟十年前的那場雨一樣,是殷紅的,就像血一眼,打着我的心,染紅了我的雙眼,也染紅了那一片又一片潔白的櫻花,連那條海也是鮮紅的……他絕望中摻雜着悲傷的笑聲徘徊在這場痛苦的雨裡!
世界上的一切景物彷彿都蒙上了這重悲傷的霧影,哪裡都是他的眼淚,他的笑聲,還有他的心……
……
“真的好希望這個世界的句號就在這裡畫起。”他淡淡地說出聲。
他又一次仔細地看着我,眼裡的悲傷越來越濃。
我不再躲避他這種眼神,也沒有覺得慌張,也冷靜的望着他……
“我知道……”他遠遠地向後直挺挺地躺去,張開雙臂,那麼突然。
“不!”我驚恐的尖叫着,腳忽然的使不上力氣,重重地向前摔去。
他微笑着看着我,身體飄上空中,從陸安卡的身體裡出現一個朦朧的身影,隱約的可以看見,那張水晶面具從那身影的臉上掉落下來。
那身影緩緩地下沉,下面是海,汪洋的海!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一顆又一顆的滾落下來。
我緊緊地看着那個身影,看他靜靜地睡在了那片美麗的櫻花海里……他的身影那麼美麗,沉入那片海里沒有一絲聲響,那麼安靜,好像全世界都把時間留給這一刻了。
我沒有再哭,我真實的看到那抹笑容真正的綻放在他嘴角……那抹好似全世界的光華都集中在他嘴角的笑容……
最後的那三個字,好像就是爲了等待我的到來,等待我來找他,然後,只說給我一個人聽。
他在笑容過後,靜靜地睡了。
他再也沒有出現。
一切恍如夢境,我看着眼前平靜的海面,世界陡然無比安靜。
那個我一輩子都不敢愛的人,永遠的留在了他痛苦的夢境裡,只有他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