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很瘦，看上去老實巴交的，髮際線已經後退得很嚴重了。輪椅上的男人年輕一些，樣子癡癡傻傻的，還流口水。
“這是怎麼弄的？”她輕聲問。
“打的，打的腦袋。”男人捶胸頓足地哭嚎，“我弟弟他可是高材生，復旦出來的高材生，你們知不知道？”
他這一鬧，來來往往的人都停下了腳步，好奇地看着他們幾個。
顧念安停好車，帶着兄弟二人上樓。
她覺得挺奇怪的，這兩兄弟怎麼一下就認出她了呢？爲什麼只找她呢？她昨天確定要做這個線索，還沒有選擇挑哪位攝像師和她一起，現在只有姜雲霆知道這件事。
上了樓，男人四處觀望了一眼，嘀咕一些顧念安聽不懂的話。
“顧主編，今天峰會的報道已經出來了，不過蘭採視頻的又壓過了我們。”趙思思走過來，沮喪地說道。
“沒事。”顧念安笑笑，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去倒兩杯茶來。”
“他們幹什麼的？”趙思思好奇地問道。
“提供線索的，你去把姜總請過來。”顧念安放下包，招呼那個男人坐下。
“先生貴姓？”她解下圍巾，微笑着問那男人。
男人見她態度一直很溫和，於是也平靜了一些，“我叫林官威。”
這名字還真威風。顧念安笑笑，看向那位年輕人。
“他呢？”
“林大學。”林官威扭頭看過去，一臉痛惜地說道：“他真是個高材生，我不騙你。他以前就在擎天工作，他跟我說過的，他設計出了新技術，他就要成爲偉大的發明家了。我們全家人省吃儉用供出他這麼一個大學生，你看看，他才二十九歲，被打成這樣後，老婆也帶着孩子跑了……”他抹了把紅通通的眼睛，哽咽着說道：“但是沒有人理我們，有人告訴我，你們是外國人開的公司，不怕那些混蛋……”
“你怎麼確定是擎天企業的人打他的呢？”顧念安問道。
“怎麼不能確定了？我弟弟說的。”林官威惱了，又拍起了桌子，“你也想維護他們嗎？你們記者也只貪圖錢嗎？”
顧念安等他罵完了，平靜一些了，才輕聲說道：“你讓我報道，我總要弄明白是什麼事情。這樣才能讓別人心服口服。不然你現在說是我打的，我能怎麼辦？記者就是記者，只報道真相。如果這是真相，我會原原本本地寫出來。”
“這是你說的。”林官威站起來，大步繞到她的面前，撲通一聲跪下去，重重地給她磕頭，“我先謝謝記者大人了。”
“哎……你快起來。”顧念安嚇了一跳。若不是真的有委屈，這麼大個漢子也不會給她下跪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姜雲霆進來了，見了這一幕，楞了一下。
顧念安讓趙思思在這裡安撫林官威，拉着姜雲霆出來。
“姜總，爲什麼他們直接找上了我？”她冷着臉問道。
“啊？”姜雲霆楞了一下。
“他們在大樓前面守着我呢。”顧念安直截了當地問道：“您幹了什麼？”
姜雲霆笑了，“我能幹什麼呀？我難道能把我最喜歡的主編推溝裡去，給我自己的KIO挖大坑？”
顧念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搖了搖頭，“不對勁，是有人唆使他們來找我的。我要是弄不好，這林官威可就會沒完沒了地找我吵了。”
“所以我不可能給你挖坑。”姜雲霆攤手，笑着說：“解決這件事，讓我看到你的能力。”
顧念安指了指他，回到會議室裡。
林官威正在向趙思思傾倒苦水，趙思思都錄下來了，一邊錄一邊露出滿臉的震驚之色。
“你弟弟有設計底稿嗎？”顧念安問道。
“沒有，都搶走了，我家裡都被砸爛了。”林官威氣憤地說道。
一面之詞，怎麼判定呢？不過，還是能確定林大學是不是擎天的員工。
她看了一遍剛錄的內容，小聲說：“大致的我已經瞭解了，我會和你保持聯絡的。”
“你不會把我們打發出去就不理我了吧？”林官威狐疑地看着她問道。
“不會的，我也想知道真相。”顧念安笑笑，向他伸手，“林先生，我向你保證，KIO尊重真相，傳播真相。”
林官威一步三回頭，一臉不信任地走了。
顧念安站在窗子邊上看着兄弟二人的背影，眉頭輕擰。這事只是巧合嗎？對方又想做什麼？像四年以前那樣，逼得她手足無措，落荒而逃？
今日的顧念安，已經不是以前的顧念安了，她不再逃跑。
她直接給霍晟打了個電話，要求去擎天參觀。
霍晟在手機那頭笑了會兒，欣然允諾，“來吧，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給顧主編。”
他知道她去做什麼，也不怕她去做什麼。
不過，這輕飄飄的一個小時的時間，也挺公式化的呀。
既然是公對公，那就開始吧！
她挑了攝像師方銳，直奔擎天國際。
聶新就在門口等着她，見她下車，立刻笑吟吟地迎上前來。
“顧主編大駕光臨，我奉晟少之命，在這裡恭候。”
顧念安尷尬地說道：“聶大哥，你幹什麼呢？”
“唷， 不是聶經理了？”聶新笑着問。
“聶經理！”顧念安咬牙，小聲說：“別鬧了，上去吧。”
聶新笑着點頭，帶着兩個人往電梯走。
霍晟正在開會，顧念安和攝像師在小休息室裡等他。隔着玻璃幕牆，可以看到那邊的的情形。各部門的經理正在輪番彙報情況。
峰會那邊的事，他只需要做那一場演講就行了。本身新技術的反響就非常好，這次峰會帶去的是升級版本，訂單額大到嚇人。
她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了，按照他上下班的概念，十一點就是他下班的時間。
他不會又哄她吧？
那邊散會了，霍晟站起來，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顧念安立刻打起了精神，不停地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被他妖魅的眼神給擊倒，千萬不能丟了基本原則。
霍晟過來了，身後還跟着七個人。
“開始吧。”他沒看顧念安，直接走到她身邊坐下，沉聲說道。
其餘人全部坐好，看向顧念安。顧念安都不知道他搞什麼鬼，怎麼叫這麼多人過來，都盯着她做什麼？
“顧主編，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了。”見她不動，霍晟轉過頭，腳尖在她的小腿上輕輕地蹭了一下。
看，妖孽開始發功了！
顧念安掃了他一眼，坐直了腰，脆聲問道：“霍總，我今天是爲了新技術的事而來。林大學是貴公司的員工嗎？”
霍晟一手靠在扶手上，人歪歪地坐着，手指往前輪了一圈。
馬上就有一個男人站起來了，低聲說道：“顧主編，我是擎天的人事總監。林大學確實曾經是我們擎天的員工，但是他屢次不能完成公司的任務，所以被辭退了。”
“他可曾參與過新技術的研發？”顧念安問道。
霍晟手指又往前指。
第二個人站起來了，垂着雙手，嚴肅地說道：“顧主編，我是研發部的總監。擎天這些年來的新技術開發都由霍總親自監督和參與。梅嫣是這次新技術的主要研發者，但是創意來自霍總。整個小組有六個人，一共用了六個月十三天，修改了三十九次。這次的進化版本用了三個月時間，修改了二十八次，最終敲定。”
“林大學被辭退後，和你們發生過沖突嗎？”顧念安記下他的話，繼續問道。
“他來過兩次，想復職。”保安經理站起來了，誠惶誠恐地說道：“我們擎天是不讓外人隨便上樓的，顧主編您以前也沒能上去啊……”
顧念安擰擰眉，擡眸看他。
咳……聶新咳嗽。
保安經理趕緊站直了，繼續說道：“我們和林大學發生過一次衝突，有人推過他，他摔了一跤，但是絕對沒有受傷。”
他們都是霍晟的人，可信嗎？
顧念安又問了好幾個問題，對方對答如流，嚴絲合縫。
“你怎麼有白頭髮了？”霍晟突然捏住她的一根頭髮，輕輕一扯。
“啊……”顧念安捂着頭，飛快地轉頭看他。
“聶新，去買點好燕窩來。跑了四年，把白頭髮跑出來了。”霍晟把白頭髮給聶新看了看，又湊到她的頭髮邊拔弄。
“霍總！”顧念安又急又囧，趕緊推開了他。
“我說了給顧主編一個小時，時間到了。我是一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時間到了就不能繼續。”霍晟慢吞吞地說道，手指繼續在她的頭髮裡拔。
“你……”顧念安啞口無言，她忍了忍，小聲說：“那你也別在我頭髮裡拔來拔去，工作呢。”
“十二點，你下班了。”霍晟笑了笑，往後一靠，“行了，都散了吧。”
衆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大步往外走。
攝像師方銳懵了，呆呆地看着霍晟，嘴都合不攏了。
“你也下班了呀。”霍晟又看方銳。
“啊？”方銳趕緊看顧念安。
“我們回去吧。”顧念安臉都紅了，站起來就走。
“好好坐着，中午我們有兩個小時，我可以私人回答你一些問題。”霍晟一把將她抱到腿上，慢吞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