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宗廟那一日,西京下起了大雪,站在城牆上頭,遠遠望去都是雪白的一片,後方站着的羣臣和內眷在這皚皚雪地裡顯得很是渺小。
一身紅黑夾雜的禮服,整套金釵髮髻,鳳紋綬帶,使沈思容看起來很是神采飛揚。
出行前,沈思容交待了寫意和奶孃,請她們抽空去盯着那邊的鳳鳴宮去,沈思容想了覺得實在可疑。那米粒必定是有人在鳳鳴宮內食用過的,所以,那鳳鳴宮內一定會出現那人的身影。
沈思容暫時沒有將這事告知他人,沒有足夠的證據,也還分不清對方是敵是友,又或者有什麼難處。只要寫意她們一直仔細查探着,就一定會發現對方的馬腳,那時候便可知道那是何人了。
隱約間,她覺得鳳鳴宮的事情不簡單,但是也說不上來個一二,只好等到她回來才說了。
“吾皇昭下,今歲昌黎國泰民安,百姓衣食風雨,臣下和諧,特在此年歲之際拜謁宗祖。今有太子妃沈氏思容,有母儀之姿,特使其前往宗廟爲我昌黎百姓祈福。”
內監將皇上的旨意示下,臺階下的衆人便紛紛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蕭澤揚手讓衆人起身,轉而對着沈思容說道:“你上前來。”
“兒臣在。”沈思容規規矩矩躬身作揖。
蕭澤看了看沈思容的腰間:“上次所賜你的玉玦可在?”
沈思容從衣襟內拿出那塊玉玦,她心中暗歎着慶幸,原本聖上所賜之物她不敢亂放,但也不會隨身帶着。而偏生昨夜見到了,於是放在了身上。
她將玉玦亮出,蕭澤笑了笑,出聲道:“爾等記着,這玉玦往後便等同與御賜金牌,可在緊急關頭拿出來,見此玉玦如見朕。”
“臣等遵旨。”
“謝父皇。”
一番賜賞之後,便是祈禱之言,而後蕭元啓執着沈思容的一手往臺階下步去,蕭元啓親自送她上了車輦。
沈思容的青蔥手指冰涼,一陣寒風吹來,風從沈思容的衣襟上灌入,驚得她一顫。
“怎麼了?冷嗎?”蕭元啓不顧四周的朝臣注視,解開自己身上的披肩搭在了沈思容身上。
肩頭一暖,沈思容帶着幾分驚駭的看了蕭元啓一眼,臉頰上多了幾抹飛霞,而後見四周的人都低下了頭,她也呆滯了一瞬,直到鼻尖上落了些雪。
“多謝了……”沈思容輕聲道謝,鬆開了蕭元啓的手。她上馬車的步子慌亂不已,寒香只當她是畏寒,所以急着進馬車,只有她知道,她是在逃。
不管怎樣,那十杖始終放在她心上揮散不去。既然害怕面對,這次去宗廟祈福也就是件好事情了,總歸是能夠分開來想清楚。
“走。”內監高呼一聲,車輪開始緩緩而動了,沈思容沒有回頭,她能夠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目光立在她腦後,久久不散。
……
蕭元啓看着沈思容離開走遠,嘴角動了動,挑起些紋路,又平復不見了。
“殿下。”一聲嬌滴滴的叫喚在蕭元啓身後響起,他慌忙放下手中的信件將之夾在書本里,隨後若無其事的擡起頭來。
“你怎麼來了?”蕭元啓溫和的說道。
蕭元啓的溫柔從言語中瀉|出,若蘭心頭暖暖的,她聽說太子殿下從未這般溫柔的對人說過話,她聽說太子殿下的書房連太子妃都不能隨意進來,她聽說太子殿下總是將最好的賞賜送到暮春居去。
“殿下,若蘭見你有幾日沒有過來,實在掛念,這才私自跑來的,還望殿下恕罪。”若蘭盈盈拜下,裙襬在足下流連。
蕭元啓眼中眸色漸黑,直到濃得像墨一般讓人不能分辨清楚裡面流動的是什麼。他站起來,一身白色的長袍襯得他氣宇軒昂,戾氣不去,卻也無損風雅。
靠近蕭元啓的胸口,若蘭垂下眼來,她這進府的時日來,蕭元啓大半都是留宿在她那兒的,其餘的時候也只是在書房休憩罷了,之前一直疑惑,爲何蕭元啓不對她行夫妻之實,後來也慢慢想通有了答案。心裡並沒有因爲他的無能而瞧不起他,只要他在這個位置,他便是一國儲君。
“好,今晚我去你那裡就是,蘭兒回去多備下些酒菜,晚膳我在暮春居用。”蕭元啓簡單的幾句話,卻是給了若蘭很多恩寵。
若蘭喜上眉梢,退了下去。
出了崇文殿,若蘭沒有回去暮春居,而是到攬月殿門前站定。果然是太子妃的寢宮,要比她那暮春居華麗不少,她看着攬月殿那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心中暗暗想道。既然你的主人無力讓殿下寵愛,那我便來做你的主子,讓你燈火不熄,溫情長存。
笑意在若蘭臉上暈開來,而被柳然捕得正着。
“妹妹這是在笑什麼呢?”柳然已經放棄了吳晚晴那步棋,現下,沈思容和蕭元啓對她可是冷落了不少,她也不甘心就這樣退出了東宮的紅粉樓臺,眼前的新人,就是她柳然的下一個依靠。
警醒的回過神去,若蘭甜甜笑開:“然姐姐,幾日不見,氣色可真好。”
明知是客套,柳然也是心中一悅:“哪裡比得上妹妹人比花嬌呢,不知可是有空啊?去我秋菊苑坐坐?”
若蘭是聰明之人,猜到柳然是想拉攏她,這對她來說是一大助力,可是,她得讓柳然知道,這暮春居的門檻兒不低。
“今日啊?殿下讓我回去準備晚膳呢,只好改日了。”若蘭話裡是掩飾不住的嬌嗔,看着柳然笑容僵了僵,這蘭昭訓在太子妃面前可不是這般模樣的。
若蘭也不顧柳然臉上的黑氣,繼續說道:“不如這樣吧,現下不用去每日日省了,那明晨姐姐就到我暮春居來坐坐吧。”
柳然對若蘭的恃寵而驕很是反感,可是依舊笑着應了下來。
“那明日便叨擾妹妹了。”
“不敢。”若蘭說完便帶着八名宮人往暮春居回去了,柳然一看,身邊只有兩個宮女跟着,這一反差之下,高低便明瞭。
這一夜,柳然腦中滿是模糊,明日,可是很重要的。一朝變可翻滾而上,所以,機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