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忍’?”沈思容的淡漠裂開了一道口。
“是,必須忍着。你只需知道,我是有我的打算的。”蕭元啓不擅長跟人解釋什麼,生硬的交待一番只希望沈思容明白他的意思。
沈思容不是不明白,可是若蘭既然已經正面和她交鋒了,那她就不可退讓了。而蕭元啓的這番說辭,更讓沈思容難以退步。
“殿下有殿下的打算,所以我便要忍着她無視宮裡的規矩?無視尊卑位分?”沈思容鮮少這樣逼人的和蕭元啓說話,她也說不清楚爲什麼心中的冷靜自持有些不受把握。
蕭元啓已經對若蘭的身份查出眉目,這個時候他們不能亂,也更不能告訴沈思容其中的利害。轉念一想,若是沈思容和若蘭之間太過和睦,怕是對方也不會放心。
“你在胡說什麼,尊卑和規矩又豈是一個昭訓能說得算的。總之,你記着我的話就是了,暮春居那邊要好生照看着,一應的東西都切勿怠慢了。”
說完了話,蕭元啓不自然的別過臉去,想要忽視沈思容眸間的冷意。
沈思容不知道他的打算是如自己所想那樣,爲了瞞住若蘭身後的勢力,還是僅僅因爲她這個人。不過不管怎樣,她都會好好照顧暮春居的人。
“殿下放心吧。”
她一向是說到做到,蕭元啓看着沈思容背過去的背影,暗揣着此事解決後定然和她說清楚。今夜按照規矩,蕭元啓必須在攬月殿過夜,可沈思容的態度很排斥。若是強留下來,只怕她會更加難受。蕭元啓嘆了口氣,移步到偏殿去歇息,並且吩咐宮人們不要多嘴。
這一夜,沈思容獨自在梳妝檯前坐了一夜,她在想,想她的下一步棋要怎麼走。自從鳳鳴宮一夜,她在宮裡的目的似乎不僅僅爲了她的孃親正名了,還有一種該被埋藏的渴望。現在正名一事太過遙遠,大位之爭還沒有揭開序幕,她根本沒有用武之地。而那渴望已經漸漸退去。除夕夜,明明該是溫暖的,可在這地方,身負着太多的東西,又有什麼是觸手可及的?
進宮以來,她第一次遭遇這麼強烈的無力感。閉上雙眸,將那惑人的迷茫緊鎖。模糊間似乎有人將披風搭在了她的肩上,身邊也多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肩胛一痛,沈思容蹙眉咬住下脣,睜開了眼。她伸手揉了揉被壓痛的脖頸,才發現她在梳妝檯前坐了一整夜。
“嫂嫂,那你可算是醒了。蘭溪都快等睡着了。”看着蘭溪略帶委屈的小臉蛋兒,沈思容的精神好了幾分,宮女們在寫意的帶領下魚貫而入,紛紛忙活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兒?不是要先去拜見父皇的嗎?”沈思容吐出口中的香茶,看了看天色問道。
蘭溪眼珠子一轉,癟嘴道:“蘭溪是想和嫂嫂一塊去上陽宮的。嫂嫂這是不想第一個見我嗎?”
沈思容拉過她的手,淺笑着。拿出早就給她備好的禮物才讓蘭溪笑開來。
“對了,皇兄呢?我怎麼沒看見皇兄?還有啊,嫂嫂怎麼會睡在這裡?”蘭溪這麼一問,讓沈思容愣了神。她從鏡中責怪的看了一眼正在給她梳頭的寫意,寫意怎麼會不稟報就讓她進來的?
“娘娘恕罪,奴婢攔不住公主。”小聲說完,寫意便垂下眼去繼續在沈思容頭上忙活着。
“皇兄在這兒呢,你倒是來得早。你皇嫂和我說了一宿的話,好不容易在桌上眯會兒,你就來了。”
蕭元啓是專程來解圍的,也算是給沈思容一個臺階。東宮不合,傳出去也不是小事。
“哼。蘭溪不理皇兄。”
說罷,蘭溪踮着腳湊到沈思容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話,沈思容聞言臉色大變,見蕭元啓並沒注意才垂下臉去。再擡頭已然是平靜一片了。
她偷偷的牽起了蘭溪的手,不再言語。
蘭溪方纔在她耳邊說的是,“太子妃嫂嫂,我替你教訓那狐媚子,你可滿意?”。這個蘭溪公主還真是不簡單。不過沈思容感覺到了,她是站在她這邊的。也信了蕭元啓所說的蘭溪是喜歡她的這個說法。
“公主,你來得這麼早,一起用過早膳再去上陽宮吧。”
蘭溪笑着點頭,二人從蕭元啓身邊過去很有默契的沒有和他說什麼。沈思容想過了,這件事情不能告訴蕭元啓。那個若蘭她不清楚來歷,蕭元啓卻好像知道,這話說了不知道是請賞還是請麻煩。
按着規矩,先是各皇子公主到上陽宮去和皇上進禮賀歲,然後便是妃嬪們到後宮的各個宮裡都去見一圈。若蘭身爲一個昭訓是沒資格去上陽宮的,在去後宮的時候,蕭元啓派人帶她過來。可偏偏只叫了她一人,柳良媛和吳良娣都被安上了名頭沒有來。這樣一來,蕭元啓對若蘭的別樣寵愛也就落人口實了。
沈思容倒是沒什麼異議,她讓若蘭跟着她。也對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不以爲然,只是蘭溪倒是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有意無意給她下了不少絆子
淑妃一眼便看得清楚,該來的想看的都已經來過了,一等到沈思容帶着若蘭走後,她便以身子乏了爲理由擋了其餘人的駕了。
離歌拿着美人錘在她身側蹲下,給她捶腿。
“你看那東宮的蘭昭訓如何?”淑妃翹起手指,撫上眉心揉\捏着。
離歌沉默的想了想,有些爲難之態的看了看淑妃。
“你直說吧。”淑妃知道離歌自來謹慎,所以很想聽聽她的話。
“是。奴婢細細看過這個蘭昭訓,此人不簡單。”離歌想了想蘭昭訓的出身,明白過來淑妃想要打她的主意。
“這個蘭昭訓看起來很是柔媚,提不上架子,可是行事也有些分寸,至少剛剛她並沒有仗着太子的寵在娘娘面前給太子妃難看。”離歌想着,剛剛淑妃當着沈思容的面故意問她話,她倒也不張揚。
淑妃聞言點了點頭,算是認可。
殿內只剩下美人錘落在淑妃腿上時的輕聲,良久,淑妃才動了動腿,打發離歌起身。離歌還沒退下,就被叫住了。
淑妃屏退左右,看了看離歌:“本宮有件事情想讓你去辦。”
離歌心中一警,想來淑妃早就有了打算了。
“奴婢但憑娘娘吩咐。”
“好,本宮也不瞞你,那蘭昭訓是本宮的人。不過,這次本宮倒是沒看走眼,她的確是個好苗子。短短的時日就將東宮給鬧成了一鍋粥,也算本宮沒有白花一番心思教導她。”
離歌微微壓抑住情緒後,便附和的笑了起來:“娘娘自然不會看錯人,奴婢先前還在想,娘娘若是將那蘭昭訓收爲己用定是一步好棋,卻不曾想,娘娘早就深思熟慮過了。”
淑妃聽着這話自是欣喜難耐,想着東宮就要亂了,她不禁笑出聲來:“離歌呀,她的確是本宮的一招好棋,不過也該是時候敲打敲打了。”
“娘娘需要奴婢做什麼?”離歌小心的問道。
“你在東宮的心腹總歸能拿出來用用了。你去告訴蘭昭訓,讓她不要輕易做小動作,現下最要緊的,是將太子妃之位給空出來。上次她私自做主刺殺太子妃,膽子太大了些,竟然連本宮都瞞在鼓裡。而那幫廢物連武器都不曾細細檢查過,差點露了馬腳。”
淑妃淡淡的幾句話卻包含着多種情緒,先是威脅而後是警告,而讓離歌驚訝的是,太子妃遇刺也是蘭昭訓的手比。
想起蕭元豐拿着那鏢的圖紙前來質問,淑妃心裡就憋得慌,私自動手已然是錯的,竟然還那麼不小心,用了有標記的武器,實在是讓人咬牙。若不是看她的確做了些事,恐怕自己容不下她。
“奴婢記住了。”離歌沒有一句異議,見她應承下來,淑妃滿意的點了點頭。
出了紫瀾宮,離歌重重的吁了一口氣。身後一個身影跟在她不遠處,直到看着她進了東宮纔打轉。
上陽宮的一個暗屋中,沒有絲毫的光亮,窗外淺淺的月光從一個天窗上泄|了進來,屋內多了一絲清明的月光,但依舊看不清屋內的模樣。
一個威儀而蒼老的聲音在屋內迴盪着。
“何事如此着急?”
腳步不重不輕的穩穩走過,他走到窗邊,任月光灑在他臉上,那赫然是永康帝蕭澤。他皺着眉問道,眼卻沒有移向另一個人。
“回皇上,有消息傳來,東宮新進的蘭昭訓是‘那邊’的人,而且,根據查訪她似乎和太子妃遇刺有些關聯。”另一個聲音在屋內響起,清脆而沙啞,和屋內的迴音繚繞在一起,甚至辨不明那說話人的性別是何。
“哦?朕早就看出來她不是省油的燈,卻未想到竟然又是‘那邊’的人。哼。”一聲低低的冷笑讓人不禁頭骨發麻。
“屬下以爲,‘那邊’近來動作頻繁,怕是不能掉以輕心。”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好生繼續看着‘那邊’,有任何動作即刻來報。”
“是。屬下告退”
話音未落,那黑影在夜下一晃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