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覺已經是十一月末了,很快的就到了臘月,回想這一年內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真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沈清辰看着眼前的城牆微心中微嘆道。連續奔波了數天後,到梧桐城下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日暮的時候,一行人在城牆下勒馬,看着灰色的厚重雲層投射出的暗淡日光無力的打在青灰色的城門上,都鬆了一口氣。
“這可總算是到了。”宋方長出了一口氣,輕鬆了不少,“一路上可是真累。”
寧遠之一笑,對着城門遙指了一下笑道,“大家一鼓作氣,快點進城好休息,等下我請大家去最好的酒樓吃些東西。”
“多謝公子了。”一路上急着趕路,吃的都是些乾糧什麼的,都不由自主的懷念起熱騰騰的飯菜,大魚大肉,此時聽到寧遠之的話,都十分高興的道。
寧遠之招呼完了大羣的手下,才側着臉,溫柔的看向身旁披着青灰色皮面大斗篷的年輕女子,小聲的問道,“你想吃些什麼?”
沈清辰面色有些潮紅,雖然戴着面罩,但是還是可以聽見她話語間的幾分濃重鼻音,“隨便什麼熱騰騰的都行,還是快點進城吧,省的城門關了麻煩。”
寧遠之點點頭,又細緻的幫她把斗篷帽子拉好,才招呼下屬一同進城,這些下屬不僅對他對沈清辰也極爲恭敬,不僅因爲身份,更因爲沈清辰的硬氣,開頭也不是不再暗地裡抱怨寧遠之帶着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拖慢行程,而後沈清辰在路上不僅沒拖累大部隊一點,也沒要求任何特殊待遇,大家不免另眼相看了不少。
沈清辰也察覺了這些鐵血漢子對自己態度的變化,也只笑笑,並不覺得有什麼,她雖然是公主出身,目前還掛着個皇帝的閒職,但是不代表她就是嬌滴滴的,她自由學武,別的不說體力並不輸尋常男人,自然不願示弱,倒是寧遠之一路上關懷備至的,自己的吃穿用度不操心,倒是沈清辰的吃穿用度都親自操心,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寧遠之的心思。不過因爲是對象是沈清辰,那羣大老爺們都十分服氣,沈清辰不由暗中揣度,寧遠之是不是故意讓人看明白他的心思,讓這些他的鐵桿下屬都對她十分尊敬。
不過沈清辰向來猜測不出寧遠之全部的心思,他做事總要看十步以上,而沈清辰至多也就看三步,也實在看不出什麼,好在兩人的關係已經很熟悉了,認識了三年,患難數次,更互相救過彼此的性命,到現在雖然還是曖昧不明,卻也是很親近的關係了。
一行人進了梧桐縣,徑直朝着那醉月樓奔去,另派了兩人去通知住在沈清辰的宅子裡歌落月和離火等人,這麼久沒見了,總該一起的。
“諸位大人請進,不知道有幾位?”醉月樓是梧桐縣最大最好的酒樓,佔地二十畝,除了前面的門臉大堂,後面還分了九個小院,都精修過,還算雅緻華麗,專門用來接待大型的宴會聚會。
先下馬的宋方扔出一錠銀子,大概有十兩上下,直接吩咐道,“找個院子,我們主子要用,另外使人先準備了茶水涼菜上桌。”
那掌櫃看着宋方一身黑色錦衣,用銀絲勾勒出細細的花紋,也不曉得是那衣服什麼料子,暗沉沉的吸光,卻十分潤滑,反正是極好的好料子,便以爲他是主子,沒想到他竟然還不是正主,也不知道那正主是誰,使喚的下人都這樣的氣派,這樣的人可不能怠慢了,他心下一想,臉上便帶了笑意道。
“小老兒就去,正好九曲苑還空着呢,就在安排在那裡?那是九個院子中最大的一個,好生的敞亮,想必貴主子會喜歡。”
宋方其實並不太在乎這些,點點頭道,“菜你撿最好的上,錢不算什麼,分量數量什麼都要足的。”
那掌櫃答應着,又笑道,“酒要要什麼樣的?”
“你們這裡什麼樣的酒好?”這一大羣侍衛,泰半都是愛喝酒的,宋方想了想,繼續問道。
“燒酒我們有特釀的女兒紅,這附近幾個郡都是極有名氣的,連京城的大酒樓都特地來買,淡的酒也有上好的桂花酒青梅酒。”
“先來十罈子女兒紅,唔。”他擡眼正好看見寧遠之扶着一臉倦色的沈清辰進來,“再來一壺桂花酒,青梅酒,溫酒的東西要拿來的。”
“這個小老兒省的,天也冷,自然要喝溫酒,倒是大人要不要吃火鍋子,現在天冷的很,吃火鍋子也熱乎,又爽口。”那掌櫃一邊說着,一邊也朝着門口看,想看看這正經主子到底是什麼人,有這樣的下屬,卻被被門口那一對極俊美的男女給晃花了眼。
兩人都穿着青黑色的皮面大斗篷,封着大毛,看着並不顯多華麗,但是掌櫃的知道那皮子的價格可不低,可不是尋常的羊皮狗皮能比得上的,只怕自個身上這件皮袍也不能做那麼一件斗篷的一個小角呢。但吸引他的並不是兩人的穿着,而是兩人的相貌,那可真是天上神仙似的,精緻的不像人,那女子有着烏壓壓的黑頭髮,挽了個百合髻,只帶着一根銀釵,很是素淨,但是那容貌,比之前從梧桐縣經過的宰相夫人的相貌還尊貴,那男子更不用說,相貌比少女更好看,那皮膚真跟那白玉似的,難得的是生的這樣的好相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女氣,反而看着氣宇軒昂,不似凡人。
也不曉得這一對是兄妹還是夫妻戀人,掌櫃半天沒回神,心下暗自想着,只覺得看見這樣一對璧人,就是死也值了。
那男子擡眼看見那掌櫃盯着自己和沈清辰看得目不轉睛,卻是有些微微惱怒的皺了皺眉,宋方知道他不高興了,連忙提醒掌櫃道,“掌櫃的,你不去吩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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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櫃才如夢初醒般連連點頭,他看到寧遠之微微鎖起來的眉頭,卻是心下明瞭,連忙去吩咐夥計跑堂,並把菜單拿來給宋方,兩人定下了菜單,掌櫃的再擡頭,那一對璧人卻已經進去了。
宋方見自家主子進去了,才小聲對掌櫃的說道,“你怎麼犯起傻來,那人是你能盯着不放的嗎?”
“這不是小老兒沒見過這麼漂亮的人,真跟個天人下凡似的,看呆了。”掌櫃笑呵呵的道,“說起來,那兩位大人真不是仙人下凡嗎?”
這本來只是句恭維,宋方卻是不小心觸動了些心事,不由低低的嘆了聲,“這可真難說,我家主子說不準真不是凡胎呢。”
那掌櫃的雖然好奇,可看着宋方的神色很是黯淡,也不敢多問,自個忙自個的去了。畢竟雖然覺得看着這麼一對璧人死也值了,但也不代表他真的想現在就死。
宋方讓一個夥計領着他去了九曲苑,裡面大家都已經坐下了,自然是主子和安平公主坐了上座,然後主子的下手是他們是四大侍衛的位置,其他人在下手的桌子上坐了,每張桌子坐十個人,正好十張桌子,不多不少。
桌上涼盤茶水已經上了,自家公子正在跟安平公主倒茶,先取了個白瓷杯子,用茶水涮過了,又倒了大半杯滾燙的茶水,吹涼了才送到沈清辰手裡,那般的溫柔細緻,若是讓兩年前的自己看到這一幕絕對的難以置信,自己英明神武,冷靜決斷,尊貴高雅的公子會做出這麼柔情蜜意的事情。雖然公子現在依舊殺伐決斷,尊貴睿智,但還是有某些不一樣了。
他不由的回憶起更早一些,公子親迎安平公主出嫁的時候,那時候公子其實就有些心動了,不過那時候公主因爲受傷等諸多原因昏迷之前他還是沒有察覺,如果擱到現在,怕是立刻就能發現了,而安寧公主也是神色溫柔的接受了寧遠之的舉動,和之前的冷漠距離也差了太多。
他不由想起七夜經常感嘆的那些,時光真是個玄妙的東西,它能讓一切可能變爲不可能。
雖然一瞬間想了不少,擱在別人眼裡也不過微微一愣的時間,沈清辰一邊拿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熱茶,一邊笑着招呼他道。
“宋方過來坐,我下手位置還空着呢,在那裡楞什麼?之前就你喊餓喊得厲害,怎麼這一會又不急了?”
沒想到素來現實的自己也感慨起這個了,宋方自個不由的笑了下,然後也沒推辭的坐在沈清辰的下手第二個位置,第一個位置要留給落月大小姐,就算是這樣,也可以看見寧遠之神色清楚的表現出來不虞的看向自己,只是沒開口。想來是有些吃醋了,但是又不好再這麼多人面前拂了沈清辰的面子。
宋方篤定,如果只有兩位主子和四大侍衛,自家公子肯定要把自己轟下去,到別處坐去,想想也好笑,自己仙人似的主子也跌落凡塵了,連吃醋什麼都學會了。
沈清辰倒是沒察覺這些,喝了些熱茶覺得舒服多了,只想着見歌落月,畢竟已經有差不多三四個月沒見了,還不知道落月怎樣了,也不知道落月對於自己落跑這件事的態度如何,只希望時間一長落月把這事情忘了,不然以落月律師的口才,又自己受的呢。
正輕聲詢問着寧遠之,門就被打開了,捲進來一股風,卻是落月帶着離火來了,看着沈清辰先給了她個自求多福的表情,纔在她身側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