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姐姐,求您做主吧,蘇妃娘娘雖然去了,皇后娘娘這纔不管事幾天啊!我們公主畢竟也是聖上的血脈,沒的讓這些不忠不孝的人糟蹋的……”
一語未了,鈴蘭淚如雨下,而那邊德海剛剛還在罵罵咧咧,他本是底下伺候的人,哪裡知道來人是誰。
沈清辰從窗櫺裡看見她的眼淚卻淡淡的笑了下,原來這位鈴蘭姐姐瞅着也不是一點心機沒有的。
“小丫頭你是誰,敢管我德大爺的閒事?”那德海太監長着圓圓的臉,眼睛本來就小,臉上肥肉更把那眼睛擠成一條線,沈清辰看他這副模樣,反而覺得滑稽,可是鈴蘭口中的寧姐姐顯然不是那麼易相與的,她本來想要發脾氣,但一想和這種下等人發脾氣又埋沒了自己,皺着眉頭道。
“說起來我的確管不到廚房的事,只是那徐公公卻也要賣我幾分薄面,畢竟我也是皇后身邊的人。”
皇后身邊的人,德海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那透着油光的大臉刷一下變的雪白,連忙跪下叩頭道,“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犯了糊塗,還請姐姐看着我義父徐公公面上,饒過我這遭。”
地面是青石鋪的,那太監頭磕的砰砰響,沈清辰在屋內都聽見那聲音,那太監足足磕了七八個頭,那位姓寧的宮女才慢慢開了口。
“罷了,徐公公一向對上恭謹,怎麼有了你這麼一個義子?”雖然依然是斥責,話中語氣卻鬆了很多。
德海也是人精了,不然也不會巴上掌管內供的徐公公,連忙正正經經的磕了三個頭,就要告退,卻不想寧宮女卻叫住了他。
“這剋扣的東西?”
“小的這就送來。”大滴汗珠從德海額頭滴下,他現在可不敢作怪了。貴妃娘娘固然受寵,可是皇后娘娘更得皇帝尊重,他可得罪不起。
德海匆忙走了,那位姓寧名可兒的大宮女才說明了來意,原來聽說七公主病了,派人來探看,並且賞賜了點東西。
她並未待多久,倒是在窗外和鈴蘭多說了兩句,說是會跟皇后娘娘提提沈清辰的境況,讓她們寬心,沈清辰插不上什麼話,只是懶洋洋的看着窗外,寧可兒看了她一眼,心中淡淡嘆了一口氣,倒是覺得七公主很是可憐,粉雕玉琢一樣的孩子,本應是最最活潑的時候,現在都羞澀內向起來了。
寧可兒在皇后身邊的影響力超過沈清辰的想象,待到晚上,皇帝歇在了皇**中,皇后把這件事就提起了這件事。
“蘇妹妹已經去了,七公主還小呢,不如給我養着吧,我一直想要個女兒,偏生這次又是個兒子。”皇后生產不久,身體還沒有全恢復,此刻懶洋洋的靠在軟榻上,對着一邊坐着的皇帝說道。
“你的身體受得住嗎?”皇帝皺着了眉毛,“你才生產不久,會不會太過勞累?”
“陛下。”劉皇后有些不依的道,“我還想要個女兒嘛!”
“要女兒我們再生就是了,你不必累着了。”皇帝的體貼讓皇后溫柔甜蜜的笑起來,她看了皇帝一眼,稍微猶豫了一下才開了口。
“其實,今個我讓可兒去看七公主了,之前說一直生病,挺可憐的,沒想到正撞見那起子欺心的奴才爲難,送的分例不緊被剋扣了不少,還都是不堪之物,不管蘇妃怎麼樣,七公主可都是金枝玉葉啊,祥貴妃也太糊塗了些,哪能這麼放縱這些刁奴!我就想着,把那孩子接來我這裡住着,聽說那孩子極乖巧的,也不用我操心多少,那些動手的事,自然有那些奴才做的。”
皇帝倒沒把沈清辰的事放在心裡,倒是挑了挑眉,然後皺緊了眉頭,“祥貴妃最近確實是太囂張了,要不是她父親現在還用得着——”
“皇上和一個蠢人生什麼氣。”知道皇帝生了氣,劉皇后淡淡笑了些,“她本就是個糊塗的。這次貢上的雲蒙茶事倒是極好的,我讓茗兒泡來你嚐嚐吧,襯着這段時間沒什麼事多休息休息,等到春天,又是春耕又是春閨,還要採選宮女,事情多着呢。”
“也就你是真心對我好的了。”皇帝似是一嘆,卻又轉了笑顏,“你也別太操心了,蠢人也有蠢人的好處,好當槍使。”
“我自然曉得注意身體。”劉皇后說到這裡話,頓了頓,臉有點微微發紅,“我還想多要幾個孩子呢,我喜歡小孩子,熱鬧。”
“你啊。”皇帝似有所感慨的道,“這些年委屈你了。”
劉皇后只淡淡一笑,她自十五歲就跟着當時還是太子的他做側妃,太子妃早逝無子,她的確是跟在她身邊最久的女人了。
“那七公主的事?”
“明天讓她過來就是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皇帝略思度了下,又想起已逝蘇妃那傾城傾國的面孔,心中突然有些酸澀了起來,點頭應了。
劉皇后是何等人精,她早猜到了丈夫的心思,卻也不說破什麼,只是溫柔的道。
“時候也不早了,皇上早些安歇吧,明日還要上朝呢。”她從來都不曾嫉恨過蘇妃,但是頗爲憐憫她。一個太過美麗乾淨偏偏家世又不顯的女孩子,註定是沒法子在這宮內活下去的。
皇帝點點頭,看着身邊雖無豔色,卻溫婉動人的正妻,又覺心安,點了點頭,自有宮女上來服侍她更衣。
紅羅帷幔慢慢放下,燭影輕滅,春雪敲窗,夜色漫漫,也稱得上一響貪歡。
翠香殿,錦繡閣,雖然已經過了三更,西六苑祥貴妃的住處還是燈火通明。
“皇上已經在皇后處歇下了。”一個翠衣的宮女輕聲來報,往日祥貴妃聽到這個消息都要發脾氣,此刻卻深深的鬆了一口氣,臉上焦灼也稍稍去了一些,旁邊的羅靜臉上冰冷神情也緩和了些。
那宮女知道這一幕有些異常,不過她好歹也在宮裡呆了四年,混到二等大宮女份上,自然知道什麼是自己該做的,什麼又是不該知道的,回了話,不等祥貴妃開口就退了出去。
聽到那宮女識趣退了出去,門窗也關嚴了,祥貴妃和羅靜纔在密室裡低聲小心討論。
“阿靜,怎麼辦啊?我真的找不到那個吊墜了。”祥貴妃一臉焦急,嫵媚上挑的眼底淨是擔憂。
“娘娘,您還是好好回憶,最後一次看見那東西在哪裡?”羅靜心下焦灼不比祥貴妃少,但她修養城府都極深,面上還是往日冷淡的樣子,除非很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出她心情的改變
祥貴妃回憶了一下,面有難色的道,“貌似好像在蘇妃以前住的意嵐殿,我記得教訓完那賤人生的雜種的時候我還看見了……”
“怎麼在那裡!爲了抓娘娘您的把柄,皇后最近盯那裡盯的很緊啊,罷了,先派人過去偷偷找找吧,真有人找到了一時半時也未必能發現裡面的玄機。”
羅靜嘆了口氣,但剛剛緩和的臉又結冰了,她雖然自負手段,連皇后都在自己手裡吃了幾次暗虧,可這個東西實在是事關重大,要是真被有心人發現了,別說他們,全周家都要徹底完蛋!
因爲這是祥貴妃父親周大將軍私通敵國的證據,真要揭露出來,周家必是誅九族的。
是的,他們周家早就投了商國,這也是洛國在邊境越打越輸的真正原因所在。
且不論祥貴妃這邊心急如焚,剛接到剛旨意,準備搬到皇后那邊的沈清晨倒是心情不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解決了眼前的困境,引起了皇后的主意,她還沒來的及做什麼呢。唔,終於擺脫了青菜白飯了,她可是無肉不歡的主啊。
她靠窗想着,鈴蘭就端着熱水,香胰子等洗漱物品進來了。
“公主,時候不早了,您該休息了。”
沈清晨點點頭,乖巧的從凳子上跳下來,讓鈴蘭幫她洗臉,鈴蘭是個嘴碎的人,性格也活躍,雖然也有幾分心機,卻是在殘酷的宮廷爭鬥中硬生生磨練出來的。
“公主給你看個玩意兒,前幾天翠可在院子裡撿的。”洗過了臉,鈴蘭讓小宮女收拾了東西,纔開口道。她眼底帶着一點獻寶的得意,是這幾日來少見的精神,沈清晨本來並無多少在意,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說着,鈴蘭從衣袖裡掏出個核桃大的金質配飾來,上面鑲嵌着銀絲的花紋,在昏暗燈光下閃閃發光,極是漂亮,雖然沈清晨這幾天也見了不少的好東西,仍然被吸引住了,伸手接過來。
東西不大,比她現在小小的拳頭還要小一點,金色表面上原本就雕刻了百花穿蝶的圖案,又用銀絲和彩色寶石鑲在上面勾出極其華美的圖案。
雖然是金子做的,但是極輕,她可以輕易拿動,向來是純金的,她晃了晃裡面似乎還有東西,可是找了半天,總也找不到打開的縫,只好作罷。
“公主喜歡嗎?”鈴蘭看她喜歡,心中也高興
可這東西從哪裡來的,意嵐殿裡可沒人有這樣好東西,她略略深思了一下,卻聽見鈴蘭問她喜不喜歡,立刻把這想法丟下換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對鈴蘭乖巧笑道。
“喜歡,真是很漂亮的東西,謝謝鈴蘭姨。”她是真的很感謝鈴蘭的,雖然鈴蘭的歲數比自己穿越前只大了兩三歲,但是她對這個身體的好是真心實意的,點點滴滴都可以在平日裡看出來,因此這鈴蘭姨她也喊得毫無負擔。
“奴婢不敢當。”雖然沈清晨有意拉近距離,但是這畢竟是宮廷,讓人聽見可是麻煩,鈴蘭心裡雖然像是喝了蜜一樣,此刻卻也不敢承擔這個稱呼。
“鈴蘭姨在擔心什麼呢?”得益於已故蘇妃,沈清晨現在十分可愛,她眨了眨眼睛,拉着鈴蘭道,“這裡可沒別人。”
鈴蘭看着她這副可愛黏人模樣,心情有些複雜,小公主這麼可愛,可惜小姐再也見不到了。可公主自醒了就少笑少言了不少,鈴蘭只道是因爲受了驚嚇,心疼的不得了,此刻沈清晨笑的可愛,她心中也放鬆了不少。
而對於東西來歷,沈清晨只是略思索了一下,估計也是誰遺漏的吧,或者是母妃以前的好東西吧。想明日就搬去皇后那裡了,大樹下好乘涼,真有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反正這東西也只是看着漂亮並不值錢,她也就把這件事迅速放下了。
冬雪敲窗,而之前內務太監剋扣的炭火也都還了回來,意嵐殿內溫暖如春,前途有靠,安閒無事,自穿越來沈清晨第一次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