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姬放下杯子,輕聲教導:“你們君父正爲你們季父傷心,已找人算了吉時,我們也要操心,入殮出殯辦喪,可不能出錯,這兩天老實一點,別惹亂子,聽老師的話。”
“是。”姜瓊燕頷首。擡頭的瞬間正看到公子糾盯着自己,那眼神,毫無感情,不該是親人間的態度。
“瓊燕。”一同走出的公子糾待離了門,聲音冷淡的開口。
直呼名?姜瓊燕心有疑慮。這個妹妹不是親生的吧?公子糾目光凌厲直視妹妹,語氣氣憤:“沒事呆着自己院子裡不要出來,省的害人害己。”
說罷甩袖而去。姜瓊燕瞠目結舌,這無來由的訓斥,實在是,莫名其妙,自己怎麼就害人害己了?
喪事臨門,辦事極快,姜瓊燕看着無數白娟貼於大門,衆親的報喪已經忙完,而接下來,將會是極其複雜的程序。
“公子,仲年侯今晚入殮,您要戴孝哭喪。”蘭香小心的捧着喪服道。
紅木上端着的,是死白的衣物,姜瓊燕看着那刺目的白色,突然一陣厭煩,心中相當牴觸。
父母的喪事是自己親自辦的,那種絕望的噁心感還沒有過去,居然又要給別人服喪,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
蘭香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到自家公子嫌惡的表情,不禁心有疑竇,再次呼喚:“公子!”
“做什麼?”姜瓊燕眉眼更是糾結,聲色俱厲,話出口已是一驚,自己怎麼會是這種語氣。
話語之中濃烈的拒絕絕對是大不敬,也不該是對待長輩老人的態度。
“公子,他可是您的季父啊。”蘭香把喪服託的更高,手中顫抖。
覺得我不孝是嗎?姜瓊燕呼出一口氣捂住眼睛:“先出去,我不舒服。該走的時候喚我。”
“公子!”
“出去,關好門。”
蘭香抱着手裡的木端,一陣委屈。公子怎的這般沒有禮教!沒有良心!
姜瓊燕坐在牀邊,看外面一片白條,自我催眠,瓊燕,這位老人是你的叔叔,應該心甘情願的替他祭拜,人死爲大,這種事情肯定逃不過,不如抱着虔誠之心。
做好了心理輔導,一出門,姜瓊燕看着蘭香紅腫的眼睛,心中有些愧疚:“怎麼哭了?”
喪葬的場面極其隆重。
咬牙逼着自己嚎了幾聲,姜瓊燕跪在地上偷偷觀察周圍,正堂離自己尚有兩尺之遙,棺木冷冰冰的位列中央,不知是何木材,極厚,棺底棺背棺蓋三四五之比。棺前桌上的豆燈謂之長明燈,還供有刀頭雞。
姜瓊燕一衆公子公孫晝夜守靈,恭敬的在靈堂伏拜。整個過程,僅僅有一點衣服摩擦的聲音,難熬無比,等到終於站起來,姜瓊燕覺得這腿兒彷彿不是自己的了。
艱難的挪了兩步,姜瓊燕扶住蘭香,低聲抱怨:“這樣跪着,膝蓋都沒了知覺。嘶。”說着又覺得對老人不敬,趕緊閉了嘴。
“怎麼樣啊,公子?”蘭香緊張的詢問,趕緊單手用力把住公子。
“別別別走,麻了。”姜瓊燕扶住膝蓋,嘶個不停,自己還真是這輩子都沒這麼久的下跪過,沒受過這種折磨。
這正坐也坐不好,跪着也跪不好,真是。蘭香看公子似乎緩了緩,心疼的提議:“我們去後堂坐坐吧。”
這裡全是忙碌的人,歇着也歇不舒坦,姜瓊燕白着嘴脣看了一圈,便點頭答應了。她邊走邊笑着和蘭香打趣:“我是不是很差勁啊?”
說着坐在一個矮矮的長案上。蘭香還沒應答,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若有若無的嚶-嚀聲與處處貼着白條的屋子極不相稱。姜瓊燕剛剛脫下一隻鞋子,把垮褲從腳踝捲到膝蓋,想看一看膝蓋怎麼樣了,詭異的聲音立馬鑽進了耳朵。
兩人怔了一瞬,蘭香快步無聲的湊到跟前,捂住公子的耳朵。姜瓊燕看蘭香湊近,鬆了口氣,忙把手貼到她的耳根上。
兩人被詭異的情景激的眉毛亂跳,不敢哭不敢笑。姜瓊燕率先氣急的放下手掌,推開蘭香,立即把自己的垮褲還原,提上鞋子。
短短几個動作,那聲音在耳朵裡已經婉轉了幾個調子。此刻更是混上了男子的話語,真是,真是,姜影真是執迷不悟。
噁心感重新涌上了胸膛,姜瓊燕聽出了兩人的聲音。這後堂,也不是人人都能進的,而有此身份的,一共不過寥寥幾人。
姜瓊燕嘴脣緊抿,故意把腳步踏的實實的。這並不是一個很安全的場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提醒兩人還是想打斷兩人。
門外,一個壯實的男人突然隱去了身影,見過的人,仍然能夠認出,是公孫無知。
姜瓊燕長嘆口氣。她不想攪進風雲,只求安然,可如今,堂哥肯定明瞭情況,也看到了自己。
一場喪事轟轟烈烈。宮樂,祭食,紙紮,大批的戴孝之人。
姜瓊燕拜祭之時,一直誠心誠意,對死者充滿敬畏之心。忙碌幾日之後的埋葬,公孫無知先祭,一手擎幡。女眷需要跟在其後哭哭啼啼。
姜瓊燕可以保持恭敬之心,哭泣這種事情,是個大檻,難以跨越。假哭又顯得不夠尊敬,上次勉強做過了,這次更是難以啓齒。
自我譴責後的姜瓊燕拿出姜影留下的燕脂,古時的東西絕對質量有保障,肯定沒有添加劑,她忍痛在眼角抹了兩把,輕輕念出聲:“季父在上,侄女瓊燕對您愛戴有加,絕無輕視之意。”
齊宮的公子們都會出現在儀仗之中。
因爲跟隨身後,想要看一看前面詳情,然而太過張望顯得鼠頭鼠腦,有失體統,姜瓊燕只得作罷。
墓地之處設臺墓祭。一衆男女哭成一團,沿着墓地轉圈。執事人喝了一聲,有人上前請回孝子避開,姜瓊燕轉過頭,突然一邊一陣奇香入鼻,彈指間眼前一陣模糊,腿上一軟幾乎要跌倒。
“公子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