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加爾的呼吸不自覺地加快,心臟在胸膛中劇烈跳動,彷彿現在的他又回到了那一刻。
門緩緩打開,他邁步走入房間,下一秒,他的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四肢僵硬得像是被凍結,連微微挪動一下腳步都成了奢望。
巫王,馬雷基斯,就站在那裡。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僅僅是站在那裡,就讓整個房間變得無比沉重,空氣彷彿凝固成了一塊無形的巨石,死死壓在費加爾的肩膀上,壓迫着他的肺,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的心臟被無形的鐵手攥住,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慄,每一寸血肉都在悲鳴,身體深處的本能在瘋狂尖叫。
那是至高無上的權威,那是不可撼動的意志。
巫王,只是站在那裡,僅僅只是存在,便讓整個房間都被一種無法言喻的氣勢籠罩,連空氣都變得粘稠。那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那種被凝視時整個人都會被看穿、乃至湮滅的恐怖感,至今仍未消散。
那是一種怎樣的威嚴啊……
他在那種威壓下,全身冷汗直流,他本能地想要低頭順從,跪倒在地,用最卑微的姿態去迎接巫王的目光。
但他沒有,他依然站在那裡。
即便雙腿顫抖,即便膝蓋傳來痠痛,即便冷汗浸透衣物,他依舊死死咬緊牙關,保持着站立的姿勢,不讓自己倒下,他不能在巫王面前露出任何的軟弱!
他是杜魯奇!
他知道,在這座黑塔中,在這個房間裡,納迦羅斯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世界最強大的存在,不需要用言語去決定誰的命運,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足以讓無數人戰慄,僅僅是一絲不滿,就足以讓某個人被抹殺。
巫王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灼熱的焰火燃燒着,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洞穿了,那是一種徹骨的冰冷,是最深沉的審視,沒有怒意,沒有情緒,沒有憐憫,彷彿在衡量他的價值,評判他的生死。
他的拳頭緊握,指甲嵌入掌心,他不敢直視巫王的眼睛,但他也沒有低頭,他強迫自己挺直脊背,即使呼吸不暢,即使心跳瘋狂,他仍然站在那裡,像是一座隨時可能崩塌的雕像。
他知道,他不能倒下!
巫王的目光只是停留了一瞬,便移開了。
費加爾不知道這一瞬間持續了多久,可能是幾秒,也可能是一個世紀。
他不知道巫王對他說了什麼,冷漠、低沉,彷彿跨越了時空,從最深的黑暗中傳來,每一個詞都像是雷霆,重重地砸在他的靈魂深處,讓他心神震盪,難以喘息。
直到他被帶離房間,他才猛地發現自己的背後早已被冷汗浸溼,雙腿發軟得幾乎要失去知覺,可他依舊緊咬牙關,保持着站立的姿態,不肯讓自己露出任何的疲態。
他不知道巫王是否認可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過了這場試煉,但至少,他沒有倒下!他征服了自己的恐懼。那一刻,血液在體內翻騰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充斥在胸腔之中,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堅定。
——
哈琳娜知道費加爾一直渴望成爲戰士,渴望功勳,渴望有朝一日能戴上象徵榮耀的盔甲,成爲真正的杜魯奇戰士。但她從未想過,她的兒子會直面巫王,她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聲音微微發緊,“說說,怎麼回事?”她想知道,費加爾到底經歷了什麼。
“母親,你知道嗎……”費加爾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在搖曳的燭光下變得深沉。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帶着一絲自豪地說道,“當黑守衛把我們帶進納迦隆德時,我以爲只是去某個軍營,或者某個訓練場,但我錯了,我們去的是黑塔!巫王的黑塔!”
哈琳娜的瞳孔驟然收縮,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緊緊攫住。黑塔,這個名字在她的腦海中迴盪,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與恐懼。
那是巫王的王座所在,是整個納迦羅斯的權力核心,是無數強者都無法輕易踏足的禁地。
她的兒子,費加爾,竟然真的踏入了那裡,親眼見到了那位偉岸而恐怖的存在,她不敢想象,費加爾究竟經歷了什麼。
“一路上,沒人敢說話,我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費加爾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白麪包,彷彿那麪包是他唯一的支撐。他的目光遊離,穿透了眼前的場景,回到了那座巍峨的黑塔前。
寒冷的空氣裡瀰漫着一種無形的壓力,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奢侈的舉動。他記得,自己當時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的本能在告訴他,任何一絲多餘的動作都會引來不可預知的後果。
孩子們排着隊,沉默地等待着被召見,沒有人交談,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顯得多餘。
費加爾站在隊伍中,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將他淹沒。輪到他時,沉重的鐵門緩緩打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那聲音像是某種不詳的預兆,讓他的脊背一陣發涼。
他邁入了那個房間,眼前的一幕令他至今難忘,巫王,就站在那裡。
他不知道自己在房間裡待了多久,當他反應過來時,黑守衛已經指引着他走入一條幽深的通道。
通道的兩側幽暗無光,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冰冷的肅殺氣息,他的腳步聲在狹窄的石壁間迴盪,伴隨着他急促的呼吸聲,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不知道自己是通過了,還是被淘汰了,他只能機械地向前走,直到走出通道,來到大廳。
當他看到等待在那裡的人數時,他愣住了。
來的時候,幾百個同齡人站在一起。
可現在,整個大廳裡,只有十幾個人,或者更少。那些之前排在他前面的人呢?他們去了哪裡?他們失敗了嗎?他們……還活着嗎?
種種念頭讓費加爾的後背升起一絲寒意,猶如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他的脊背上輕輕劃過。他不敢去深想,只是站在那裡,看着那些和他一樣還活着的同齡人。
有的人臉色蒼白,彷彿剛剛經歷了一場噩夢;有的人還在瑟瑟發抖,彷彿無法從恐懼中掙脫;而有的人,則像他一樣,沉默地站立,等待着,思考着。
他們是被留下來的,意味着他們和其他人不一樣。
費加爾不知道他與他們之間有什麼共同點,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通過,但他知道,自己必須繼續堅持下去。
讓他確信自己成功的,是午餐。
那頓飯,豐盛得讓他幾乎不敢相信!烤肉、白麪包、蔬菜,甚至還有水果!比他一生中吃過的任何一頓飯都要好。他小心翼翼地咀嚼着每一口食物,彷彿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頓飯。食物的香氣在口中瀰漫,帶給他一種短暫的安慰,他知道,這頓飯不僅僅是爲了填飽肚子,更是一種象徵,他通過了某種考驗。
下午的時候,他依然留在大廳,等待着,觀察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少有人被帶進來,有時候很久纔會出現一個。
到了晚上,晚餐依舊豐盛。
吃完之後,大廳裡的少年們被黑守衛帶走。費加爾被分配到了一間宿舍,和其他三個同齡人同住,最開始的相處是陌生的,甚至有些微妙的敵意。四個人彼此打量着,試圖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些什麼,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逐漸熟悉起來,並在交談中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在面對巫王時,沒有跪下!
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後,空氣變得凝重了幾分,房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直到其中一個少年猛地站起來,激動地說道。
“你們還記得巫王之手那天說的話嗎?我相信你們!你們永遠不會讓巫王失望,永不!永不!!永不!!!因爲我們是杜魯奇!我們永不鞠躬,我們永不屈服!面對敵人,我們臨危不懼!面對困境,我們忍耐克服!”
費加爾的心猛地震顫,他緊握拳頭,低聲跟着吟誦起來。巫王之手的演講太過於深刻了,彷彿烙印在了他的記憶中,令他想忘也忘不掉。話語在他的腦海中迴盪,點燃了他內心深處的某種火焰。
我們永不鞠躬!
我們永不屈服!
面對困境,我們忍耐克服!
這一刻,他的血液沸騰了,他終於明白,他爲什麼會被留下!因爲他沒有跪下!因爲他沒有屈服!因爲他沒有讓巫王失望!這一關,他通過了!
直到第二天,他才發現,這僅僅是第一關……
第二天的早餐依舊豐盛,令他難以忘懷。
他以爲自己會在寒冷的清晨被拉到訓練場,像所有即將成爲戰士的少年一樣,揮舞武器,接受戰技的磨鍊,就像他被徵召進軍隊時一樣。然而,當黑守衛帶着他們走入一座龐大的大廳時,他的心中浮現出一絲疑惑。
“幼庭?艾德雷澤之劍?這不是戰士的試煉嗎?爲什麼……沒有武技訓練?”
大廳內的景象讓他有些不適應,這裡沒有武器架,沒有訓練用的假人,沒有迴盪着怒吼和喊殺聲的操練場,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齊擺放的桌椅。
費加爾察覺到這些桌椅的擺放極爲規整,前後拉開適當的距離,左右隔得很遠。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直到他被安排在其中一張椅子上,一名穿着奇怪的杜魯奇走進了大廳。
那人看起來不像是戰士,也不像是術士,甚至不太像是杜魯奇。他的衣着整潔,步履沉穩,面容蒼老,但眼神銳利而冷靜,他行走在桌椅之間,手中抱着一迭厚重的木板,逐一放在少年們的桌上。
最後一天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個奇怪的存在不是杜魯奇,而是來自埃爾辛·阿爾文的阿斯萊。
但這兩個陌生的詞彙並沒有讓少年們感到輕視,而是非常震驚,因爲這位阿斯萊在冠軍對決中擊殺了赫莉本!
那可是赫莉本,凱恩的新娘,哈爾·岡西的統治者,在納迦羅斯赫赫有名的存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這就是這麼一個顯赫的存在,被與少年們接觸了幾天的存在擊殺了。
隨着聲音的出現,費加爾的面前擺上了六塊木板,還有一個蠟板。他低頭看着那些木板,心中充滿了疑惑。
但他的疑惑只持續了片刻,塞昂蘭站在了大廳中央,清了清嗓子,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說道。
“第一張拓板的內容是參考,其他五張拓板上的內容是題目。”
大廳裡一片沉默。
費加爾愣住了,其他少年們也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考試?他們是來學習如何成爲戰士的,不是來答題的!而且他們根本沒受過教育。
然而,塞昂蘭無視了少年們的震驚和不解,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每張拓板上有五道題,一共……多少道題?這也是一道題,這是最後一道題,你們要把這道題寫在蠟板的最下方。”
費加爾的大腦嗡地一聲。
這……這是什麼題?!這也是題?
他反應了半天才終於明白過來,他的眼神在大廳裡掃視了一圈,發現其他少年也同樣陷入了迷茫之中。但他沒有猶豫,他伸出右手,張開五指,默默地數着,然後又伸出左手,也張開五指。當左手的五根手指緩緩按下時,他計算出了答案。
但知道答案是一回事,寫下答案又是另一回事,他沒受過教育啊,他甚至連握筆的正確姿勢都不會,更別提將他所知道的答案寫出來了。
“沙礫落盡之時,就是試練結束之時。”塞昂蘭擡手一揮,將一隻沙漏放在大廳中央的高臺上。
隨着細沙緩緩地從狹窄的玻璃管道中流淌而下,時間也開始流動。
“記住拓板的順序不能亂,還有,如果你們不想浪費這次寶貴的機會,就不要喧譁。”
費加爾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視線落在了第一張拓板上。
上面刻着一個豎槓,然後是兩個豎槓,接着是三個、四個、五個……但當他看到六的時候,他發現了不同。第六個符號不再是單純的豎槓,而是一個更復雜的圖案。
各個豎槓的下方還有對應的符號?似乎是符號?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明白了,這些符號,代表着數字!這些豎槓和圖案,是數字的表達方式,而之間的對應關係,就是他接下來答題的關鍵。
他迅速對照着第一張拓板上的數字規律,在蠟板上畫出了代表二十六的符號。起初,他以爲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但當他真正開始動筆時,他才意識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難得多。
因爲激動、緊張,他的手不夠穩,而且姿勢也不對,蠟板上的符號歪歪扭扭,他畫了一遍後,皺起眉頭,好在是蠟板,能塗抹掉。第二次,還是不夠工整。第三次,他屏住呼吸,咬緊牙關,終於畫出了一個勉強像樣的答案。
他長舒一口氣,擡頭看了一眼沙漏,發現流沙僅僅落下一小部分。
他立刻翻開第二張拓板。
上面的內容更加複雜,是由方塊組成的結構,看起來毫無規律可言,但他沒有急着慌亂,而是花了幾秒鐘細細觀察。他很快意識到,這些方塊是按照一定的層次排列的,每一層的數量都不同,是在表達某種關係!
他迅速回頭翻看第一張拓板,對照着尋找相應的符號。幾秒鐘後,他眼睛一亮,他找到了!他立刻在蠟板上寫下答案。
他感覺很奇怪,自己似乎很容易理解題,並獲得答案,這些題對他來說一點也不是問題。難的反倒是將答案試圖寫的工整,不至於看起來歪歪扭扭。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調整自己的手腕角度,讓符號更加工整。
接着是第二題,是第三題……
填空、選擇……
題目一個接一個,但費加爾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已經適應了這種解題方式,他的腦海飛速運轉,眼睛在拓板上飛快掃視,對照規律,尋找答案,最終落筆寫在蠟板上。
當他完成最後一道題時,他再一次擡起頭,看向中央的沙漏。
時間,還剩下一半。
正當他低頭準備檢查自己的答案時,本能讓他下意識回頭。他看到,塞昂蘭正站在他的身後,盯着他的蠟板。
他的呼吸一滯,但塞昂蘭眼神只在他的答案上停留了片刻,隨後,微微挑起眉梢看着他,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那不是驚訝,不是讚賞,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審視,彷彿在觀察着某種實驗的成果。
整個過程塞昂蘭沒有說話,更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遞給費加爾一個難以理解的眼神,隨後轉身離去,繼續無聲的在大廳內轉悠着。
當最後一粒沙礫落盡,大廳內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
“時間到!”
站在中央的塞昂蘭擡起頭,目光冷淡地掃過整個大廳。
“現在,所有人,離開座位,站到椅子旁。”
費加爾立刻起身,站到椅子旁,眼神中滿是期待。
他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少年們,有的人臉色蒼白,顯然是被考題折磨得焦頭爛額;有的人緊咬牙關,眼中閃爍着不甘;而極少數人,則是神情坦然,顯然對自己的表現充滿信心。
而他屬於第三種人。
這次試練對他而言很簡單,甚至在完成之後,他還有足夠的時間檢查、修改,並確認每一個答案的正確性。他並不清楚自己是否答得完美無缺,但他知道,他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
篩選開始了。
塞昂蘭帶着幾名助理,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檢查答案。整個大廳靜得可怕,除了沙沙的翻閱聲,便是少年們緊張的呼吸。
很快,第一批被淘汰的少年被命令離開大廳,他們臉色慘白,有的人甚至還試圖哀求,但面對黑守衛冷漠的眼神,沒人敢抗命。
隨着一個個少年被淘汰,留在大廳的人越來越少。
終於,篩選結束了,他依然站在這裡,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眼神中閃爍着激動與自豪,他通過了,他留在這座象徵着精英的大廳之中。
中午的飯菜,比昨天的還要豐盛。
白麪包、烤肉、蔬菜,還有一小塊吃起來口感非常甜蜜的蛋糕!
當費加爾看到那塊金黃的蛋糕時,他愣住了。蛋糕,他只聽過,根本就沒見過,那是他無法奢望的東西,而現在,蛋糕出現在了他的餐盤上。
這不是普通的飯,這是獎賞!
他看向其他人,發現所有留下來的少年都得到了相同的食物。那一刻,他更加確信,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與衆不同的道路。
吃完飯後,他回到了宿舍,他發現,宿舍裡少了兩個人。昨晚與他同住的四人小隊,如今只剩下了他和另一個少年,昨晚曾高喊不屈的那個少年。
兩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開口,但他們都明白,那兩個遲遲未歸的少年,已經被淘汰了。也許還有機會被安排到別的地方,但更大的可能是,再也不會回到這裡。
第三天,考覈還在繼續。
這一次,少年們被帶到了訓練場,費加爾原本以爲,這是武技的考覈,他甚至做好了隨時拔劍與人搏殺的準備。然而,當他站在訓練場上時,他發現自己錯了,而且他還看到了昨天遲遲未歸的少年站在另一組。
沒有武器,沒有對練,更沒有讓少年們互相廝殺的命令。
他們只是被要求一個一個走到塞昂蘭的面前,也是這個時候,費加爾才知道這個奇怪的存在是誰。然後……承受塞昂蘭的攻擊!
當塞昂蘭拔出刀刃的那一刻,他的氣質變了。他毫不留情地揮舞,刀刃在少年們面前劃過,每一個人都必須站在原地,承受這股殺意。
有人在刀刃逼近時,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淘汰!
有人在刀風呼嘯時,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淘汰!
費加爾目光冷靜地看着這一切,他明白,這並不是一場搏殺,而是一場關於勇氣的試煉。
他回想起巫王的注視,那種深至靈魂的恐怖,那種彷彿一瞬間就能決定他生死的壓迫感……相比之下,刀鋒並不可怕!
他不能退縮,他不能閉眼,他必須無所畏懼!
終於,輪到他了。
費加爾走上前,站在塞昂蘭的面前,身體緊繃,全身的肌肉都在警惕着,他沒有握武器,但他準備迎接任何突發情況。
刀刃劃破空氣,帶着尖銳的破風聲,朝着他的方向斬下!
他沒有動!
刀刃在距離他脖頸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鋒利的寒光倒映在他的眼中,但他依舊站得筆直,哪怕脖頸的皮膚已經感受到那股冰冷的鋒銳,他也沒有閉眼,更沒有後退。
“費加爾?你合格了。”塞昂蘭淡淡地說道。
費加爾微微鬆了口氣,內心涌起了激動,他通過了!
這場試練淘汰的人並不多,用兩隻手都能數過來。與巫王的試練相比,能留下的人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意志力。真正讓費加爾感到困惑的,是接下來的考驗。
當他被分發到三塊正好能握住的磚石時,他愣住了。他以爲接下來會是體能訓練,甚至是戰鬥考覈,但他沒想到,考覈官竟然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三塊磚石,並且要求……
在規定時間內,踩着磚石走到指定的終點,雙腳全程必須踩在磚石上,一旦掉下來,淘汰!
費加爾愣了一下,隨即開始嘗試,他試圖用最簡單的方法,站上去,然後挪動腳步。
結果,他摔了個狗吃屎!
周圍沒有傳來悶笑聲,所有的少年都在思考,都在探索。
而他也站起身,皺眉思考,摔了一下後,他明白這項測試,不是考驗力氣、武技,而是考驗平衡、靈活性和協調性!
他開始調整姿勢,他意識到,雙腳不能直接站在磚石上前行,而是需要配合手部的動作,調整重心。他彎下腰,四肢並用,一點點地掌握技巧。
在考覈的過程中他顯得有些磕磕絆絆,彷彿一陣風吹來就會將他吹倒,但他最終還是規定時間內成功到達終點。
當費加爾說出“我成爲幼庭的一員了!”時,哈琳娜震驚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嘴脣微微顫抖,像是想說什麼,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幼庭……艾德雷澤之劍……
她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隨着凱恩新娘的死,凱恩信仰被瓦解了,幼庭將成爲精銳戰士的選拔地,是未來統治階層的搖籃,是強者才能立足的地方!
她的兒子,竟然通過了所有考覈,真的成爲了其中的一員?她的眼眶隱隱有些發熱,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從胸膛深處涌上來,驕傲、激動、欣慰、緊張……甚至還有些不真實的恍惚。
她的費加爾,她的孩子,真的踏上了這條路!
“費加爾……”她輕聲呼喚着兒子的名字,聲音裡帶着不加掩飾的自豪。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費加爾的頭髮,像是在確認面前這個少年是不是自己從小撫養長大的孩子。
費加爾咧開嘴笑了,帶着幾分得意,又帶着幾分少年人特有的驕傲。
“母親,我做到了!”在燭光的照射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充滿了光彩,“我沒有退縮,我沒有害怕,我……我沒有讓巫王失望!”
沒有讓巫王失望!這是多麼沉重,又多麼榮耀的一句話啊!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合上了,她的孩子,長大了!已經不再是那個躲在她身後,需要她保護的少年,而是一個真正的杜魯奇戰士!
燭光微微搖曳,映照着母子倆的面龐。
“母親,你呢?”費加爾輕聲問道,“你這兩天過得怎麼樣?”
“我啊……”哈琳娜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即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故作輕鬆地說道,“我也成功了!我成爲了一名織工,還被選爲了管理者,以後我們母子倆都不一樣了!”
“母親,你真厲害!”費加爾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也是!我們母子倆,都是最優秀的!”哈琳娜忍不住笑了,她的手輕輕撫摸着費加爾的臉龐,目光柔和又堅定,“費加爾,以後,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是的,母親!以後,我們都會變得更強!”費加爾重重點頭。
屋子裡陷入了短暫的靜謐,母子二人沉浸在對未來的期待中。
“母親,以後我們會住在更好的房子裡嗎?”費加爾忽然問道。
“當然!”哈琳娜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悠遠,“現在的住所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等我正式成爲管理者,等你在幼庭裡嶄露頭角,等我們都更進一步……我們會擁有更大的房子,更溫暖的牀鋪,甚至……”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希冀,“甚至會有真正的壁爐!”
“壁爐?那是什麼?”費加爾聽得有些入迷,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那是一種能讓房間變得溫暖的東西,只有杜魯奇貴族的府邸裡纔會有。壁爐裡會燃燒着火焰,整個屋子都會暖洋洋的。”
哈琳娜笑着解釋着,這是她第一次對兒子提及壁爐,她一直知道壁爐的存在,但她從未對費加爾說過,她擔心……而現在!
費加爾想象着壁爐燃燒的景象,心裡充滿了嚮往。
“那我們還會有很多食物嗎?”
“當然!以後,我們不會再餓肚子了,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白麪包,肉類,甚至是水果和蛋糕!”哈琳娜摸了摸費加爾的頭髮。
“母親,以後我一定要帶你去更好的地方,我要讓你住上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費加爾嚥了咽口水,眼中充滿了期待。
“好,我等着。”哈琳娜的鼻尖微微發酸,她抿着嘴角,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夜色漸深,而屋內的燭光卻依舊溫暖。
母子二人坐在桌旁,聊着各自的經歷,分享着這幾天的點點滴滴。
他們的未來,已經改變了。
曾經的他們,是納迦羅斯社會最底層的存在,受人支配,毫無選擇。但現在,他們擁有了新的身份,一個是未來的織工管理者,一個是幼庭的學員。
他們正站在新時代的起點,未來雖仍未知,但他們的心裡卻充滿了信念。
這一夜,他們第一次真正相信,未來是可以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