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能量……我的人民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王權沒有永恆,我的兒子……”
聽到達克烏斯低聲呢喃的薩里爾,臉上露出了一種近乎無語的神情。他偏頭斜睨了一眼達克烏斯,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複雜和嫌棄的意味,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身後不遠處的德魯薩拉。
他怎麼從沒聽過達克烏斯還有兒子?
“我感覺你變了。”一旁的斯普林特溫突然開口,不再把目光投向遙遠的大漩渦,而是轉頭認真地看向達克烏斯。
“哦?你是指?”達克烏斯聞言,挑了挑眉,同時做了個出人意料的動作,他緩緩擡起手臂,毫不羞澀地展示起自己的肱二頭肌,一副認真又自豪的模樣。
看到達克烏斯的動作,斯普林特溫也順勢擡起自己的手臂,亮出了那如鐵柱般的肱二頭肌。作爲紅龍,他的體魄遠勝凡種,那肌肉線條宛如岩層雕刻,自帶壓迫感。他甚至驕傲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聲音沉悶有力。
“我說的不是這個……”片刻後,他輕哼了一聲,表情中卻帶着一絲無法言明的困惑,“很奇怪,我也說不出來。”
“精神?”這時,薩里爾插話道。
“是的!精神!我感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斯普林特溫立刻點頭,話語中充滿了篤定。
“有嗎?”達克烏斯挑眉,語氣淡然。
“有!當你從那個空間裡出來之後,你的精神力量明顯變得更加強大了。”薩里爾重複道,語氣不容置疑,彷彿這是一個早已確認的事實。
達克烏斯沒有迴應,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神情莫測。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久遠卻清晰的畫面,他在露絲契亞大陸冒險時,與暴龍周旋過。那時,他的精神力量還很弱,面對野性未馴的龐然巨獸,他幾乎毫無掌控力。暴龍根本不屑於理會他,無法像三角龍或甲龍那樣順從他的意志。
主打一個不服。
他又想起了灰色山脈中的那座古怪城堡,他在那裡邂逅了一隻亡靈暴龍,他僅僅一聲暴喝,就震懾住了那龐然巨物。毫無疑問,那時的他精神力量已遠勝以往,當然,也可能是那頭亡靈暴龍本身太弱了,但他從不這麼認爲。
“或許我該找機會見見那隻號稱古聖的巨獸『加根圖贊』?”他在心中輕聲念道。
那是最爲著名的暴龍之一,一個傳說般的存在,永遠不被馴服,永遠飢腸轆轆。
但旋即他又搖頭。
但似乎沒什麼意義?
裝逼?
說到底,他的精神力量在進入那個空間之前就已經極爲強大了,他曾不止一次直面那些凡人無法目視的渾沌大魔,並將其斬於劍下,而且他不僅直面過大魔,還曾凝視過奸奇的扭曲與納垢的腐朽。
他的精神若不夠強大,早撲街了。
所以說,精神力量的提升,對他而言,或許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也許只是從九十五長到了一百?多出了一點完成度,但影響已不再決定生死。
他這號已經差不多滿級了?
重要的是,他的信念,那種被時間和災難不斷錘鍊、被抉擇與犧牲打磨出來的意志,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不容動搖。精神的覺醒,不是簡單的力量增長,是一種從靈魂深處迸發出來的轉變,而非表面的浮動。
從空間出來後,他的信念更加堅定,而這份信念,纔是讓他整個人煥然一新、真正脫胎換骨的力量。
或許……斯普林特溫想表達的正是這個?
此刻,達克烏斯正身處一艘突襲艦之上,向死亡島進發。
原本,他只是計劃叫上雷恩和薩里爾一起前往。
卡卓因?他去了也沒意義,不需要戰鬥,死亡島和伊甸谷也不是他的專場,他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要去死亡島,肯定得找一件合適的交通工具,最便捷的方式自然是飛行。所以,他叫上了斯普林特溫,然而,計劃很快失控了,就像那種典型的局面,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當德魯薩拉聽到他要出去轉一圈時,立刻表示沒什麼事幹,想順便走走看看。
阿麗莎聽說他打算去伊甸谷,便也提出同行的要求。
於是,原本的小隊突變成了一個混搭組合,乾脆全員改爲乘坐突襲艦。
庫庫爾坎?
哦,人家是高貴的羽蛇,是泰波克之靈,是傳說中的古聖化身。
同時,也是一個堅定的宅男。
在回到露絲契亞大陸之後,牠就再未出現在大陸以外的任何地方,牠甚至很少離開睡覺的地方,更別說親臨奧蘇安。
也就是說……
阿麗莎在離開露絲契亞大陸的那一刻起,戰鬥力便直接被攔腰削減。
當然,現階段阿麗莎也沒什麼戰鬥任務就是了,她來奧蘇安的任務非常明確,考察薩芙睿王國的那兩片平原,完成地形與氣候調查後,擬定農業規劃,隨後啓動大規模種植。
達克烏斯要保證納迦羅斯的杜魯奇和奧蘇安的阿蘇爾能得到正常的糧食供應,並以此削減納迦羅斯-露絲契亞航線上船隻的頻繁往來,投入到納迦羅斯-奧蘇安航線中,防止從奧蘇安返回納迦羅斯的運輸船出現空艙狀態,那是一種資源浪費,他絕不容許。
甲板上的氣氛隨着海風的推移漸漸放鬆下來,薩里爾站在他身旁,衣袍隨風翻動,眼神遙望海平線。
“你如何看待對精靈使用德哈?”達克烏斯忽然問道,語氣帶着思索。
“一種能量的運用方式。”薩里爾回答得乾脆簡潔。
達克烏斯聞言,立刻眉毛挑起,露出就這?的表情。
“不然呢?難道使用高等魔法就沒有代價嗎?掌控纔是駕馭魔法的唯一道路!”薩里爾轉過頭,眼神犀利,“這需要強大的意念、意志與深層的理解。據我所知,你的未婚妻、你的堂姐、你的族母、馬雷基斯,還有……莫拉絲,他們都擅長此道。我很好奇你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問?”
“重構精靈魔法體系?”達克烏斯遲疑了一下,語氣不確定地說道,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向薩里爾試探。
薩里爾沒立刻迴應,只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脣角緩緩上揚,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眼神中透出一絲玩味,彷彿聽到了一個天真的小孩說出想摘星辰的話語。
有被冒犯到的達克烏斯立刻板起臉,露出了不服氣的神情,眉頭輕皺,眼神變得鋒利。
“那你想如何重構呢?”薩里爾聳了聳肩,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討論一場宴會該用什麼酒。
“不知道!”達克烏斯直言不諱,坦率得令人訝異。他是真的不知道,這才過了多久?馬雷基斯重新從聖火中走出,發生在昨天而已……
他話音未落,海風又一次吹過甲板,捲起他身上的衣袍,這一刻,他的輪廓彷彿更顯清晰,某種新的輪廓正在悄然成型。
“你有什麼想法?或許我能爲你提供一些參考?”薩里爾問道,語氣帶着一絲試探,也有幾分關切。
達克烏斯搖了搖頭,隨即低聲嘆息。
他當然不是毫無想法,但那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的事。
重構整個精靈的魔法體系,這聽起來彷彿只是一個概念,一句輕描淡寫的口號,可實際上卻是無數層面交織而成的複雜巨網。牽一髮而動全身,牽涉的不僅僅是魔法本身,還包括精靈社會的整體架構、哲學觀念、信仰體系,乃至文化認同與歷史記憶。
單說杜魯奇這邊……
他的族母坐鎮納戈爾號,主持着奧術院的運作,毀滅之塔與預言之塔暫時被閒置,猶如沉睡的巨獸。
奧術院主打一個初級教學,主要面向那些擁有第二視的幼年子嗣,教授的內容與設在艾希瑞爾和納迦羅斯的各處普通學校沒什麼區別。
但也並非毫無特色,最大的差異在於那份強調意志的磨鍊過程,讓這些孩子更加堅韌,更能集中注意力。
主打一個三觀養成。
不然呢,教還不到十歲的孩子使用德哈?開什麼玩笑?莫拉絲都沒這麼瘋,奸奇來了都得喊句牛逼!
基礎教育完成後,課程進入第二階段,繼續錘鍊意志,同時引入初級的魔法知識,指導孩子們去感知魔法之風的流動,認識魔法的本質,明白其力量與代價。而在這一過程中,導師們則會不動聲色地觀察、篩選,從精神穩定性到天賦敏感度,層層評估。
之後,孩子們根據自身及家族的意願與導師的建議被分配不同的方向。
一部分將前往查佩尤託,深入學習艾吉爾之風與烏爾枯之風,成爲喚潮者,成爲風暴織法者教團和海軍的中堅力量。他們除了掌握魔法,還會系統學習航海***汐觀測、海洋生態等與海相關的一切知識。
另一部分會被送往拉普拉塔,進入翡珀花園,在那裡掌握紀倫之風與辜爾之風,學習農牧與治療之道。他們中有些將留在花園內,負責艾希瑞爾的農事穩定,另一些則返回納迦羅斯,在陸軍或農業系統中發揮所長。
還有人會進入工造院,學習虔門之風與阿克夏之風,由科洛尼亞與瓦爾的祭司們教授,他們將承擔起工業支柱的角色,爲杜魯奇的工業添磚加瓦。
另一部分則繼續留在奧術院,學習女術士們精擅的沙許之風、阿克夏之風與烏爾枯之風,踏上更深層次的魔法旅途。
至於德哈?那是不教的。
這不僅因爲八風魔法尚未掌握熟練,更因爲德哈不是誰都能碰的東西。
它固然強大,威力無匹,但對意志力的要求之高近乎苛刻。一旦施法失敗,代價不只是法術反噬那麼簡單,而是可能引發可怕的災厄,空間崩裂、靈魂潰散等種種超出認知的詭異後果。
更恐怖的是長時間使用德哈的代價。
就像一種魔法性精神疾病的植入物,它會在施法者靈魂深處留下印記:一道裂痕,一點污穢,一絲不可察覺卻永不消退的扭曲。隨着使用次數的增加,這些裂痕將逐漸擴大,最終腐蝕思維、污染心智、扭曲本性。
起初或許只是噁心、做噩夢這些微不足道的症狀,可一旦跨過那條界限,等待施法者的便是徹底墮落。在德哈的污染下,施法者的自我會被緩慢抹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自然的存在,一種連神祇都難以定義的異質體。
杜魯奇只將德哈視爲一種力量,而非向混沌靠攏。每當使用之後,他們會通過多種手段恢復心靈的平衡,清除內心的污穢。
這些手段或許是冥想、或是服用藥劑,有時候藉助引導情緒的方式,來將心中的腐敗清空,讓那些負面的波動逐漸消散。
目前杜魯奇的施法體系就是這樣,完全是爲了現階段服務,直接、簡便,且恰到好處,不需要過多的深究與複雜的理解。
至於找史蘭魔祭司深入學習,那是以後的事,也是達克烏斯所規劃的事。
高等魔法也是如此,奎許和哈德如同兩個極端,它的危險並不在於力量本身,而是在於施法失敗後可能帶來的後果——魔法的燃盡。
施法者一旦遇到燃盡的風險,就會無法再接觸魔法之風,也就是再也無法釋放魔法了。這種效果可能是暫時的,嚴重時可能會面臨永久的失能。這樣的效果,連愛莎與莉莉絲的祝福也無法消除,這正是高等魔法的代價。
而且每一次使用,靈魂便在無形中被侵蝕,長期使用下去,施法者的靈魂會逐漸空洞,愈加冷漠、古怪,甚至會開始失去對周圍世界的感知。
那些史蘭魔祭司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症狀,這也是他們需要冥想的原因之一。
見達克烏斯陷入沉思,長時間沒有做出迴應,薩里爾嘆息一聲,打破了沉寂。
“你的堂姐所表現出來的本質,在困擾你?”他試探性地問。
達克烏斯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終於開口。
“是的。”
“你在擔心什麼?”薩里爾繼續追問,“性格使然,還是……難道?”他微微停頓,看着達克烏斯,眼中帶着些許疑惑。
“我也說不好,感覺很奇怪,她……”達克烏斯搖了搖頭,情緒一時難以言明。隨即,他轉移了話題,“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理解翠玉錄的?或者說,”他話語一轉,將手攤開,“你認爲它代表了什麼?”
薩里爾略微停頓,似乎在思索這個問題。片刻後,他點了點頭,開始回答。
“我似乎明白是什麼在困擾你了,翠玉錄就擺在那裡,沒人能否認它的存在。只要接受過教育,學習蜥蜴人的語言,理解其含義並不困難。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它表面上寫的意思,看完之後的感覺,也就是那種感覺。”
他頓了頓。
“道理和規律從來都擺在那裡,不曾隱藏。問題在於,你是否能切身去理解,去運用。許多人讀了很多書,走了很多路,依舊無法過好這一生。那些簡單又容易記住的道理,真的有多少人能夠做得好?過去做得好嗎?現在做好了嗎?未來能做好嗎?白塔中的知識儘管豐盈,但有誰取得你堂姐那樣的成就?”
他說話的語氣平淡,但其中的深意卻顯而易見。
達克烏斯凝視着薩里爾,心中如同突然被一記重錘敲擊般,恍若明白了些什麼。他深吸一口氣,輕輕點頭。
“我懂了,感謝大師點悟。”
“點悟?”薩里爾微微一笑,眼中帶着些許戲謔,“我不過是稍微撥開了你心頭的迷霧,讓你能看得更清楚些罷了。”
達克烏斯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思索着,點悟帶給他的不只是一句簡單的領悟,而是一種深刻的啓示。他和薩里爾之間的對話,不僅僅是語言的交鋒,更是心靈的碰撞,但那種壓抑的力量依舊藏在其中,彷彿每一步走下去,都還將面對更爲深沉的抉擇。
一陣沉默過後,他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謝謝你,薩里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