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分就是錢,錢就是積分,我早該想到的。”
聽完艾薩里昂的講述後,瑪琳緩緩嘆了一口氣,手指夾着那枚金幣,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的眉頭微微蹙起,目光沉沉,透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她一直知道達克烏斯在重塑納迦羅斯的秩序,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他究竟塑造了一種怎樣的體系,一個徹底顛覆舊秩序的規則,一個能夠無聲無息地吞噬所有人的龐然巨獸。
積分制度不僅僅是經濟與宗教的結合,它更是一種對人性的精準操控,一種看似溫和卻足以讓人主動陷入其中的無形枷鎖。它讓所有人覺得自己是自由的、是公平的,甚至讓他們甘願去爭奪、去競爭、去獻上忠誠,而無需任何強制。
“瑪瑟蘭啊,我寧願他們還信仰凱恩。”
從進屋後,就一直沒說話的達羅蘭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壓抑已久的戰慄。他的眼神複雜,語調平穩得有些不自然,彷彿害怕一旦流露出太多情緒,自己都會被這番話震懾。
作爲柯思奎王國的話事人,他本不該說出這番話,嚴格來說這是政治不正確,畢竟柯思奎王國在大分裂時飽受凱恩教派的毒害。
可現在,他卻覺得那種狂熱的信仰反而不那麼可怕了,甚至是有些可笑。
在場的阿蘇爾們聽後,並未嘲笑或批判他,反而陷入沉默,他們的表情凝重,目光交匯間,流露出罕見的共識。
相比凱恩教派那種依靠狂熱信仰支撐的戰爭機器,艾德雷澤教派的制度更加冷靜、更加精準,甚至更具可怕的可持續性。凱恩的信徒會在狂暴中獻祭自己,他們靠着鮮血與殺戮麻痹自己。
而積分制度,則讓士兵們有意識地去追逐榮譽、財富和權力,每一分努力都能得到具體的回報,每一次殺戮都是一場冷靜的計算。
“積分的存在,會讓士兵們更加努力地訓練。既然每天都要訓練,爲什麼不好好訓練,爭取拿到更多的積分呢?”
“積分就是錢,錢就是積分。”
這兩句話,如同咒語一般迴盪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如果說,平時的訓練已經足夠可怕,士兵們會因爲積分的誘惑而更加刻苦地磨礪自己,那麼在戰場上,積分制度帶來的激勵效應簡直恐怖到極點。
戰鬥,不再只是出於職責,而是一種獲取更高地位、更好待遇的途徑。在這樣的體系中,所有人的目標都變得異常明確,他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知道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強,知道如何讓自己在這個體系中攀爬到更高的位置。
而最讓人不寒而慄的是,這不是強制的。沒有人拿着鞭子逼迫他們,也沒有人給他們灌輸狂熱的信仰,所有人都是在『公平競爭』之下,自願成爲這臺戰爭機器的一部分。
這比單純的狂信更加理性,比麻痹自我更加現實,比強制命令更加有效。
“杜魯奇們認可這套體系,他們甚至推崇它。在他們看來,這是他們所見過的最公平的秩序,這是我在走訪調查時得出的結論。”貝爾-艾霍爾緩緩吐出一口煙,微微眯起眼睛,聲音平靜得可怕,“在陸軍體系中,血統的概念被模糊了,戰士們的地位不再受出身的限制,而是由表現決定。在這個體系下,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目標和收益,每個人都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麼,能得到什麼。”
他掃了一眼在坐的阿蘇爾,他們的表情各異,但無一例外都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沉重和憂慮。
“更重要的是,積分制度不會讓人產生被剝削的感覺。”他繼續道,“相反,它讓所有人覺得自己得到了應有的回報。甚至貴族們都無法抗拒這一制度的吸引力,他們會更加瘋狂地參與到角逐之中,因爲積分纔是新的秩序,纔是權力的真正象徵。”
“他完成重塑後,發放了一大筆錢。這筆錢,加上他政治聲望的加持,確保了積分制度的可信度和順利運轉。”瑪琳緩緩放下手中的金幣,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目標,不只是打造一支強大的軍隊,而是打造一臺永不停歇的戰爭機器。這臺機器,甚至不需要信仰,它只需要積分,只需要對未來的承諾。”
“在這一點上,我部分認同你的看法,但在細節上,我們的理解有所不同。”貝爾-艾霍爾緩緩說道,話音剛落,他便打開一瓶飲料,輕抿了幾口後,繼續開口,“在我工作的那些年裡,我深入研究過杜魯奇社會的變化,我認爲,這一切與他們平民階層的重塑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掃視四周,在確認衆人都在認真傾聽後,才繼續說道:“第一個五年計劃期間,達克烏斯曾召開過一次極爲重要的會議,在那次會議上,他提出了小家、大家與社會相互依存的概念。他認爲,社會的穩定與發展,必須依賴家庭的鞏固與個體的責任感。這三者緊密相連,缺一不可。你們想聽更詳細的內容嗎?”
在座的阿蘇爾們紛紛點頭,他們的神情雖各不相同,但眼中皆透着濃厚的興趣和深思。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沉吟片刻後,緩緩道,“家庭,是個體成長的起點,是避風港,是培養個人責任感與社交能力的核心。一個社會能否繁榮,取決於無數個體的家庭是否穩固,是否能夠承擔責任,是否能夠推動社會運轉。”
“很抱歉,我需要打斷一下。”一直沉默的瑟拉菲恩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我想知道,杜魯奇是如何做到的?或者更具體地說,達克烏斯究竟是如何將這些理論落實到現實之中的?畢竟,從理論到實踐之間的差距,往往是難以逾越的,尤其是當這一體系牽扯到整個社會框架時。”
說到這裡,他微微搖頭,眼中滿是思索與不可置信。作爲一名學識大師,同時也是一名深諳管理之道的智者,他比在座的許多人都清楚,構建這樣一套體系所需要的時間、資源以及精準的執行力,遠超一般人的想象。
貝爾-艾霍爾輕輕叩了叩桌面,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件事的確不容易,但他們做到了。這一切,離不開聖知院、靈諭院與萬民院的通力合作,這三個機構共同承擔起了杜魯奇社會重塑的重任。”
他目光環視衆人,緩緩道:“有趣的是,在最初,那些高高在上的杜魯奇貴族們並不認爲這三個院會產生任何實質性的作用,他們這些院不過是達克烏斯的玩具。然而,事實證明,這些院的存在不僅僅是必要的,而是至關重要的。到如今,它們已經成爲杜魯奇社會運轉的核心支柱。”
衆人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他們開始意識到,這套體系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深遠。
“最初,連這些院的負責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去落實,但……”他微微眯起眼睛,語氣意味深長,“或許你們不願意承認,達克烏斯的存在……他提供了最直接的推動力。他知道想要真正改變一個社會,必須從最基礎的層面入手,而最基礎的,便是兒童教育。”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中迴盪,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於是,聖知院接到了明確的指令,必須從學前啓蒙階段開始,將小家、大家、社會這一理論深植於杜魯奇的孩子們心中。整個教育體系被徹底重塑,從啓蒙到成年禮之前的每一個學習階段,都被系統性地融入了這一觀念。家庭是個人的根基,社會是家庭的延續,個人的榮辱興衰,與整個社會密不可分,這是他們每天都要聽到的教誨。”
他頓了頓,聲音微微低沉了一些,“如果你每天訓練,你的能力就會提升;如果你爲巫王作戰,你的家人就能獲得更好的生活。整個社會並不是一座冷冰冰的機器,而是由無數個小家庭構成的龐大網絡,每個人的努力,都會直接影響整個社會的興衰。”
會議室裡,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越發凝重。
“這並不是單純的灌輸。”他繼續說道,“在杜魯奇的孩子成長爲青年的過程中,他們的每一步成長都伴隨着這種思維模式的塑造。當你從小被教導,個人的價值取決於你對集體的貢獻,你會逐漸接受這一概念,並將其視爲理所當然。而當整個社會都認同這一點時,這個體系便會成爲牢不可破的秩序。”
他的指尖輕輕叩擊着桌面,語氣更加沉穩。
“然而,僅僅依靠教育是不夠的,成長後的個體仍然需要不斷地被提醒、強化。於是,靈諭院登場了。”
“靈諭院的職責,就是讓整個社會時刻保持對達克烏斯模式的認同。”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們掌控着杜魯奇的宣傳體系,從日常公告、公共演講,到戲劇、文學、歌曲,甚至戰場上的口號與軍號,所有的一切都圍繞着同一個核心個人的價值,由其貢獻決定。”
“靈諭院不僅塑造了杜魯奇社會的集體意識,更確保了一種社會共識,在這套體系中,每個人都相信,只要願意付出努力,就能得到回報。”他靠在椅背上,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而這一點,纔是最可怕的。”
“這不是強制性的壓迫,而是一種深層次的信仰,一種徹底的自我認同。”瑟拉菲恩沉默良久,最終低聲開口,聲音中帶着一絲警惕。
“沒錯。”貝爾-艾霍爾輕輕地彈了彈菸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杜魯奇的人民並不覺得自己在服從某種壓迫性的命令,甚至不會認爲自己受到了控制。他們相信這個體系是公平的,甚至比他們過去所經歷的任何制度都要更公平。他們認爲自己是在主動參與,而不是被迫順從。”
“然而,單靠思想上的認同,無法支撐起龐大而複雜的社會體系。萬民院的職責,就是將這種共識轉化爲一套有序且高效的社會管理模式,讓每一個杜魯奇都清楚自己的位置,明白如何提升自身地位,在潛移默化間形成一種信念,只要足夠努力,就能換取更好的未來。”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他們的軍隊才變得如此可怕。”芬努巴爾語調低沉,緩緩開口,“士兵們不再是被驅趕着走向戰場,而是主動奔赴殺戮,因爲在他們的認知裡,戰爭不再只是義務,而是通往更高地位的階梯,每一場勝利都意味着積分的積累,而積分就是財富、權力與社會地位的象徵。”
“沒錯。”他點了點頭,聲音不疾不徐,卻帶着不容忽視的分量,“他們十分清楚,每一次浴血奮戰,不僅能爲自己積累財富和功勳,還能讓家族獲得相應的回報。即便戰死沙場,他們的子嗣依舊能夠繼承他們積攢的積分與財富,繼續向上攀爬,不至於被社會淘汰。”
“那他們的父母呢?積分無法繼承給父母,那這些士兵的父母難道什麼都得不到?”
“當然不會。”他的語氣依舊平靜,但其中的內容卻足以讓所有人心頭一緊,“雖然積分不會繼承給父母,但政府會提供生育補貼。杜魯奇的社會評定體系,會對每一名成年子嗣進行評級,那些獲得第四、第五等評級的子嗣,他們的父母將得到更高額的獎勵。這個獎勵不是靠量能彌補的,不僅如此,還有社會地位的提升。”
“所以……達羅蘭若有所思地看向貝爾-艾霍爾,目光深沉,“如果一對杜魯奇父母想讓自己的孩子獲得第五等評級,他們就必須主動去學習如何成爲更合格的父母?”
“正是如此。”貝爾-艾霍爾輕嘆一聲,微微搖頭,“在萬民院的指導下,杜魯奇的父母格外重視幼年的教育,重視培養孩子的性格,努力提升孩子的學習能力和競爭力,確保他們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畢竟,孩子的評級不僅決定了他們自身的未來,還直接影響着整個家族能否在社會階層中晉升。”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麼,隨後補充道。
“更誇張的是,杜魯奇對生育的態度已然發生了巨大轉變。他們不再視子嗣爲單純的血脈延續,而是將其看作一項投資,一項面向未來的長期投資。如果運氣足夠好,生下一個具備第二視覺的孩子,他們甚至能直接獲得第四等獎勵。”
芬努巴爾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中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太可怕了,這是他對這套體系的評價。他的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指節微微發白,想要通過這種細微的動作來平復自己內心的震動。
他知道達克烏斯的能力非同一般,但他從未想過,杜魯奇竟然能在短短几十年間,構建出如此嚴密、穩定、甚至極具擴張性的社會結構。
過去,杜魯奇的統治依賴的是恐懼,是強者對弱者的壓迫,是血腥與冷酷的控制。然而現在,他們的人民開始主動服從,主動競爭,主動戰鬥。這不再是被迫,而是一種深信不疑的選擇。他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上升的可能,哪怕這條道路依舊充滿鮮血與殺戮,他們依舊願意踏上。
比起單純的威脅和暴力,這纔是真正讓人無法反抗的枷鎖,一種建立在公平幻覺之上的社會契約,這比任何一種強制性的暴政都更可怕。
他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他的兒子還在輸出。
“杜魯奇的經濟已然復甦,每個人都在這套體系下找到了自己的價值。這個社會不再是死板、固化的金字塔,而是一個不斷流動的競爭體系,所有人都在爭取更高的層級,所以……”
貝爾-艾霍爾的語氣微微一頓,嘴角浮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他看向瑪琳,目光中帶着些許深意。
“這臺戰爭機器並非冷漠的齒輪運轉,而是一種社會契約,一種讓每個人都心甘情願參與其中的契約。他徹底重塑了杜魯奇社會,而軍隊……不過是這個體系下最自然的延伸罷了。”
說完這番話,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阿蘇爾,每個人都沉默不語,陷入深思,試圖消化這令人震撼的真相。
空氣中瀰漫着難以言喻的沉重感,桌上的燭火輕輕搖曳,投射出的光影在阿蘇爾們的臉上交錯變幻,彷彿映照着他們內心複雜的情緒,房間內寂靜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他們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困惑,他們一直以來的認知正在被顛覆,在他們的理解中,杜魯奇的社會應該是建立在恐懼和鐵血統治上的,是一個充滿暴力、混亂、隨時可能崩潰的世界。然而,眼前的事實卻告訴他們,杜魯奇不僅沒有瓦解,反而以一種更加高效、穩定,甚至充滿活力的姿態迅速壯大。
最先開口的是瑟拉菲恩。
這位學識大師的手指緩緩地敲擊着桌面,聲音不緊不慢,帶着深深的思索,“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我們必須承認,達克烏斯所構建的體系,比我們曾經想象的更加可怕。”
他的聲音雖不高,卻清晰無比,在這沉悶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沉重。每個阿蘇爾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心知肚明,這意味着什麼。
“所以,我才說,達克烏斯的這一步棋……不是改革,而是徹底的重塑。”貝爾-艾霍爾緩緩開口,“他並非在修補一艘破損的戰艦,而是在建造一整支全新的艦隊,更加龐大,更加穩定,也更加可怕。”
“海軍呢?他們的海軍,是否也在經歷這樣的變化?”短暫的沉默之後,芬努巴爾的目光落在貝爾-艾霍爾身上,神情嚴肅。
“是的。”面對父親的問題,他微微頷首,語氣堅定,“現在所有的出航任務都由瑟淵馭濤統一發布,每次出航也算是風暴織法者教團的發佈的任務,高階祭司哈格林親自負責協調。”
“現在的杜魯奇海軍,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強大得多。”他的語氣沉穩,目光掃視着會議桌上的衆人,“你們應該很清楚,過去的杜魯奇海軍儘管在戰力上不容小覷,但在真正意義上的統籌規劃上卻近乎空白。他們的艦隊大多是獨立行動的,彼此之間缺乏協同,更多時候更像是私人武裝,依靠掠奪與奴隸貿易維持生存,而非一支紀律嚴明的正規艦隊。”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彷彿要將胸中積蓄的所有沉重一併釋放。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在第一個五年計劃啓動前,達克烏斯召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海軍會議,我有幸旁聽。”他說到這裡時,略微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回憶的光芒,彷彿仍能看到當日會議廳中那壓抑而充滿野心的氣氛,“會議的核心議題很簡單:建立一個全權負責海軍事務的部門——瑟淵馭濤。”
“你是說……杜魯奇的海軍已經完全擺脫了過去那種各自爲戰、缺乏統一指揮的模式?”芬努巴爾皺起眉頭,目光銳利地盯着貝爾-艾霍爾。
“沒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瑟淵馭濤全面接管了杜魯奇海軍的所有事務,包括人事安排、訓練體系、任務調配、造艦計劃,甚至連薪酬發放都被納入其中。不僅如此,達克烏斯還以瑟淵馭濤的名義,收購了杜魯奇現存的所有黑色方舟。”
這句話一出,會議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黑色方舟是杜魯奇海軍的象徵,那些遊蕩在無盡海洋上的黑色巨城,是他們得以稱霸海洋的根本依仗。這些戰艦原本由各大提督掌控,如今竟然全部落入瑟淵馭濤的體系之中?
“算入投資中?”瑪琳的眼中閃過一絲思索,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表現出驚訝,而是緩緩搖了搖頭,語氣意味深長。
貝爾-艾霍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揚了揚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儘管他沒有說出口,但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瑪琳沒有再繼續追問,因爲她已經看透了本質。那些曾經桀驁不馴的提督們或許在最初有過反抗的念頭,但最終,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個人的意志,在龐大而精密的體制面前,終究不過是汪洋中的一葉孤舟。
即便有些人依舊心存僥倖,想要維持過去的獨立地位,但當所有黑色方舟都被納入統籌管理,當所有艦隊的指揮體系都實現了徹底的整合,任何個人的抗拒都不過是徒勞,終究會被現實和信仰壓垮。
“那些提督們現在依然掌握着黑色方舟的指揮權,但所有權已經不再屬於他們。”
貝爾-艾霍爾緩緩吐出一口菸圈,語氣不急不緩,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在場衆人。
“更重要的是,瑟淵馭濤已經開始培養新一代的海軍指揮官。當時,杜魯奇海軍內部還進行了一場大規模的預備艦長選拔,招募了大量優秀的預備指揮人才。當時是人等船,現在……是船等人,大量的預備船隻停在克拉卡隆德,等待人員落位。至於他們的船……我想你們應該有所瞭解?”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變得更加沉重。
“他們的鐵船需要多少工時?”艾斯林冷哼一聲,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屑。
“一開始很慢。”貝爾-艾霍爾搖了搖頭,緩緩說道,“由於涉及到大規模的工業改革,規格和標準需要重新制定,鋼鐵廠的遷移也造成了一定的延誤,再加上術士和船臺的數量不足,最初一個月的下水量僅僅只有五艘戰艦。”
五艘戰艦,一個月?
聽到這個數字,在場的阿蘇爾們紛紛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一個月五艘?!
這樣的生產速度,竟然還被稱爲僅僅?
在阿蘇爾海軍的造船體系中,一年能夠建造五艘隼船,已經足以讓造船廠的工匠們自豪不已。而如今,杜魯奇的造船業已經達到了這種驚人的速度?
“你們的反應,和五十年前的我一模一樣。”他輕輕地笑了一聲,但眼神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反而透着一絲深深的疲憊,“他們革新了造船技術,瑟淵馭濤的總部不在納迦隆德,而是設在黑色方舟納戈爾號上。除此之外,納戈爾號上還建造了奧術院和鋼鐵廠。”
“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他掃視了一圈,所有阿蘇爾都沉默着,等待着他的解釋。
“納戈爾號將海格·葛雷夫出產的鐵礦冶煉成優質鋼鐵,而這些鋼鐵會被直接送往方舟下面的封閉船臺進行組裝。術士們會利用魔法塑造出一體化的船殼,當船殼積累到一定數量後,納戈爾號便會駛向克拉卡隆德,在那裡完成木質結構鋪設和最後的組裝。”
他緩緩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深邃,話語中帶着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平靜。
“三十年前,平均每天都有一艘戰艦完成試航。”
會議室中一片死寂。
這是何等駭人的生產能力?!
“不過,好消息是,現在慢下來了。”貝爾-艾霍爾聳了聳肩,“現在是船等人,而不是人等船。”
阿蘇爾們依舊沉默,但他們的表情已經徹底變了,他們很清楚,這根本不是好消息。這意味着杜魯奇的造船產能已經完全超越了他們,甚至多到了戰艦過剩的地步,唯一限制杜魯奇擴張步伐的,不是資源,不是技術,而是人員編制的填充速度!
“現在,大量的新式戰艦停泊在克拉卡隆德,靜靜等待着合適的艦長與船員。而那些曾被杜魯奇船長們奉爲珍寶的老式掠奪艦,則被成批拆解。”他淡淡地說道,“拆下的木材,有的被製作成傢俱進行出售,有的被用作建築材料,或是裝點新的戰艦。那些無法再利用的木料,則被回收分解,製成紙張。”
他的語氣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苦笑,帶着些許諷刺意味地補充道。
“在惡怨海不結冰的季節,數不清的艦船正在日夜不停地進行訓練。而在我啓程返回之前,杜魯奇海軍的總人數,已經逼近十五萬。”
十五萬!
會議桌旁的阿蘇爾們倒吸一口涼氣,他們震驚得幾乎無法開口。
這個數字,幾乎是奧蘇安所有海軍兵力的兩倍。
然而,貝爾-艾霍爾還在輸出。
“他將所有的水手和士兵整編爲厄衛,他們的編制與海衛類似,每五個十人隊由一名五十夫長指揮。一艘戰艦上,通常配備四個五十人隊,加上損管人員、船醫、廚師等後勤人員,一艘戰艦上的標準編制接近兩百三十人。”
他頓了頓,語氣沉穩而低緩。
“而現在,杜魯奇海軍有戰鬥力的戰艦,已經超過四百艘,有近一半安裝了風暴舵輪。”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四百艘?
這是什麼概念?!
杜魯奇的主力戰艦不是大船小船加起來湊出來的,奧蘇安海軍在最巔峰的時期,所有的隼船加在一起,也不過才勉強維持在這個規模,而那時,整個世界的海洋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如今,這支龐大的艦隊,已經完全落入了杜魯奇的手中,並且還在持續擴張!
然而,還沒等阿蘇爾們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貝爾-艾霍爾再一次甩出了更具衝擊力的事實。
“你們應該見過杜魯奇的商船,對吧?”他的目光落在瑪琳身上,輕聲說道。
瑪琳的表情微微一滯。
“諷刺的是,杜魯奇的商船也叫信天翁級,但我認爲那纔是真正的信天翁。”他緩緩吐出口中的煙霧,聲音低沉地說道,“杜魯奇的信天翁級,載重是我們的信天翁級的八點五倍。”
瑪琳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會議室內的其他阿蘇爾表情同樣凝固了。
對於這個消息,他們並不完全感到意外,因爲奧蘇安海軍早在幾十年前就注意到了杜魯奇的商船。根據吃水線的評估,他們認爲存在十倍的差距,結果……
或許,這纔是好消息?這場會議開始後,唯一的一個好消息。
“你知道查佩尤託的那艘大船嗎?”就在衆人或是沉思,或是震驚之際,費納芬探出頭,突然開口道。
阿蘇爾們的目光紛紛投向他。
“查佩尤託臨時搭建了一座巨大的船臺,上面有一艘前所未見的龐然大物。那艘船的規模遠超我所見過的任何戰艦,甚至比黑色方舟還要讓我震驚。”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