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被送進瀚海的候選者都有自己單獨的“手術室”,高命當初就是在這裡進行第一步“治療”的。
纖細的手指觸碰粗糙的檯面,宣雯恍惚間好像還能看到流淌的鮮紅血液,她自認爲擁有絕對的理智,不會被任何外物動搖,但指尖還是不經意的觸碰到了一旁的控制面板。
手術檯內測的暗門開啓,裡面是一條幽深的通道,在通道兩邊的牆壁上擺放着一個個破損嚴重的入夢儀器。
從那誇張的報廢數量來看,使用者曾無數次在噩夢中進行了違規操作,幹了非常危險的事情。
宣雯扶着手術檯進入,打開了通道盡頭的密碼箱,裡面整整齊齊擺放着數不清楚的記憶芯片。
“如果那麼容易便可以忘記,我爲什麼還要你許下那樣的承諾。”
……
7009病房,高命站在一地狼藉當中,他知道自己和宣雯都不會被情緒左右,更別說什麼戀愛腦,他們是理智冷靜的,只不過“生離死別”了太多次,所以這回有些失態罷了。
五指收攏,高命將月光留在了窗戶前面。
“至少對她來說,我應該不算是一場噩夢吧?”
走出7009病房,高命聽到了從樓上傳來的扭打聲,以及夏陽刺耳的笑聲。
一向溫和的夏老師好像遇到了麻煩,作爲一“家”之主,高命怎麼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房客”被欺負?
“我倒要看看宣雯是怎麼治療病人的?”
或許是爲了給追上宣雯找一個理由,高命大步來到了樓上。
虛掩的房門上掛着禁止入內的牌子,高命直接將其無視,進入後才發現八樓並非地圖上標註的療養病房,所有病室都加裝了金屬防護欄,看着更像是一個個禁閉室。
掃視兩邊,那些病房內擺放着各種複雜的儀器,高命在其他醫院從來沒有見過,與其說這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如說更像是一個拿患者做試驗的研究所。
夏陽的笑聲越來越扭曲,其中還夾雜着含混不清的嘶吼,根本不像是人發出的,更像是一頭被關在籠子裡的野獸扯動了身上的傷口。
向前邁步,高命踏入八樓走廊之後,頭頂和牆壁上的燈光忽然變了顏色,他好像在無意間觸動了警報。
樓道里的門自動關閉上鎖,牆角的所有監控好像一隻只紅色的眼珠子,全部看向了高命。
護士站裡走出兩位強壯的護工,他們表情很和藹,一副禮貌詢問高命是否迷路的樣子,手中卻拿着用來針對重症精神病人的工具。
“手腕上有一道淺色的痕跡,應該是長時間佩戴黑環導致,這些護工也是測試者?”高命還在往前走,兩位護工也笑着揚起了手中的工具。
雙方身體交錯的瞬間,監控都沒有捕捉到高命是怎麼出手的,兩位護工就沉沉睡去,雙眼緊閉,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恐懼,好像陷入了噩夢當中。
幾分鐘後,高命打開了夏陽病房的門,刺鼻的藥水味瀰漫在屋內,地上隨處可以看到飛濺的藥液。
這裡沒有擺放病牀,只有一張巨大的手術檯,夏陽就被捆綁在上面,身體被束縛帶綁住,手腳多處打着吊瓶,他好像拒絕進食,醫院只能靠這種方式維持他的生命。
肌肉萎縮,慘白的皮膚上佈滿傷口,柔和的五官被破壞,小半張臉皮都被刮掉。
難以想象,高命印象中一直優雅溫和的夏老師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哈哈哈哈,繼續,繼續啊!”
歇斯底里的聲音從破損的聲道傳出,血液浸透了嘴脣,夏陽嘴巴里都安裝了防咬合裝置,所以他的聲音變化很大。
“爲什麼還是無法入夢?所有儀器運轉正常,全都是今天從總公司運過來的。”三位醫生操作着某臺儀器,觀察圖表,百思不得其解。
“上面現在對我們很不滿意,十三位候選者全部出了問題,發生在司徒安身上的事情絕對不能重演!務必要弄清楚夏陽在噩夢中經歷了什麼,三天之內破解他的記憶!”
“石博,我們各種方式都嘗試了,這傢伙一進入夢境就會自己醒過來,他的自我意識中好像設置了某個提醒裝置。”相對年輕的醫生唉聲嘆氣:“我們從那麼多患者腦子裡剝奪出了噩夢,沒想到會栽到他手裡,要不要向上級請示,把他的腦子給挖出來,帶回五級試驗室嘗試?”
“不行!候選者的身體是瀚海計劃中不可缺少的一環,想要干預那座死掉的城市,他們這些候選者必須要活着!”被稱爲石博的年邁醫生將一根根管道刺入夏陽後腦,爲了方便試驗,他們直接在夏陽頭上開了一個洞。
在這整個試驗過程中夏陽都保持着清醒,他那扭曲的笑聲中帶着譏諷和嘲弄,可十幾秒後,夏陽的笑聲忽然停止了,他眼睛緩緩眯起,看着石博身後。
“怎麼突然安靜了?這瘋子不會死了吧?”年輕醫生沾滿鮮血的雙搜擡起,朝石博看去,腦子好像宕機了一秒:“石博!你身後有人!”
血色紋身彷彿一條飢餓的紅龍蔓延到了石博後頸,肉香瀰漫,高命陰冷的聲音在屋內幾人耳邊響起:“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我的同事?”
除夏陽外,其他人好像瞬間陷入了黑暗,五感被剝奪,靈魂沉入了噩夢。
屋內一下變得安靜,安靜的讓人有點不適應。
因爲夏陽的腦袋被固定在了某個位置,所以高命繞到另一側後,夏陽才能不費力的看到他。
記憶中明媚的表情被撕碎,病牀上的夏陽和瀚海那個夏陽簡直就是兩個人,一個到死都維持着傲慢和優雅,一個卻彷彿等待宰殺的牲畜。
瞳孔中出現高命身影,夏陽過了幾秒才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們不是室友嗎?什麼時候變成同事了?”
“你還記不記得在瀚海發生的事情?”高命身後好像站滿了亡魂,如同一片漫無邊際的黑色海洋,壓向了夏陽。
“你把我給你得講的鬼故事都變成真的了嗎?”夏陽眼中沒有一絲畏懼,只是興奮的笑着,好像一個終於獲得了心愛玩具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