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紀檢人員跟在小蔣身後上了車,就從車座上拿起一塊黑布,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想着要怎麼給小蔣罩上去。
“不勞兩位,我自己來!”
小蔣心中有底,他根本不怕這所謂的調查,他拿過那塊黑布,不慌不忙把眼睛遮了起來,心道,“陳大龍現在是常委副市長,你們敢雙啊規我?也不知道事情鬧到最後,看你們如何收場!”
那兩位紀檢人員顯然之前就聽說小蔣是有些功夫的人,因此之前不免有些擔心,車上居然還準備了繩索和幾根棍子,看小蔣並沒有試圖頑抗,也是鬆了口氣。幹了這麼久的紀檢工作,他們還是頭一次碰到如此鎮定的人,竟然沒有一絲的慌亂。
有那麼一句話,叫做“不調查,人人都是孔繁森,一調查,全都是。”
這年頭,再自律的幹部也經不起組織上認真仔細的調查,一旦被雙啊規,基本上是沒有再出來的可能了。絕大多數被雙啊規的幹部,直接就從雙啊規的地方,被送進了牢房,僥倖出來的,政治生涯也肯定是結束了。所以一聽到雙啊規,就是再鎮定的幹部也難免會恐慌。
小蔣的表現顯然出乎辦案年輕人的意料之外,兩人帶小蔣上車的時候,眼神裡甚至閃過一絲佩服,心裡的潛臺詞是,“霸王龍的司機果然不一般!”
車子很快開動了起來,七拐八扭幾十分鐘後,終於停了下來。
小蔣被領下車,然後走進一個房間,等摘下眼睛上的黑布後,小蔣開始打量着這傳說中的雙啊規幹部的地方。
有點像是市裡最普通的派出所的訊問室,房間的窗子被黑色幕布遮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光亮。屋子擺設的格局,也跟派出所審訊室差不多,一張桌子,兩邊分別擺了三張椅子,一邊一張,一邊兩張,桌子椅子,包括屋子裡有尖銳棱角的地方,全都被包了起來。
小蔣一看就知道自己的位子在哪了,擺放靠牆壁那個單獨一張的椅子,肯定是自己的了,他往前走幾步,來到椅子前方,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迎面看到桌上放了一盞探照燈,看燈泡的尺寸,功率絕對不小於一千瓦,照射的角度,剛好直直對着小蔣臉上。
聽說紀委辦案,不打不罵,但就是不準睡覺,拿大功率的燈泡照着你,然後不停地問你話,看眼前的樣子,確實是這樣啊。
小蔣雖然沒見過紀委辦案,但是從主子陳大龍跟紀委的老朋友一塊聊天的時候,倒也聽說過一些。所謂的紀委辦案,無非就是找個由頭先把人控制起來,攻心爲上,讓你自己主動交代問題,如果真有確鑿的證據,就無需紀委出面了,今天來找自己的肯定就是檢察院的人了。
這也是很多分子害怕雙啊規的原因所在,現在大家的反偵察意識普遍提高了,又不是傻子,就算是貪腐也不會給檢察機關留下什麼證據。真要是憑證據抓人,怕是天底下大多數的幹部,都是廉潔自律的好乾部。
這種情況下,對於那些明明有問題,但暫時還沒有掌握證據的幹部,就有必要採取雙啊規的手段了,讓對方主動交代問題,紀委在這方面有着非常豐富的經驗,只要你進來,就不怕你不交代。
小蔣心裡盤算,怕是這幫人想要趁着陳大龍還沒得到消息,回過神來的時候,把自己辦成個“證據確鑿、事實明確”的鐵案,到那時就算陳大龍想要翻案,也得掂量一下其中的風險,想陷害一個人非常容易,但要是想平反的話,就太難了!
小蔣正一個人四處張望的時候,外面走進一位中年人,微微有孝胖,留着精明的短髮,面色威嚴地走到小蔣面前,道:
“我是這次紀檢組的組長嚴峻,負責調查你的問題,希望你認清形勢,不要心存僥倖,把你的問題,徹底向組織交代清楚。”
小蔣淡淡笑着,“不好意思,頭一次被雙啊規,不知該該交代些什麼事情。”
嚴峻被氣樂了,心說你小子把紀委當成拘留所了啊?一次就讓你完蛋,你還想被雙啊規幾回啊?他嚴肅道:
“把你以前幹過的那些事情,全都想清楚,統統向組織上坦白。不要跟我玩什麼花樣,要是沒有確鑿的證據,組織上是不會請你來的,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個人行爲,你是按照別人的意願做事!,主犯和從犯的差別還是很大的,你自己心裡必須要想清楚了再交代”
“以前幹過的事啊……”小蔣笑着,“那可多了去!”
小蔣是故意在逗這位嚴組長的,沒想到嚴組長卻當了真,以爲自己遇到了一個慫貨,自己既沒有搞溫情攻勢,也沒有搞不讓睡覺那套手段,這小子竟然主動承認自己做過很多對不起組織的事,果然是有眼色!自己這趟差事,辦得實在是太輕鬆了,一份大大的功勞就這麼到手了。
嚴組長心中大喜,他以前也碰到過這樣的幹部,心理素質比較差,深怕被審訊的時候吃什麼苦頭,一進門就把什麼都禿嚕出來了。
嚴組長立即拿過一疊稿紙放在小蔣的面前,道:“你有這個態度就很不錯嘛,把你做過的事統統寫下來,寫詳細一點,把問題交代清楚,組織上會給予公正的處理。”
放下稿紙,嚴組長準備出去歇息,根據他的經驗,這些慫貨一旦要交代問題,必定是又臭又長,上至給某領導送了一瓶酒,下至某人請自己洗過一次澡,沒有一天半天,那都寫不完,這跟那些抱着僥倖心理,一點點擠牙膏的人是大有不同。
嚴組長揹着手,得意洋洋要出門,背後就傳來聲音,“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無非就是每天跟着領導開車服務,領導生活的內容要不要交代?”
嚴組長的腳步就停了下來了,“我們紀委要聽的,不是領導的瑣碎生活,而是跟領導的工作有關的迎來送往,或者更明確的說,行匯受匯之類的事情,都可以寫。”
“那還真是沒法寫了,領導是領導,我是我,你抓我進來寫領導工作上的事情,這不是開玩笑嗎?”
嚴峻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道:“不知道該交代什麼是不是?需不需要組織上給你提個醒啊?你跟着領導,收過什麼人的錢,幫助過那些人做不能做的事情,好好想一想!”
小蔣剛纔坐在車上早已仔細的想了一遍,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問題被這些人掌握,就算想栽贓自己,也很難找到下手的地方,這幫人針對的目標已經很明顯了,一定是陳副市長!
“怎麼樣,想起來什麼沒有,想起來的話,就都寫下來!”
嚴峻一直在觀察小蔣的表情,看到小蔣表情上的變化,他心裡就有數了,看來這個小子知道的東西真的很多。
“想起來了!”小蔣看着嚴峻,很認真說道:“我曾經給是市委的董楚章副秘書長買過早飯,他沒有給錢,紀委能不能幫我討回來啊?”
嚴峻頓時火冒三丈,你把我們紀委當成討債公司了?他要讓小蔣交待什麼,他心裡最清楚,沒想到小蔣開口就咬了董楚章一口,這不是亂彈琴嗎!
他走到門口,叫過三名紀檢人員,道:“對於某泄拒坦白、抗拒專政的頑固分子,我們一定要採瓤有力的措施,粉碎他們的僥倖心理,幫助讓他們認清形勢!”
三人心領神會,“放心吧,嚴組長,我們手底下,還沒有出過不招的人呢!”
當下一人負責守門,另外兩人就走進了屋子。
嚴峻瞧着幾人一副信心滿滿的表情,心想,“不過是個司機罷了,油嘴滑舌一些也是可能的,但卻未必不好應付,交給這幾人也就夠了。”
兩人連軸轉審訊了小蔣一晚,直到第二天,嚴峻才揹着手,再次來到房間門口,問道:“怎麼樣?他都交代了嗎?”
負責守門的那名紀檢人員一搖頭,道:“嚴組長,情況不對啊!”
“怎麼個不對法?”嚴峻板一聽就沉下了臉。
“這傢伙一個字都沒交代,還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們怎麼都叫不醒!”
嚴峻一聽,心說這還了得?紀委辦案的殺手鐗,就是不讓睡覺!你們這些人辦了這麼的案子,又有一大堆的道具,竟然還讓人給睡着了?這辦的是哪門子的案?豈有此理!他一推門,就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幾盞大功率燈泡此時全開,都對準坐在椅子上的小蔣,嚴峻進門都感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燈光亮得自己眼睛都睜不開。
因爲小蔣昨天態度惡劣,嚴峻得到底下人彙報後,也不搞什麼苦口婆心的溫情勸化了,直接就吩咐上了手段。
但上前一看,他愣了,這小蔣竟然靠在椅子裡睡得死沉死沉,嘴裡還打着酣聲,看起來很悠閒的,別人被燈光照一晚上,臉上的皮都要乾裂了,小蔣竟然紅都不紅一分。
屋內的兩名紀檢人員就站了起來,“嚴組長,你快想想辦法吧!”這兩人熬了一宿,辦法想盡,竟然沒把小蔣叫醒,此時都是兩眼通紅,以前是自己熬別人,這回邪了門,自己倒被人熬了。
嚴峻心說,“我還叫不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