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峰迴到家中，頭腦也閒不下來。
這不是他想用腦，是他得聽張曉芸說話。
按說，遠峰這樣在外面忙碌後，回到家中，夫人可以給他泡上一杯茶，或者弄盆洗腳水，讓他泡一泡腳，活血，減輕疲勞。
張曉芸沒有這樣做。或許，她就沒有這個習慣。
相反，遠峰得耐心聽妻子說事。
張曉芸要說的，也是關於電動車項目。
“你何苦呢。大部分人，都不贊成上這個項目。你要逞什麼能。我早說過，遠程的人，就是白眼狼。你對他們好，他們並不領情。我懂你的心思。遠程人太窮了。你想上一個大的項目，把公司壯大。大傢伙呢，也跟着多得些好處。
你操盡心思，幫大家脫貧。現在，錢都到手了，有誰還記得，曾經窮的日子。他們認爲，拿到的錢，就是他們應該得的。不假，是他們得的。就要破產那會，有誰拿到現在這麼多的錢嗎？我知道，都是因爲你的付出。”
“......”遠峰聽着，眼睛卻閉着。他有點想睡的樣子。
“我在說呢。你聽了沒有？”
“我有點累。想休息一會。”
“不對吧。你就是走路，都在聽別人的意見。怎麼我說幾句，你就不想聽了呢。你知道不知道，我也是遠程集團的職工。”
“哦。還真的是。”遠峰笑起來，睜開了眼睛，說：“我以爲回到家，可以耳根子清靜一會。卻忘記，我家還有一位，也是職工代表。”
張曉芸還真的是職工代表。
只是，她在小組討論時，沒有發言。她想，我對你們這些人說，還不如我親自對遠峰說呢。
可是，回到家的情況，並不像張曉芸想的那樣。遠峰聽她說話，帶睬不睬。
張曉芸說：“就你弄的這個大項目，我也不看好。哦。我說的是在遠程集團上這個項目，不看好。如果，你和陳家滿他們另外搞一攤子，我倒是很看好。說實話。我倒是覺得，如果把電動自行車這個項目搞起來，前途不錯。這是很賺錢的一個項目。
記得我早先說過的吧。我曾經在騎自行車時說過，要是，哪一天，有一種不要腳踏的車，就好了。現在，你想弄的這個，就是我曾經想到過的。
只是，你不應該把這個項目放在遠程集團來做。陳家滿對你不錯。賈安成對你也不錯。你可以藉助他倆。你可以和他倆另外搞一攤子。有錢不賺，你真傻。”
遠峰這時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他和張曉芸不像一家人。
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可他和張曉芸，卻是進同一道門的一家人。
張曉芸怎麼就不能體諒一下做丈夫現在的處境，艱難。反而添亂。
按說，張曉芸稍爲留心，就會發現，遠峰對遠程的情結。
這個企業，寄託着遠峰過多的夢想和希望。年輕時的他，就是因爲執著於這個企業的發展，放棄了可以去上大學的機會。
如果，那個時候去了大學。現在，百分百不在這個企業工作了。剛剛恢復高考後的那批學生，甚至是那幾屆學生，畢業後，就沒有再回到原單位的。
如果要說掙錢，遠峰早就離開遠程了。
第一次從總經理位置上下來後，遠峰試着去到陳家滿那裡。他是奔着出去掙錢還債的。也就是那時，遠峰才發現，憑他的能耐，到外面去掙錢，太容易了。
可是，華令虎一個電話，就把遠峰叫回到遠程公司。
一邊是很容易掙到的錢財，一邊是遠程的興衰和出路，遠峰選擇了後者。
雖然，遠程的今天，比昨天，要好許多。可明天呢？
遠峰已經看到了市場的殘酷。爲了遠程能夠生存長久，他已經在未雨綢繆。電動自行車項目，可以爲遠程集團帶來豐厚的利潤。這個市場，還沒有形成，能夠拓展的究竟足夠大。
他想到了這些，張曉芸不能理解。
如果，遠峰之前沒有對張曉芸說過這些，說過他的理想，那也就罷了。
事實是，遠峰說過，張曉芸卻當成了耳旁風，聽過，當一陣風颳過去。
張曉芸或許會爲自己辯解，她就是一個世俗人。
可她身爲遠峰的妻子，源遠流長的文化需要她夫唱婦隨。她卻不能做到。
“哦。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來，應該去周師傅家看看。我答應了他的。”遠峰不等張曉芸有反應，就出了家門。
張曉芸愣在那。
她反應過來，遠峰這是生她的氣了。
遠峰雖然是藉口外出。但事實上，他在下午時，已經想到一步棋，就是利用晚上的時間，走訪幾個工人。而且，這幾個工人，是最有見解的人。換句話說，這幾個人，在工人中有一定的號召力。
而這幾個人，現在都在反對上電動車項目。
遠峰在遠程公司生活了這麼多年，他的青春，以及後來的這些年，就是在這裡渡過。
不能說對五千多職工，個個瞭解，大部分人，還是能夠認識，其中一部分，可以說出他們的一二三。
有不同聲音，很正常。
只是，要把這些不同的聲音，遊說到同一個頻道上來，是要花費一些精力。
從企業管理這個角度上說，爲一個項目的解說，很傷腦筋。說深了，人家根本就不買你的賬。說淺了，可能說不透。人家還是不買你的賬。
爲了保證大會上的發言有說服力，遠峰打算挑選幾個人去試着說服。
來到工人老周師傅家。
這家人在看電視。
看見遠峰來到，老周師傅要關電視。
“我倆去陽臺吧。”遠峰提議。
“也行。”老周師傅這就領着遠峰去到陽臺上。
老周師傅知道遠峰爲什麼來找他。因爲他在職工代表大會的小組討論中，言辭最爲激烈。說白了，他堅決反對上電動車項目。不爲別的，只爲保護好已有的飯碗不被打碎。
遠峰必須做工作。他給老周師傅解說爲什麼要上新的項目，分析內燃機配件的前途。
“我們現在製造的配件，不是沒有市場。問題是這個市場基本固化。遠程公司在這個行業中，沒有進入前五的可能。只在十位後。前五的實力，大家都知道。廠報上專門有這方面的介紹。
再說，從大的趨勢看，用柴油的機器，將來可能要相對阻止。配件行業，跟着就會萎縮。
前有那五名強悍的同行，後有這個行業的可能萎縮，遠程公司如果守攤子，最後這個攤子肯定被可能來到的奤大風大雨給沖刷掉。”
經遠峰這樣一分析，老周師傅不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