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唯願長樂無憂
牛有福有些懊悔。
他得了銀子就該即刻回鄉,還跑去跟田姨娘告別,多此一舉做甚!
還把大姑娘招來了。
原本被人追債的日子,過得跟個乞丐,跟條狗都不如。可後來拿話威脅田姨娘,得了銀子,他又抖擻起來。
好不容易進京一趟,自是要在京城要在天子腳下好生瀟灑一番的。
回了鄉,也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進京了。
又想着常來常往,今後還有用得着田姨娘的一日。便想着臨走去跟她說一聲,一爲安她的心,二來自然也不想這份關係斷了。
結果……把大姑娘招來了。
“見過大姑娘。”
“倒不必行此大禮。我外曾祖母早就還了你一家人的身契,你也不再是溫家的下人了。”
牛有福一臉真摯,“是虞老太太當年救下我和妹妹,纔給了我們兄妹一條生路。我永遠都記得老太太的這份活命之恩。”
“你有心了。”季安瀾看他,瞧着也不似什麼奸滑之人。
“聽說你做生意不成,欠了好些人銀子,是因爲躲債才進京的?”
牛有福一凜,沒想到大姑娘連他不在故鄉,連他做生意失敗被人追債都知道。
牛有福微微提了提心。
“回大姑娘話,我確實欠了一些人的銀子,不過很快就能還了。”有了田姨娘給的一千五百兩,還完欠的銀錢還能剩下不少。
再做生意都有了本錢。
“是找田姨娘要的?”
牛有福又是一哆嗦,沒想到大姑娘竟派人盯着田姨娘嗎?
想到舊事,更是提了心,生怕說錯了話。
“我因生意失敗,在家鄉支借不到銀子,這纔想到田姨娘。我們兄妹和田姨娘是一同被買進溫府的,從小就認識,感情深厚。所以纔想着進京找她借些銀子。”
季安瀾定定看他,覺得這牛有福可能沒有說實話。
如果只是這般,田姨娘不該思慮過重,病得下不來牀。
“田姨娘給了你多少銀子?”
牛有福頭低了低,“一千五百兩。”
賀嬤嬤和幾個丫頭有些驚訝,竟要了這麼多嗎!
不過一個普通莊戶人家,竟敢鋪陳這麼大的生意?
田姨娘的月銀不過是五兩,藍夫人和世子又不待見她,不像小劉姨娘還有世子和侯夫人的貼補,田姨娘攢一千五百兩得攢多久?
怪不得要變賣物事湊銀子給他。
看牛有福的眼神都當他是惡霸。
季安瀾也有些吃驚,田姨娘一個陪房被擡爲姨娘,身上一點傍身的產業也沒有,估計是沒存下多少銀子的。竟捨得給他一千五百兩?
“可簽了借據?”
牛有福一愣,不知大姑娘爲什麼這麼問。下意識搖頭,“沒有。但我會還給她的。”
這下季安瀾確認了,要麼他對田姨娘有恩,要麼他有什麼把柄拿捏住了田姨娘。
不然田姨娘舍了這麼大一筆銀子,不可能不要借據。
而且牛有福還遠在江南湖州。
田姨娘估計這一輩子都不會回江南了。沒憑沒據將來如何要這筆銀子。
季安瀾思緒翻攪,想起外曾祖母一直在查母親身邊伺候的那些人。
還一直跟她強調內鬼最可怕。那麼多年過去,哪怕玉蕊埋在地下,人都化了,還讓人盯着她兄長牛有福一家。
不肯還他一家人的身契。
“玉蕊是怎麼死的?”
牛有福暗暗吃了一驚,面上又不敢露出分毫,“沒想到姑娘還記得我妹妹玉蕊。”
一臉哀悽,“我妹妹是自己想岔了,得罪了夫人,才被趕了出去,在外頭日子過得不好,大冬天去洗衣裳掉進河裡溺死的。”
要是他妹妹還跟在夫人身邊,憑她一個心腹陪房,怎會自己去洗衣裳。
牛有福面上的悲傷不似作僞。
他說的玉蕊死因跟外曾祖母調查來的情況一致。
想了想,又詐了一句:“玉蕊告訴過你了吧,我母親是如何沒的?”
季安瀾話音才落,顧少晏猛地轉頭看她。
季姑娘母親不是生安冉時難產亡故的?難道這裡還有什麼內情?
藍夫人的死有內情,如今連季姑娘母親的死也有內情?
平涼侯府兩位世子夫人都死得蹊蹺?爲了什麼?
顧少晏眉頭擰得死緊。
而牛有福聽到大姑娘真的問到先夫人的死因,瞳孔縮了縮,整個人幾不可見地打了個顫。
也許這一趟不該上京的。心裡的懊惱止都止不住。
“你在猶豫?”季安瀾面色變得冷肅,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不是,是我沒想到大姑娘竟會問我這個。”
牛有福急忙張口分辯。
“我當年並不在府裡當差,大姑娘母親走的時候,我妹妹也不在夫人跟前伺候,是後來夫人去後,我們才得知夫人是生小公子難產去的。”
說着,面上幾許難過,“夫人待人和氣,從不打罵下人。聽聞夫人去世,我和我妹妹還哭了好幾場。”
若不是方纔季安瀾一直盯着他,細瞧他面色變幻,還真就相信了他這番說辭。
又問了一番,卻是沒問出有用的信息。
要麼是牛有福不知內情,要麼是他知內情,卻埋得深不肯往外透。
要麼只想着那些年外曾祖母都未查到的事,自己一個當年還人事不知的孩子,只怕更不知情,便想着繼續隱瞞。
顧少晏讓人把牛有福帶了下去,繼續關了起來。
見季安瀾一個人站在檐下看着揚揚灑灑的雪花出神,在一旁遠遠地看着,也不出聲。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瞧着象是要融入這漫天的雪花中,飄飄遠去一般。直直站在那裡,幾許冷清,幾許孤寂。
惹人心疼憐惜。恨不能上前擁她入懷,好生呵護。
又想起山頂上看到的那一幕,越發想爲她查清這背後的真相,好爲她肅清這一切,讓她可以放心地嫁人,去過踏實安穩的日子。
她該是每天臉上都掛着笑,無憂無慮的。
不該這樣眉頭緊鎖。
“你放心,牛有福我會命人看着。也許再關個幾日,他自己就耐不住,把一些不爲外人道的事說了。”
季安瀾轉頭看他,朝他笑了笑,“多謝你了,我不好把他帶回去,還要勞你費心幾日。”
“與我不必這麼客氣。”
爲她,他心甘情願。盼她開懷,唯願她長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