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碎玉
梅枝下,季安瀾盈盈站在那裡,望向來人。
趙魁負手而立,面色冷靜地望向她。只覺此刻的她陌生得可怕。掌心裡一尊紅得似血的小玉兔正被他緊緊握在掌中。
多日盤玩,早已油光水滑。
這是他照着季安瀾送他的那尊玉兔讓人往小了做的。
“爲何這麼做?”趙魁問她。
季安瀾笑了笑,擡眸看向面前的梅枝,“你沒頭沒腦這麼一問,竟叫我不知如何回答。”
“你怎會不知。”
“我爲何會知。”
二人打着啞謎,其實早已心照不宣。
趙魁也望向她面前的梅枝,“我們兩家已換了庚帖,你會是我的妻,而我即將是你的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祖母若不好,於你我並無好處。”
“換了庚帖?”
季安瀾笑笑,“你並不是頭一個與我交換庚帖之人。”
上一個與她交換庚帖的,早已擁抱嬌妻,很快就要當爹了。
“不過是交換庚帖罷了。”又能做什麼數呢。
“我與他不同。”只要他把兩家訂婚一事往宗正寺那邊一遞,再無更改可能。
“沒什麼不同。”她不同意之事,沒人逼得了她。
“你想得太簡單了。皇族子孫婚迎嫁娶與普通人家大不相同。”
季安瀾並不想與他爭辯,“你今天來是與我談論婚事的?”
“你以爲我該與你談什麼?”
來的路上,趙魁心裡憋了一股邪火,在見到她之後,又冷靜了下來。在和她短短說了幾句之後,他已不想再多說。
她有她的堅持,他亦有他該守護之人。
逝去之人已然逝去,活着的人還得活着。
“兩家婚事我們府上已開始準備。你可有什麼要求?我會盡全力滿足你的要求。婚房現在可要讓人去丈量?傢俱擺設一切都照你的心意來。”
季安瀾心裡已沒了波瀾。
“趙魁,你該知道婚事不會成。”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相信你們府上也已經在準備了。”
“不要裝傻,趙魁。有人看見藍夫人的死,不是意外失足。她可是你的生母。若安昕和向晚知道此事,你要如何面對他們?”
趙魁狠狠地捏了捏掌中的小玉兔。手勁大到讓他感覺那玉兔馬上就要碎了。
他有些不捨,又稍稍鬆了鬆。
“她意外失足,過早離世,我亦難過傷懷。安昕向晚願意拿我當大哥,我自會照顧他們。”
見他執意裝傻,季安瀾有些厭了。
“趙魁,你派人去湖州牛有福家裡了吧?”
冷靜疏離地看着他,“牛有福先是我外祖家的家奴,爾後被我放了身契。他一家不過是普通莊戶,死了一個牛有福還不夠嗎?”
還要再造多少殺孽?
皇族之人就可以這般肆意決定別人的生死?
趙魁又一次狠狠地捏緊了手中的玉兔。她派人去湖州了?
趙魁這一刻再看她,有做爲對手的欣賞,也有被喜歡之人忽然撕開僞裝的錯愕、失望、與不喜。
“你又說我聽不懂的話。”
“聽不懂便聽不懂吧。你只要知道我們再無可能便好。”
“婚姻大事豈是兒戲。兩家既已換了庚帖,你便等着做我的妻便好。”
趙魁撂下這番話,便出了季安瀾的院子。
季安瀾靜靜望着他走遠,站在梅枝下,久久沒有動作。
趙魁出了平涼侯府,翻身上馬前,回望平涼侯府大門上的匾額,眼裡有一種勢在必得的瘋狂。
抱恩寺。
趙魁叫來住持細細盤問藍氏發生意外那天,都有什麼人來過寺裡,又有什麼人去過後山。
“當時去後山的,只有藍夫人、王妃和她身邊的嬤嬤。王妃在去後山前,命隨從不必跟隨伺候,王府一應下人均在山門腳下候着。因是貴人上山,故寺裡未再讓人去後山。”
趙魁翻着那天來寺裡的名單。
“那在王妃去後山之前,都有哪些人去過?”
“這……未曾細細查問。”
寺裡並未阻止信衆去後山。只不過在有貴人的時候,會派人清場。
趙魁在翻到一個名字時停住,有些錯愕,“這個人?”
住持湊近一看,“這顧少晏是行宮侍衛,當時護送行宮管事太監送佛像來寺裡。”
“當時他在何處?”
“當時他們一行人均被安排在禪房休息。”
趙魁又把看管禪房的僧人叫來盤問了一番。
“……未曾留意他們的去向。我們只負責灑掃養護,並未流意客人動靜。”
趙魁細細盤問了一遍……
因那天死的人是這位王府三公子的生母,住侍等人只以爲他是來查問生母一事,心生憐憫,把能想到的都說了。
卻沒讓趙魁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把人揮退後,目光落在顧少晏的名字上。
有人看見了當時那一幕?那人明知對方是王府的王妃,敢把這事告訴給季安瀾?不怕王府報復?
顧少晏?
趙魁想着幾次與他見面的情形……又想到他對季安瀾的心思……
莫不是知情之人便是顧少晏?他在後山看到了當時那一幕?是他把這個消息透給季安瀾?
顧少晏!趙魁目光盯在他的名字上。
趙魁離開平涼侯府去了抱恩寺,暗衛及時把這個消息傳給了季安瀾。
季安瀾聽完吩咐……
“你幫我遞話展師傅,請他幫我把那幾家人看好,莫讓人打探到他們的行蹤。他託我辦的事,我已去信我祖父。不過是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展師傅能看在顧公子的面上,如此幫我,我銘感五內。”
展衡想送幾個人去宣州軍中,季安瀾細問過後,並無不妥,便給祖父去一封信告知情況,代爲引薦。
而暗衛得了吩咐,很快離去。
人走後,季安瀾想着趙魁的用意。
他去了抱恩寺?必是查那天都有誰去了寺裡,又有人上了後山。
他一定會查到顧少晏頭上。
但顧少晏臨走跟自己說過,他去後山的事沒人知道。隨行的侍衛和管事太監都以爲他在禪房休息。
但鑑於趙魁和平陽王妃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手段,季安瀾亦不敢大意。
又寫了一封急信,託暗衛寄給顧少晏。
囑他在外務必多加小心。
而等趙魁回了府,聽說錢嬤嬤一家人不見了,剛平靜的心火又升了起來。
把手中握了一天的紅色玉兔狠狠砸到地上,哐噹一聲脆響,立時就碎成十數片,散落在各處。
趙魁冷靜地瞥了一眼,目光移開。“來人!”
下人低垂着腦袋進來,大氣都不敢喘。
“去跟王妃說一聲,讓她把季安瀾的庚帖送到宗正寺!”
過年這些天真的是各種忙,根本沒時間碼字。對不住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