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着摸了摸額頭,頭好疼啊。
皇后搖頭,“不可能!他們既然有心送來,而且又有先例,肯定是要進後宮的。”
皇帝知道,然而,正是因爲知道,所以才爲難,“我答應過你的。”
皇后一愣,很疑狐的笑了,“你答應我什麼?”
皇帝突然變得很嚴肅,很正經,“那次,你剛剛生下長女,在你生日宴上,你母親想將你十四庶妹送進宮來幫你那次,我跟你說:以後,後宮再也不會進人。”
皇后聞言,眼裡的笑意已經遮擋不住,蔓延到了整張臉,“我還以爲,你當時說的,是再也不納陸家的女兒進宮。”
皇帝一愣,看着皇后,突然道:“搞了半天,你我說的,根本就是兩件事。”
皇后也有點意外,尬笑了兩聲,“對了飛白呢?我去看五皇子的時候已經不見她了?”
皇帝聽到殷飛白的名字就頭疼,那個熊孩子。
“被我訓了一頓,現在已經走了。”皇后捏了捏眉心,很是煩躁。
一羣熊孩子。
皇后淺笑,“最近……是不是太忙了?”
皇帝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皇后,她的眼中,早已沒有了當初那種害怕。
那種自己隨時會廢了她的害怕。
她心裡的患得患失已經被自己給撫平了。
皇帝端起茶杯來喝了口,卻又若無其事道:“老樣子,忙也忙不忙也不忙,習慣了。”
皇后抿了抿脣,這纔開口道:“何必這麼爲難自己呢。”
皇帝失笑,“這天下是先王打下來的,又是先王親自交到我手裡來的,我時時刻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皇后眼裡泛起了笑意,歪着頭,看着他的模樣有些出神。
皇帝失笑,“看了十幾年了,還沒有看夠?”
皇后搖頭,“看多少年都看不夠,只是啊。”
皇后說着,卻又嘆了口氣,“今早起來的時候,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總覺得是老了。”
皇帝眼裡都帶着笑意,調侃道:“好啊,過個幾十年,你是老太太,我是老頭子,我們還是一起手牽手。”
說着話,皇帝卻又笑了,“只怕那時候你要嫌棄我老了。”
皇后被他逗笑了,這夫妻十幾年,他對自己總是那樣上心,是不是的還要說話逗自己開心。
“既然高麗那邊要送人過來,那我朝肯定也要選同等人數進宮纔好,否則,這後宮裡盡是高麗妃子,多不好。”
皇帝哼笑,“你還真的是一點不吃醋。”
皇后搖頭,“我沒什麼醋可吃的,我而今年紀也大了,三個妹妹跟我年紀也差不多,而今宮裡,是要進人了。”
皇帝笑了一聲,卻道:“我年紀也大了,馬上就要四十了,就別恬不知恥的找些十來歲的小姑娘,好了,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十五年前答應過你,後宮不會再進人,我言出必行。”
皇后聽着他的話,看着他眼裡的真誠,微微低下頭,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去笑意。
“母親跟姐姐之前進宮,都說了我好幾次了,再說了,外頭人也知道你……哎,這樣不好吧!”
皇帝搖頭,“沒有不好,總之有我就是了。”
十五年前答應你的事,我一直記在心裡,時時刻刻不曾忘記。
皇后燦然而笑,十幾年了,夫妻十幾年,感情十幾年。
………
殷飛白出了宮就鬆了一口氣,今天差點又被皇叔給逮着了。
她先是回王府去,拿起自己那扇子來左右打量,嘴裡‘嘖嘖’的讚賞。
“孤王就是手巧啊,這麼複雜的扇子,自己居然都做會了,太能幹了孤王!”
殷飛白先是厚着臉皮稱讚了自己一頓,拿來了扇套將扇子裝在裡面,又拿來一個長方形的禮盒,將裹着扇套的扇子放進去。
“不錯,就這樣。”
殷飛白說着就往外走,叫來馬車,直接就往長樂山去。
只是她昨晚一晚上沒睡,今天又蹦躂了半天,這會兒坐在馬車上,居然就有點困了起來,乾脆就腦袋靠在窗子,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道多久,殷飛白心裡到底還在念着要送禮物給冷梅君,睜開眼醒來,卻發現馬車早就停了下來。
“咦……”
她有些疑狐,伸手打開了簾子,卻發現車伕不見了,拉車的馬背上,正坐着一個紅衣人。
冷梅君就坐在那兒,抱起手來,倒騎在馬背上,和殷飛白正四目相對。
“梅君……”
殷飛白高興的叫着他的名字,人已經下了馬車來,“車伕呢?”
冷梅君笑了,“你的人,你還怕我殺了不成。”
冷梅君說着,看着殷飛白手裡拿着一個禮盒,想起之前她說要自己做扇子給自己,心裡十分雀躍,“送我的?”
殷飛白纔想到今天來的目的,將禮盒遞了過去,“我做的。”
冷梅君笑的燦爛搖曳,如同春暖花開,接過禮盒來打開,裡面放着扇套,他心裡更加的高興,便拿起扇套,拿出裡頭的扇子來。
扇子做的其實很是不錯,扇骨殷飛白是細心打磨過的,就連扇面也是費了心。
冷梅君一看到扇子就笑個不停,殷飛白抱起手來,“喜歡麼?”
冷梅君點頭,“你送的,就是顆石頭我也喜歡,何況,還是你親手做的東西。”
相處這麼久,冷梅君當然知道殷飛白是個閒不住的人,能靜下心來做扇子,那是真的用了心思。
殷飛白點頭,“瞧你笑的花枝亂顫的嘶……”
話還沒說完呢,冷梅君就伸手抓住殷飛白的肩膀,“殷飛白!我看你是一天不捉弄我過不安生是吧?”
殷飛白拍開他的手,“什麼呀,不就花枝亂顫嘛,我還見過你穿女裝呢。”
冷梅君哼笑一聲,“只給你一個人看。”
殷飛白點頭,擡起頭看着前方,“我們上去吧!我有點口渴。”
冷梅君急忙左手拿着扇子扇套和禮盒,右手拉過殷飛白就往前跑,蹦蹦跳跳的,在炎熱的太陽底下,少年純真的愛情,就像這太陽一般炙熱。
長樂山還是一片花紅柳綠,處處可見鮮花綠草,好一個世外桃源。
“你上次跟我說的牡丹花呢?”殷飛白問,歪着頭,看着他,突然又想起什麼,接着道:“你培育的那個牡丹。”
冷梅君笑着的時候,眼睛總是眯起來,好像打瞌睡一樣,潔白的牙齒就像白玉一般。
“在園子裡,我們一邊喝茶一邊看。”
殷飛白也笑了,兩人就手牽手往山上前,一面蹦蹦跳跳一邊笑,看起來傻傻的。
上了山,到了園子裡,一顆高大的槐花矗立,底下正好擺着石桌石凳的,兩人就過去,冷梅君擺上茶壺杯子,便開始煮茶。
殷飛白看着樹上的槐花,一串串的垂着,那花莖上開着一朵朵小指頭大的白色槐花,風一吹,連在底下喝茶的人,都能聞到淡淡槐花香。
殷飛白笑了,“這槐花又名鬼花,你倒好,就種在自己家裡。”
冷梅君熟練優雅的煮茶,笑的溫柔乖巧,“怕什麼,我家裡什麼花都敢種。”
殷飛白想着也是,站起身來,身子輕輕一掠就上了樹,折下一串槐花在手裡。
重新落在地上,冷梅君看着殷飛白笑了,“你要吃槐花麼?這槐花能吃。”
殷飛白搖頭,反而是從花莖上摘了一朵小小的、潔白的槐花,伸手靠近他的頭髮。
那一朵槐花便別在冷梅君的頭髮上矗立,呆在他的墨發之中。
黑色的頭髮,紅色的衣袍,頭上這一朵槐花,白白的,看起來漂亮極了。
冷梅君伸手拿過殷飛白手裡的槐花,一面輕輕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然後,他將花莖上二十幾朵槐花,全部都別在了殷飛白的墨發上。
殷飛白的頭髮是直接梳馬尾,和自己一樣,現在,他在殷飛白的頭髮上別了一圈,就好像將白玉首飾攢在她發間一樣。
站起身,冷梅君看着她,那墨色的頭髮上,潔白的槐花點綴,看起來漂亮極了。
冷梅君看的有些呆了,面前的人,就像天下的仙子一樣,美麗、純潔。
殷飛白笑了,“你看什麼呢?”
冷梅君淡笑,“看你啊。”
話音剛落,小爐子上的水冒了泡,殷飛白道:“水開了。”
冷梅君便坐下來,就着滾開的水泡茶。
殷飛白就坐在一邊看着,安靜的很,一句話也不說。
一擡頭,兩人面對面,透過開了的水冒出的白氣,冷梅君的面目恍惚着有種不真實。
他太過清俊了,就像天上犯了錯被貶下凡塵歷劫的神仙。
殷飛白看的也呆了,不知道何時,冷梅君都已經將茶泡好,遞到她面前了,“你也看呆了不成?”
殷飛白回過身來,接過茶杯拿在手裡,“你這麼好看,我多看兩眼不行啊?”
冷梅君手裡也捧着茶杯,面色卻有些奇怪,“你的話,怎麼看都行,不過飛白,要是別人說我長得好看,那人現在,已經躺在地上了。”
殷飛白抿了抿脣,“你這麼討厭人家說你長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