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行天下 04 門
黑燈瞎火的夜晚,凶宅,突然陰風四起,衆人還正在研究妖魔鬼怪的東西……門口就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人。而最最邪門的就是,所有人都沒有感覺到這個人的氣息,包括天尊和殷侯這兩位當世武林的至尊高手。於是,衆人不自覺地就想到,這若不是鬼,是什麼?
“呀啊!”
就在衆人驚詫的當口,小四子突然喊了一嗓子,一頭鑽進了公孫懷裡。
同時,卡啦啦一聲,天邊一個霹雷下來,電閃雷鳴。
然而就是這一聲雷鳴和那一閃的電光,讓衆人看出了一點點端倪。
白玉堂忽然問展昭,“覺不覺得……”
“對哦!”展昭點頭,“外邊風那麼大,那人頭髮絲怎麼一動不動啊。
“就算他是個鬼,也不會電光一閃就透光了吧?”殷侯眯着眼睛,“連院子裡的樹都看見了。”
“喂……”這時,還在門口的龐煜忍不住看衆人,“那是人是鬼?”
展昭瞧了瞧他,“你最近,打開窗戶悄悄看看?”
“爬……”龐煜有些結巴,“爬不起來了。”
衆人這才發現,龐煜剛纔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地上了,這會兒可不是爬不起來了麼。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衆人的心“呼啦”一下子提起來,同時,大門打開,外頭有人捧着燭臺往裡張望,“王爺?”
趙普等人一看,就見是在外圍負責守夜的白影和黑影。兩人似乎很納悶,探頭進來看了看,白影還掏出個火摺子,不解地看着漆黑房間裡盯着大門口的衆人。
衆人對視了一眼,走到外面。
趙普先讓展昭看,“有小鬼沒有?“
展昭搖頭,“哪兒有什麼小鬼。“
這會兒,屋頂上赭影和紫影也都下來了,好奇地看着屋子裡的衆人。
“剛纔你們看到人沒有?”趙普問,“或者鬼?”
三個影衛嘴角都抽了抽,一起搖頭,覺得趙普是不是做夢呢,還鬼……只有紫影一把熊抱住赭影,“啥鬼!”
“看來,問題出在門上。”白玉堂說着,走到門邊,查看那一扇紙門。
果然,他發現紙門竟然有兩層,做得十分精細,從外面往裡邊看,看不出什麼來,但從裡邊往外邊看,特別是外面亮的情況下,很容易會誤認爲門口站着個人。這如果深更半夜只有一個人在屋子裡,看着這景象,可不得嚇出個好歹來。
白玉堂拿了匕首劃開紙門,從裡邊抽出了一張人形的皮子來。就見那皮子只是割出了一個人形,別看似乎性手拈來,然而打着燈一看影子,太像個人了。
“要剪出這麼個形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孫讚歎。
“你猜剪這個的會不會是個演皮影戲的?”包延戳戳龐煜。
龐煜正扶着桌子揉腿呢,剛纔那一下子好險嚇掉他半條命,腿都麻了。
“這門是新換上去的。”白玉堂索性將那扇紙門整個卸了下來。
“五爺,我剛去找了跟我談買賣的潘傢伙計打聽了一下。”白福到白玉堂跟前說,“這宅子,是潘老大早些年買下來的。期間一直沒住過,幾年前給一個朋友住。不料天有不測風雲,他朋友住了不到半年,家裡死了好幾口人,還說宅子鬧鬼,於是就搬走了。後來潘老大偶爾也安排過幾個朋友住這裡,有的說鬧鬼有的說沒事。潘老大本身是個不信邪的,不過架不住家裡夫人介意,所以就想便宜賣了這宅子。他倒不是說有心訛咱們銀子,說如果不想要,可以退,還說如果買家挑理了,退雙倍銀子都沒問題。”
“嚯,這潘老大還是個交朋友的人啊。”龐煜扒着包延好容易爬起來,捶着膝蓋撓頭。
“這屋子,賣之前有整修過麼?”公孫問。
白福搖了搖頭,“應該沒有,我們接了院子,打掃時發現積了不少灰,我剛纔也問人夥計了,說是好久沒人住了,一直空着。”
“你有沒有問這宅子的來歷?”展昭記得之前看到,這所宅子的匾額寫的是“崔府”而非“潘府”,因此有些好奇。
“當然問啦展大人!”白福笑嘻嘻說,“這宅子原是所老宅子,是崔掌門祖上傳下來的。”
“崔掌門?”白玉堂皺眉,“蒼山派的掌門?”
“可不是麼!”白福神神秘秘地說,“我總覺着這裡有些問題,潘家的夥計說,當年崔掌門週轉有些不靈光,又正巧潘老大惦記人家姑娘,所以藉着買宅子,給岳父大人上供些銀子唄。”
“這倒是很奇怪。”趙普也覺着有問題,“按理來說,是岳父大人傳下來的,就不應該輕易賣掉,還賣那麼便宜?“
白福點頭啊點頭,小聲說,“我特意旁敲側擊了一下,想問問潘老大和那位崔家大小姐感情怎麼樣,據說這夫妻倆恩愛得都快不行了!這崔大小姐是即漂亮又能幹,幫着潘老大操持家業有聲有色,還給他生了對龍鳳胎。這潘老大別看銀子那麼多,那可是從一而終,絕對不出去亂搞,愛媳婦兒愛得大理城的女人都牙癢癢!“
衆人都一挑眉,還真沒想到。
“那不是更奇怪?”展昭皺眉,“這麼愛老婆,還將老婆家的老宅給賤賣了。”
白福湊過來跟正專心研究那扇紙門的白玉堂說,“潘老大和崔家大小姐成親有十年了。”
白玉堂微微一笑,點頭,“機靈。”
白福嘿嘿笑着到一旁繼續忙去了。
展昭好奇地蹲下來問白玉堂,“潘老大成親十年,很重要麼?”
白玉堂問展昭,“崔掌門任蒼山派掌門多少年?”
“嗯……”展昭仰起臉想了想,“應該,有個二十多年。”
“這麼說來,這宅子最早應該是十年前交到潘老大手上的。”趙普在一旁算着時間。
展昭多機靈啊,一拍手,“看園中這些松柏,我看到的景象當中並不存在,因此是修葺之時種的。”
白福鋸斷了一棵松樹,小四子和蕭良趴在那兒,打着個小燈籠數年輪,“爹爹,二十二個圈圈喔!”
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聯想到崔府,二十多年前……很有可能是崔掌門修葺的此宅,而關於當年的血案,他應該是比較清楚的。
“這門不會是二十年前裝的。”
這時,白玉堂擡頭看衆人,指了指那扇門,道,“這宅子雖然老舊,不過我剛觀察了一下,原本的人家應該很有些財力,用的是極好的木頭,不過這扇紙門卻很差,是桃木。
展昭湊過去看,皺眉,“桃木,難怪輕飄飄的還漏風。”
白玉堂點頭,“榫頭特別新,都沒磨光溜,像是裝上沒幾天的樣子。”
“沒幾天?”公孫有些來氣,“那豈不是故意裝了這塊皮子來嚇唬人?”
“我倒不覺的是故意裝上去的。”白玉堂指了指幾扇門,“仔細看,款式相同,木質卻是不同,老宅是楠木,過於奢華了,如今就算有錢人也不會用楠木來造宅子,桃木和松木還是比較常見的。”
“爲什麼呢?”展昭自言自語,“換掉一扇門,原來那扇門壞了?換門就換門麼,還裝個假人在裡頭嚇唬人。”
“更有趣的是,這皮子被放進去,卻是有些時日的。”白玉堂撕下一片薄紙片兒來,給衆人看,就見紙片上都有了皮子的痕跡,黃兮兮的,確實像是有些年頭了。
天尊打了個哈欠,“那到底是新還是舊的啊?”
殷侯見他犯困,也是一聳肩,“管他新門舊門呢,反正不是真有鬼是有人裝神弄鬼。”
衆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也覺得是。
“要不然,今晚早些睡吧。”趙普到,“明早再說?”
衆人都同意,依舊回房間睡下。
展昭洗漱好了,回到牀邊坐下,發現被褥供起來一個包,白玉堂正在桌邊,門被拆了,白福先找了兩扇門板和一牀被褥擋好。
展昭伸手一掀被子,就見小四子摟着枕頭跟條毛毛蟲似的,撅着,見他發現自己了,就笑嘻嘻。
“不回你爹那裡?”展昭給他蓋好被子。
小四子湊過來,摟住展昭,“想在這裡睡。”
展昭好笑,躺下戳他鼻子,“你怕小鬼找你,你爹和趙普發現不了啊?”
小四子笑嘻嘻,“纔不是!”
“那你幹嘛?”
小四子伸手一指門口,“石頭和剪子都不肯走麼。
展昭順着小四子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剪子和石頭就趴在門口的位置。
白玉堂也擡起頭,他正看怒妖那一本畫冊呢,剛纔沒注意,回頭瞧了瞧窗邊,小四子鋪了兩塊厚厚的褥子在地上,讓石頭和剪子趴着睡的,不過倆傢伙就是趴在門口,而且也不睡覺,而是一人窩着一邊,正低着頭,似乎是在嗅着地面。
白玉堂看小四子,“他倆這是在幹嘛?”
小四子皺個眉搖頭,“不知道呀,我拉不動它們,就睡這裡了。”
展昭也不多想,對白玉堂招手,“玉堂,早點睡了。”
白玉堂點頭,熄了燈,上牀睡覺。
畢竟是所可能的鬼宅曾經的凶宅,這一衆武林高手睡得都比較警醒。到了後半夜的時候,白玉堂就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嚇了一跳。
身邊,展昭正睜了一雙亮晶晶的貓兒眼盯着牀鋪外邊看。
“貓兒?”白玉堂問了展昭一聲。
展昭見他醒了,就對門口的位置努努嘴。白玉堂回頭,原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石頭和剪子正在輕輕地摩挲着地板,那姿勢十分怪異,以前展昭和白玉堂都沒見過。這倆,要不然猛挖坑,要不然就聞來聞去,甚少這樣,倒像是在用爪子划動着地面,類似於撫摸着什麼的感覺,顯得有些焦躁。
白玉堂回頭看展昭,忽然擡起手,“貓兒,要不要再咬一口?”
展昭這氣,伸手一拽他頭髮,“你當自己是藥啊!一天到晚咬一口。”
白玉堂含笑,翻身坐起來,見牀鋪有動靜,石頭和剪子也揚起了頭,發出“咕咕咕”的聲音,似乎是想引起白玉堂他們的注意,總之……倆爪狸此時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白玉堂掀被下牀,走到了桌邊點上燈,就見門口的兩塊地磚已經被石頭和剪子尖利的爪子搬開了,在地磚的下邊,有什麼黃黃的東西。
走過去蹲下,白玉堂掀開了一塊地磚,一愣——就見地磚下鋪了一層油布,厚厚的,看來是防水用的,不過可能年代久遠,有些破舊了。
展昭也湊過來,“怎麼回事?”
白玉堂伸手從桌上拿下匕首來,劃開油布,就有一股怪異的草藥氣味傳上來,挺刺鼻的,他下意識地一皺眉,展昭也捏鼻子。
石頭和剪子趕緊退到一旁,石頭還開始打噴嚏。
白玉堂用匕首翻了翻,發現了一些枯草,大多是些味道刺鼻的草藥,難怪石頭剪子那麼不安了,可能是聞着太難受了。
“唔……阿嚏。”
這時,牀上的小四子也被薰得打了個噴嚏,石頭湊上去舔他臉,把他舔醒了。他迷迷糊糊坐起來,鼻子嗅了嗅,趕緊捂住,“好臭!”
白玉堂用匕首挑起一根長長的,已經衰敗腐爛,但依稀形態可辨的草莖問小四子,“小四子,這是什麼草藥?”
小四子捏住鼻子擺手,“唔,一聞味道就知道是攆狗狗草了,快藏起來喔,不然整個屋子都要臭死的。”
“攆狗狗草?”展昭聽着新鮮。
“嗯,我給這草起的小名兒,進過山的人都這樣子叫,林子裡野獸的鼻子最靈光了,如果是趕路,隨身帶點這個,那些狼啊、野豬啊什麼的,大老遠聞着就跑掉了。不過若是獵戶打獵,最好找沒這種草的,不然打着了獵物狗一聞這氣味就找不着北了,容易把獵物弄丟。”
“爲什麼會埋在這裡?”展昭好奇。
白玉堂站起來,打開房門。
院子裡,還在守夜的黑影白影已經聽到動靜了,跑過來看,“五爺,怎麼了?”
白玉堂道,“幫我叫聲白福,讓他帶些人,拿着鏟子過來。”
黑影一閃身沒影了,沒一會兒,白福帶着白府的幾個健壯家將,拿着鏟子跑過來了,“五爺?”
白玉堂一指方磚下面,“挖開看看。”
白福帶着人就挖了起來。
這頭的動靜,自然也吵醒了別屋的人,畢竟一個大院子,而且衆人看天都快亮了,於是也就索性起來了。
不過一院子的草藥薰得人難受。
公孫拿着一瓶藥粉灑啊灑的,“什麼人吶,埋那麼多草,難怪石頭剪子今天都吃不下東西。”
“五爺!”
這時,挖到最下層,接近一丈多深的一個白府家將對上頭喊了一聲。
白玉堂走過去看,就是一皺眉,只見坑底挖出了一具骸骨來。那家將說,“五爺,還很多,挖不挖?”
白玉堂看展昭,展昭點頭,“都挖出來。”
影衛們也來幫忙,直到徹底天亮,差不多可以吃早飯的時候,從白玉堂和展昭那所宅子的地底下,挖出了一大堆骸骨來,白森森的骨頭堆了一大堆,公孫光點了點骷髏頭,就有四十個之多。“
“原來是座墳冢。”展昭盯着那一大堆白骨看了良久,抱着胳膊問白玉堂,“虧本了沒?以後賣不掉了!”
白玉堂無所謂地一聳肩,在展昭耳邊笑,“可以順便送仇人。”
展昭望天。
吃了早飯,公孫可算有事情幹了,挑出骨頭來拼成完整的人,一看就是個浩大的工程。
白福已經將那些草藥清理掉,石頭剪子又活蹦亂跳的了。
衆人心中都知曉——展昭看到的都不是幻象,也許……是那些死者臨終留在這宅子裡的,最後一些訊息。
包延託着下巴,“爹說的真的沒錯啊!”
龐煜好奇,“你爹說什麼?”
“他說無論上哪兒,只要跟着展大哥,肯定能找到案件。”包延皺皺鼻子,“傳說中的災禍體質!”
龐煜撇嘴,“那可不,你見那些金眼睛的黑貓老蹲墳頭什麼的……”
兩人正討論,展昭撇了他倆一眼,倆趕緊低頭喝粥。
“好奇怪哦!”小四子蹲在公孫身邊幫着擺骨頭,邊自言自語。
公孫回頭看他,“你也覺得奇怪啊,小四子?”
“嗯!”小四子點頭。
趙普按住一大一小兩人的腦袋,“哪裡奇怪?”
小四子舉着幾根骨頭,“這些人那,全身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就是肋骨都斷掉了,而且還都是被削成了好幾截,就跟那面鏡子似的,哎呀,不會都是被猛獸殺死的吧?”
衆人都看公孫,公孫也點頭,小四子說的的確是最可疑的地方。
殷侯看展昭,“你做夢看到什麼東西行兇了沒有?”
展昭搖頭,“沒有……還有,我不是做夢看到的!”
殷侯一挑眉,伸手戳他腦門,“管你什麼時候看到的呢,怎麼不看到重點啊,有什麼法子再看一遍?”
白玉堂伸手,大大方方把胳膊給展昭。
展昭揪住了使勁掐,掐的白玉堂差點就喊疼了,才撒手,手指頭指他,“你再讓我咬你試試!”
白玉堂也索性低頭喝粥。
正這時,白福顛顛兒跑進來說,“五爺五爺,潘老大那頭大管家帶着禮物來,說想請咱們神醫,上一趟蒼山。”
衆人相視一笑——這叫想什麼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