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郎中屍體摔落的聲響傳人莫子名耳中,讓他特別厭惡。他不想再跟鬼郎中的屍體同處一個屋檐下,他要跟沐清柔安安靜靜地死在一起。
他坐了起來,想去清理鬼郎中的屍體。“爲什麼你中了‘萬靈血枯’還活着?”莫子名想起鬼郎中的話。
“看來柔兒也是中了‘萬靈血枯’。”“是啊,爲什麼我還活着?”“我在武當山的天牢裡就中毒暈了過去,爲什麼現在反而活着?”他想起在天牢裡替沐清柔擋下小櫻手中毒粉的場景。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發現並沒有像沐清柔一樣變得乾枯。
“難道毒藥真的對我無效?”
“萬靈血枯、萬靈血枯……”莫子名心裡默唸着,“難道柔兒變得這幅模樣是血液枯竭了?”“既然她血液枯竭,不如將我的血給她!”
想到這裡,莫子名不再去管鬼郎中的屍體,他以劍劃破手腕,將滾燙的鮮血滴入沐清柔口中。
直到腦海中傳來眩暈之感,他才停下來。
他回憶起血和尚來之前,他與沐清柔兩手相握時“無量真經”自行運轉,將他殘破的身體修復的情形。於是,莫子名將沐清柔身體擺成打坐的姿勢,兩人四掌相對,又運起無量真經。
莫子名百毒不侵的血液進入沐清柔身體之後,“萬靈血枯”就被控制住,不再侵害她的身體。兩人掌心相對後,莫子名運功帶起沐清柔體內無量真經跟着運轉。無窮無盡的力量從她諸身穴道涌入,開始修復她枯萎的身體。
清晨,陽光驅散黑暗,從木屋殘破的牆面射入,照在牀上的沐清柔與莫子名。兩人仍然四掌相對,沐清柔嘴邊都是幹了的血跡,不過她的身體恢復了年輕,她的呼吸平穩,她的心跳有規律地跳動。
莫子名臉色有些蒼白,卻無任何疲憊之色,他能感受出沐清柔身體的變化,她那一下一下的心跳聲,聽在他耳裡,比世上任何美妙的樂曲都動聽。他感覺到她呼吸時的吹氣如蘭,世間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他開心的。他甚至忘了自己眼睛瞎了,忘了屋內還有一具無頭屍體,還有一個瞪着眼的血淋淋頭顱。
微風隨着陽光吹進木屋,輕撫着沐清柔的滿頭銀絲。昨日心力交瘁的沐清柔暈過去後,老人與花婆婆中了鬼郎中之計,將“萬靈血枯”給她服下。她焦脆不堪的身體立刻被“萬靈血枯”吞噬。若不是修煉了《無量真經》,內力充沛,根基紮實,她早沒了性命。後來莫子名因禍得福,獲得百毒不侵之體,將可抗百毒的血液給她服下,才解了“萬靈血枯”之毒。
風吹過後,她睜開了眼睛。莫子名蒼白的臉龐映入她眼簾,她靜靜地看着他的臉,像是欣賞絕世的美景,怎麼也看不夠。看到他完好無恙地出現她眼前,比自己獲得新生還高興。她感謝上天把莫子名還給了她,這一刻她甚至忘記了冷月宮的深仇大恨,忘記了小櫻的背叛,忘記了一切,她只知道,他還好好地活着。
她很
快發現了鬼郎中的屍體和滿屋的血跡,還有木屋經過打鬥之後的殘破。她能想象出清晨之前,黑夜中經歷了怎樣殘酷兇險的戰鬥。
“你醒了?”莫子名察覺到沐清柔的動作,慢慢睜開雙眼。
“嗯。”兩人非常默契地一起收功。沐清柔盯着他的眼睛,他空洞的眼神,讓她害怕。
“你的眼睛怎麼了?”她將他一把抱住,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看到他還活着,沐清柔就在擔心,害怕老天沒這麼好心。果然,老天拿走了他的雙眼,讓他永遠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我再也看不見你了.......”莫子名感受着她真切的擁抱,他好像聽見她淚水滴落的聲音。
“爲什麼,老天要對你那麼殘忍......爲什麼......”沐清柔抱着他放聲大哭了起來。她生性要強,從不在人面前哭泣。這次經歷生死大劫,說是死而復生也不爲過。劫後重生,她在心愛之人面前,徹底敞開心扉,將壓在心頭的所有委屈一起釋放,毫無顧忌地大哭起來。
莫子名聽着她悲切地哭聲,也用力將她抱起:“傻瓜,哭什麼,老天把你還給我,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
哭累了,沐清柔才突然驚醒:“花婆婆呢?”她四下張望,房間內沒有她的身影。其實她心裡多多少少猜到了,敵人趁他們最虛弱的時候來殺他們,必定準備周全。老人與花婆婆不會半點武功,如何能活下來。而且除了莫子名,她沒有感應到任何生命的氣息。
在木屋裡找了一圈,她才衝出門外。小溪旁,兩具乾屍相擁着,臉色安詳。沐清柔知道那是老人與花婆婆。她跪了下來,又哭泣道:“都是我害了你們。如果我不來這裡,你們永遠不會有這樣的危險......”看着他們的屍體,還有小溪裡的死魚死蝦,她不敢相信,世間還有如此慘無人道的手段。
循着沐清柔的哭聲,莫子名也走了出來。他還不習慣獨自行走,經常差點絆倒。
沐清柔忙上前扶住他:“你怎麼出來了,小心點。”
“是誰又因爲我們而死?”莫子名到現在還不知道老人與花婆婆。
沐清柔將經過給他敘述,語氣中盡是悲涼、自責。
聽完,莫子名也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我們讓他們入土爲安吧。”
“嗯。”
兩人將老人與花婆婆埋在木屋旁,立了個空白墓碑。他們選擇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隱居,就是不想被人打擾。就讓他們安安靜靜地沉睡在此吧。
莫子名跟沐清柔對着墓碑又磕了三個頭。然後將木屋一把火燒了。等大火燒盡了,他們才離開。沐清柔走在前面,牽着莫子名的手,低頭不語。她知道無論她以後到天涯還是海角,老人、花婆婆還有他們的木屋,都藏在了她記憶的深處,永遠不會忘懷。
莫子名揹着劍,左手牽着沐清柔的手,右手拿着一根竹竿。他用竹竿點着地,走的很慢。
沐清柔不時回頭提醒他腳下的石塊、蔓藤。
“我們去哪裡?”莫子名本來就是路盲,現在變成了真正的瞎子,更是對方向一片迷茫。
沐清柔停了下來,大難不死,她該何去何從?是跟心愛之人遠走高飛,從此不理天下之事?還是報仇雪恨,殺盡仇人?
“武當山!”
......
血和尚逃離木屋已經好幾天,他在武當山整日坐立不安,十大門派的弟子已經被他隨手殺死十幾個。武當山上人人看到他,都像見到凶神一般,遠遠避開。
司空一劍也臉色極差,他走入劍堂,剛好看到血和尚一掌將一名風月劍派弟子活活打死。他手一揮,命人將屍體搬出去。兩名弟子戰戰兢兢地走過來,生怕糟了同樣的命運。
“血和尚,既然我們不是那小子的對手,不如向幾位堂主稟報,讓他們出馬?”司空一劍可不在乎死幾個弟子,他心思跟血和尚一樣,這次任務失敗,他也脫不了干係。
“幾位堂主去對付神仙谷的笑紅塵了,哪裡有空理我們。”血和尚用袈裟擦乾淨手上的血跡,一屁股坐在劍堂首座,“好在冷月宮那個妖女活不成了,現在多半已經死了。而且姓莫的小子也變成了瞎子一個,我們任務不能說是完全失敗,至少,至少完成了一半......”
“瞎子一個你還落荒而逃。”司空一劍小聲嘀咕了一句。他現在功力大漲,又受魔君親自傳功,自認爲在魔君心中的分量不低於血和尚。
血和尚跳了起來,臉上青筋暴起,一掌將座椅劈成粉末:“你說什麼!”
“我說你言之有理,鬼郎中不是白死的,畢竟殺了他們其中一個。”司空一劍可不想跟血和尚動手,忙改口道,“你確定那小子已經瞎了?”
“哼!信不信由你!”
“當然信了,誰不知道血和尚掌管赤魔令,向來一言九鼎。”司空一劍又道,“既然他是孤身一人,又變成了瞎子,量他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他雖然瞎了,功力還在,劍法還在,我們......”
“啓稟盟主!”血和尚還沒說完,一個守山弟子慌忙闖入。
“大膽!”司空一劍大怒,“竟敢如此無禮,來人,拖出去砍了!”
“是!”兩名身材高大的弟子一左一右將守山弟子擒住,就要往外拖。
“盟主饒命,盟主饒命,我有要事稟報!”
“拖出去!”
“慢着!讓他把話說完。”
“是。”兩名弟子看了看血和尚,又看了看司空一劍臉色,纔敢放人。
“多謝大人,多謝盟主。”守山弟子對血和尚、司空一劍各磕了一個頭,才道,“有人,有人闖山!”
“誰這麼大膽!”司空一劍怒道,“敢公然跟我們魔宗做對!”
“是,是一個白頭髮女的,和一個瞎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