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一時口不擇言。”慕清瑤極力維持着淡然的表情，聲音輕柔的解釋着，“還請表哥勿怪。”說完之後沒有得到迴應，她不由擡頭。
越瀟寒轉頭看向園子入口，慕雲嵐正款步走過來，園子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她穿着一身水紅色的衣裙，裙襬用彩色絲線繡着大朵雍容華貴的牡丹，本來是極爲雅俗的花樣，可在她身上偏生顯得濃醇豔麗、高貴非常，更加讓人驚豔的是她佩戴的首飾。
紅瑪瑙手鐲、紅寶石纏絲珠釵，琉璃嵌東珠耳墜……濃烈的紅色將她襯托的越發白皙動人，整個人猶如會發光一般。
最出彩的是垂在眉心的水滴形額墜，嫣紅如血，讓那對清透的雙眸帶上了妖冶的光芒，簡直如落入人間的妖靈一般魅惑人心。
感受到周圍或驚豔、或嫉妒的目光，慕雲嵐微微勾了勾脣角，掃到水榭中的慕清瑤和越瀟寒，徑直向着他們走過去。
越瀟寒望着眼前明豔動人的少女，只覺得心中一會兒火熱、一會兒森寒，心情複雜難辨，她是他的未婚妻，可卻屢次對他的母親不敬，對他也極力疏遠……
慕清瑤死死地扯着手中的絲帕，恨不得將慕雲嵐當做手中絲帕一起撕掉。
注意到她神色的慕雲嵐卻極爲高興，自己這位大姐最得意的便是她的美貌，如今見到有人在這一點上壓她一頭，偏偏還是在今日她自己的生日宴會上，她還不氣炸了肺管子？
“見過三皇子殿下，大姐有禮。”
慕清瑤起身，打量着慕雲嵐，脣角帶笑：“四妹妹，你這身衣服首飾配的好看，是我們府中幾個姐妹中最爲貴重出彩的了。”
這是在給她拉仇恨？畢竟她是大房嫡出長女，她都沒有的東西，自己卻佩戴了出來，這是不知進退了。
“這套首飾是母親嫁妝裡的，想到大姐生日，府中貴客如雲，我太素淨未免失禮。”我佩戴自己母親的東西，你管得着嗎？
慕清瑤咬了咬脣，看着慕雲嵐的眼神幾乎冒出火來，這樣好的東西，慕雲嵐這個賤人也配？
慕雲嵐看向桌上的棋盤，眼神帶着好奇之色：“三皇子這是在和姐姐下棋？”
越瀟寒望着她，眼底波瀾微微涌動：“是，你可要來一局？”話一出口，他才驚覺，原來他一直期待着她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僅僅是被那雙眼眸注視着，他就不由得感覺欣喜。
“大姐精通琴棋書畫，在她的面前，我就不獻醜了。”慕雲嵐說着，隨手拿起一顆黑子把玩，白皙修長的手指嬌嫩的彷彿能掐出水來，比玉色更好看，引得越瀟寒幾乎失神。
他張口要說什麼，就聽到身後有人議論：“大皇子殿下也來了。”
慕雲嵐看到一身玄色衣袍，大步走進來的越瀟卿，隨手將棋子放置在棋盤上，而後走出亭榭。
越瀟寒心頭氣息一哽，一股濃濃的不舒服升上心頭。這樣的心情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只覺異常難受，不由得低下頭，不讓自己繼續失控下去，卻在看到棋盤的瞬間愣在原地。
原本，他的黑子已經被圍困，是必輸之局。如今，因爲慕雲嵐放置了一子，捨棄了一角，卻救活了全局，讓他有了再戰之力。
不知道怎麼，他忽然想起慕雲嵐曾經說過的話：“以前的我有萬般不好，卻最是喜歡你……”如今，她變好了，卻已經不喜歡他了嗎？
慕清瑤沒想到大皇子也會前來，滿心都是驚喜，雖然她看不上大皇子不懂詩詞歌賦，只知道戰場拼殺，但他能前來爲她賀壽，足以讓她成爲全帝都世家小姐羨慕的對象。
越瀟卿看到慕雲嵐，眼中滿是驚豔之色：“你今日打扮也好看。”
慕雲嵐忍不住一笑，老實人誇獎起人來格外的受用：“多謝大皇子殿下，你今日這身玄色衣袍，也很是英武不凡。”
大皇子點點頭，露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
慕雲嵐很是好奇的盯着他：“之前見過你笑，自然的很，怎麼這兩次見你，笑容都很奇怪？”
越瀟卿眼神一晃，耳根飄過一絲紅色：“在軍營中切磋，不小心傷了牙。”事實上，太醫哈叮囑了，這半個月最好不要開口，可看到慕雲嵐，他總是忍不住。
慕雲嵐微微瞪大眼睛，清水般的眼眸中盛滿了燦爛的笑意：“哈哈，你是皇子，竟然也有人敢傷你，是誰有這樣的魄力，改日一定要介紹給我認識。”
“是我母家的表兄李鈺。”
“我倒是聽說過，他和寧家寧沄，並稱雙絕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慕雲嵐頗爲高深的念着最後一句，這句話她記得很熟，因爲當初很多人用這句話來稱讚她的兩位兄長，只是，她的大哥能襯得起這句話，二哥就差遠了，用她孃親的話說就是整日招貓逗狗，不務正業。
而且，他就連不務正業都堅持不住，非要在雙親戰死疆場之後，調查其中的原因，最後身披一身血鎧送了命。
越瀟卿察覺到她周身突然泛起的悲色，不由得皺了皺眉：“你怎麼了？”難道他剛剛說了什麼惹得她傷心了？他剛剛也沒有說什麼呀，只是提到了表兄李鈺，難道雲嵐也像其他女子那樣，心中愛慕他的表兄且求而不得？
他想的專心，絲毫沒有注意到慕清瑤在一旁向他行禮問安，以至於慕清瑤不能起身，只能保持着行禮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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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瑤維持着半蹲行禮的姿勢，臉色隱隱發青，只覺得周圍所有人都在嘲笑她，都在看她的笑話。半蹲禮維持的時間長了，雙腿便酸的打顫，忽然，她一個不穩，向着一旁倒去。
越瀟寒連忙上前將她扶住，語氣帶上了絲絲怒氣：“大哥，清瑤在想你行禮，你怎可視而不見？”
“見諒。”越瀟卿扭頭，一邊說着，一邊看着越瀟寒，眉心緊緊地皺起來，“三弟，男女有別，你這樣扶着她極爲不雅。”
慕清瑤清麗的臉頰上頓時染上羞意，粉面如桃花嬌豔無比，連忙掙扎着從越瀟寒懷中站起來。
“大哥，我和清瑤是表兄妹，兄長扶住因爲行禮時間過長而站不穩的妹妹，情有可原，你多心了。”
原本滿臉羞澀的慕清瑤頓時滿臉一白，她擡頭不敢置信的看着越瀟寒，耳朵中嗡嗡作響，只剩下那句兄長、妹妹……她愛慕了他那麼長時間，難道他一點沒有察覺到，且還一直將她當做妹妹？
慕雲嵐站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的想：看來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原本還以爲這兩人兩情相悅呢。
越瀟寒看到她的表情，只覺得心中彷彿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
越瀟卿還在想之前慕雲嵐傷心的事情，現在看她忽然又高興了，總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想到母妃曾經說過，女兒家的心思最難猜，便也釋然了：“我府中還有幾罈好酒，下午讓人給你送來。”
慕雲嵐看周圍各家小姐的神色，明白她今日的風頭出的夠足了，聽到美酒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好啊。”
戚氏前來，向大皇子和三皇子行禮：“見過大皇子、三皇子。”
“夫人免禮。”
戚氏臉上笑意柔和：“清瑤，宴會馬上就開始了，你該去換衣服了。”
慕清瑤一愣，換衣服？她現在穿的衣服就是專門準備的，怎麼還要換衣服？雖然心中不解，但她也沒有傻傻的問出來，而是向兩位皇子行禮之後，乖巧的隨着戚氏退了下去。
有侍女前來引導諸位賓客入席，慕雲嵐在慕家排行第四，前面還是大房庶出二姐慕婉儀和二房庶出三姐慕錦繡，她們兩人皆是庶出，在府中存在感很低，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兩個姐姐。
慕婉儀樣貌嫺靜，罥煙眉玲瓏目，面上帶着溫柔的笑意，見慕雲嵐看她，展顏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慕錦繡姿容比慕婉儀略低，但也清麗婉約，只是她總低着頭注視着眼前的桌案，彷彿要在上面的杯盞上看出朵花來。
慕雲嵐心中閃過一絲猶疑，她的二伯母性格爽利，生育了兩個嫡子，地位很是穩固，對下面的庶子庶女很是寬宥，只要不犯錯，吃食待遇皆不差。
過年期間，她就聽二伯母說過好幾次要給慕錦繡添置了多少衣裳、打造了多少首飾，怎麼今日看，這位三姐的穿的分明是舊衣裳，頭上也只是簡單的插了兩隻銀簪。
忽然，不知道誰嘆了一聲：“大小姐來了。”
衆人望去，只見慕清瑤緩步而出。烏黑柔順的長髮被盤成了漂亮的髮髻,幾縷碎髮披散下來,帶出幾分飄逸靈動，淺藍色的長裙換成了淡紫色曳地長裙，裙襬上繡着孔雀翎羽，隨着她的走動葳蕤生光。
頭上戴着赤金寶釵花鈿，斜插着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步搖綴着一對展翅欲飛的鸞鳥，隨着她的步伐翼翅顫動，燦爛生輝。
“好美啊……”
“這身衣裙不知道要生生熬壞多少繡孃的眼睛。”
“那步搖纔是貴重，看着是宮中的規制。”
說起宮中，衆人不由得恍然大悟，這錦嬪娘娘便是慕家大小姐的姨母呀，雖然她從妃被貶爲嬪，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還有皇子成年，這位份說不準明日就升回來了。
感覺到衆人的目光重新集中到自己身上，慕清瑤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身爲貴女的傲氣重新回到她的臉上，越發顯得驚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