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大仁大義的給了衛隸一次機會，讓他進來說話，衛隸直接就跪下了：“不肖學生衛隸打擾先生了。”
……“我還沒死，跪着作甚？”
衛隸從善如流的站起身來。老實說自己遇上了邪門的事，想了許多法子都不能解決，希望容翰林成全。讓如意走一趟。
雖然已經從兒子嘴裡聽說了。老爺子還是氣：“你有十年沒來看我，好不容易來一趟就爲這事？”
在一旁瞧熱鬧的容睿之聽到這話差點噴了。
分明是他自己說的，既然染上一身肅殺就不要上山來見他，自己好自爲之。衛隸不過是聽了他的話，咋就成了不尊師不重道？擺明是胡鬧麼。
但凡是在濰陽書院待過的，心性大多不錯，忍耐力更是絕佳，譬如此刻，衛隸完全沒有要辯駁的意思，順着老爺子的話承認了錯誤，表示自己誤解了先生的意思，往後一定每年都到千機海來。
衛隸越聽話容翰林就越是氣不打一處來。他瞪了瞪眼，說：“到底是什麼事，一定要請如意出山，磕着碰着怎麼說？有去無回又怎麼說？”
衛隸含蓄的說自己拳腳功夫不錯，應該能照看好如意小姐。若有任何閃失，提頭來見。
所以他不想見這小子，真是煩煩煩、煩死了。臺樂宏巴。
如意要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賠命有什麼用。
老爺子還是不放心，衛隸卻說：“就是全州地界上的事，順利的話，四五日即可，請先生成全。”
“全州？”
“不是龍門客棧？”
衛隸這才釋然，敢情是有誤解，他就說是朋友家中發生的事，有半個月了，日日見血，一開始只是割傷，近來情況卻嚴重起來。請了好些道士上門做法，半點效果也沒有，實在是窮途末路纔會麻煩如意。
倒是有意思，如意就問：“你去看過了？”
“是。”
“可有什麼發現？”
見衛隸沒聽明白，如意就換了個方式說：“照你說的，應該出了不少事，它們之間有沒有什麼共同點，或者說，有什麼特別古怪你想不明白的事。”
“共同點？”衛隸回憶了好一會兒，說，“我不懂這些玄之又玄的事，能告訴你的東西並不多，一定要找什麼共同點，一開始的事件都和刀子有關，最近情況有點變化；出事的大多是女子，時間多在早晚。”
聽他說到這種程度如意心裡就有數了：“你可知道最先出事的是誰？一般而言，第一起事件是悲劇的導火索。”
衛隸雖然還是沒聽明白，卻老實回答說：“半個月之前，傍晚時分，太太房裡一個丫鬟切果子的時候傷了手，從那以後，每天都會出事，過了五六日他們才察覺到有貓膩，情況卻不受控制了。”
他在努力回憶自己看到和聽到的事，稍微停頓過後，又補充道：“我也四處查探過，沒有巫蠱，也沒有什麼小人。”
如意就笑了：“不是隻有巫蠱纔會害人，聽你這麼說，我有一種猜測。”
衛隸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如意就說：“按照你的描述，我一開始就想到了兩種可能，會紮根在他們家裡不分青紅皁白傷人，要麼是報仇，要麼純粹是惡靈作祟，女子體寒，更能招惹髒東西，所以受傷的多是她們。你說你去過人家府上，還四處查探過，我就仔細觀察了你的氣息和神態，你身上除了正氣、肅殺之氣以外，還有點點兇光，不仔細推敲根本察覺不到……這樣看來，就沒有報仇的可能性了。”
別說衛隸不懂，包括老爺子在內，在場的都沒聽懂。
“爲什麼？”
其實很簡單，“就像你說的，一開始情況並不嚴重，連着好幾天都是輕微割傷，這就說明，藏在他府中的髒東西是有意那麼做，想讓人感受到瀕臨死亡的絕望。”
越說越糊塗，衛隸又問：“費這麼大的周折想讓別人感受到極致的痛苦，難道不是復仇？”
“要是基於復仇做到這種程度，怨氣肯定比殺氣重，大叔你身上沾到的全是殺氣，就說明，對方是爲了害人而害人，他沒有目的，或者說，做鬼的時間太長，忘了自己的目的……這種有智慧知道折磨人的兇鬼怎麼會被普通道士除掉？”
一開始連頭緒也沒有，聽如意分析之後，真的就是那麼回事。
神！太神了！
衛隸本來下定決心一定要請如意下山，這會兒他卻猶豫了，那麼厲害的惡鬼，真的能輕易除掉嗎？小姑娘雖不是浪得虛名，這麼年輕，道行能有多高？退一萬步說，即便她有把握，萬一呢，萬一出了什麼事，自己如何能向先生交代？衛隸內心很掙扎，他最終開口道：“多謝如意小姐告訴我這些，衛隸這就下山去，不擾先生清淨。”
他轉身要走，卻被老爺子叫住了。
“這事你是不是管定了？”
“是。”
“有幾成把握？”
“沒有。”
“爲何放棄了請如意下山的初衷？”
衛隸回過身來，看着老爺子實實在在的回答說：“若是有心人爲之或者巫蠱之禍，學生還有把握護得如意小姐周全，既然是兇鬼……我自己趟進渾水裡就罷了，不敢牽連他人。”
雖然有十年沒見，雖然他是滿身殺伐的龍門客棧大當家，品性依然沒變。
還是當年那個比誰都善良卻總不得好報的學生。
老爺子沒再問他什麼，而是看向如意。
“老頭子總想爲我的掌上明珠擋風避雨，可是……”他停在這裡半天，沒說出後話，如意也不追問，就笑着說：“我可是玄門正宗的弟子，您可不要小看了。”
說着她從懷裡摸出一個沒任何花紋玉質極好的墨色扳指，老爺子仔細看了看，然後就呵呵呵了。
這難道是晉王戰君復的東西？那小子總是戴着和這差不多的扳指。
這種想法剛剛滋生，如意就解釋了：“還在雍京的時候，玉澤縣爆發瘟疫，晉王找到我，希望我幫他一個忙，得到的報酬就是這個扳指，因爲是他貼身佩戴的東西，上面沾染着濃郁的皇家之氣，要制住兇鬼並不難……我明白您的擔心，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