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計謀這一切之後,然後抽身離開了苗疆。
到底是什麼人?
難道僅僅只是爲了削弱麻家的力量,打擊蟲王嗎?
我惱怒不已,叫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來歷,爲什麼要布這局,爲什麼還要殺我?”
灰袍男子說道:“這我就不知了。或許七兩兄知道,但是他已經死在你們手上,屍體也被食腦蟲吃掉了!”
阿九一直沉默,忽然笑道:“他們的計劃並沒有成功。我雖然不懂苗疆,但是隻要蟲王還活着,金蠶還在這裡。麻家的勢力怎麼會變弱呢,你真得太想多了。”
灰袍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之情,回味着阿九這句話,當即說道:“你說得沒錯!但事實上,蟲王已經受傷,毀掉了上百隻蠱蟲。蟲王可以恢復,蠱蟲也能再養出來。可這些都需要時間,在這一段恢復的時間裡,麻家還是很弱的。”
阿九沒有再說話。
灰袍男子說得沒錯,麻家的確存在着重新崛起的可能,但是需要時間。
“我與七兩兄約好,天黑的時候來找他。本以爲一切事情都可以解決,沒有想到他卻離開了這個人世。”灰袍男子提到麻七兩,眼中又充滿了悲傷。
他看了看外面,說道:“如果不是七兩兄,我早就死在這大雪地裡。只是這種陰謀我並不想參與進來。沒想到最後,他卻死了。如果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站在他身邊,多少幫幫他!”
灰袍的養屍人與麻七兩有過一段不平凡的友誼。多年前的雪地,養屍人被仇家追殺,幾乎死掉,躲進了茫茫深雪之中。可養屍人躲過了仇人的追殺,卻不得不面對寒冷與飢餓,就在生死之際,麻七兩出現,救下了養屍人。
麻蛋問道:“麻七兩背叛了蚩尤大帝,違背了蟲王意志,死是他最後的解脫。你如果是苗疆的養屍人,就該清楚他的罪業,還是帶着你的夜行屍自行離去吧。”
灰袍男子悲傷說道:“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勢必對不起七兩兄。所以,我必須要做點什麼,藉此祭奠七兩兄的亡魂!”
我心中不由地一驚,麻七兩爲了給兄長報仇,不得不對付蟲王;阮滄海爲了替老姑婆報仇,要砍下我與蟲王的人頭;灰袍男子爲了麻七兩,也要犯下殺人之罪。
這一切都在寒冬的人間發生。人們都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目的。
我們常說活得太累,是因爲活着真的太累了。
灰袍男子很快就行動起來,手上多了一根小木棍,木棍的一頭包着黑布,敲在腰間小鑼之上,發出一聲聲響。
那停在四周的夜行屍全部跳了過來,跳在最前面,正是那隻最爲兇殘的血屍。
“麻先生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阮滄海大聲叫道,屍毒散得很快,半邊身子已經僵硬。
夜行屍哈着屍氣,有幾人吸入了屍氣之後,臉色烏黑,搖晃幾下,暈死過去。
若不是四周燃燒的火光削弱了這些屍氣,這些人就不止暈死那麼簡單,身體隨時都可能會潰爛。
“我早先聽聞苗疆有個極其厲害的養屍人。看來這人就是你了。”白師父忽然開口說話,“這些夜行屍聽調令,看起來都不錯。但這些都不入我的法眼,我倒想試一試這中間的血屍。”
灰袍男子表情凝固了一會,隨即哂笑一聲,道:“好,你這樣的要求,我又怎麼會拒絕你!”
白師父白袍一展,躍了出來。
灰袍男子又敲動了小鑼。
血屍得了號令,跳到最前面,張開嘴巴,發出一聲恐怖的叫喊。這喊聲在空地上散開,火苗也隨着搖擺,嘴巴里面,是一條長長的猩紅舌頭。
“白師父,你要當心。”我不由地叫道。白師父幫了衆人驅除食腦蟲,體力怕是消耗了不少。
果不其然,血屍躍上之際,直接揮動雙手。白師父迎面招架,一雙爪子一擋,竟然後撤了兩步。
血屍更加狂暴,直接就跳了過來。白師父接着往旁邊一跳,血屍再次追擊而上。
“果然是不錯的殭屍。”白師父與灰袍男子同時讚道。不過白師父誇的是血屍,而灰袍男子稱讚的則是白師父。
就在血屍瘋狂追擊的時候。白師父賣了一個破綻,等到血屍追趕而來的時候,自己高高地跳了起來,隨即快速落地,用左邊的腋下夾住了血屍的腦袋。
血屍雖然戰鬥力,兇殘成性,但終究是智慧一般,只顧死命地往前衝,自然是躲不過白師父的陷阱。
血屍的腦袋被夾住之後,雙手不斷地揮動,厲嚎聲此起彼伏,在平地之上跳動。
“只是主謀已經離開苗疆,我們雙方還在這裡困鬥,着實有些滑稽。”白師父手上力量變大,“真正害死麻七兩的人,不是我們,而是那羣兜售陰謀的主犯,你不應該留在這裡跟我們糾纏。如果沒有食腦蟲,麻七兩是死不了的。”
白師父說完這話,白色眼珠子盯着灰袍男子,眼光十分真誠。
“我再幫幫你,省得這血屍入了邪道!”白師父沒等灰袍男子答話。
手上的力量加大,將血屍牢牢扣住,白色的拳頭揮下,用力打在血屍的嘴巴上。
血屍哀嚎不已,兩顆長長的殭屍牙被白師父打掉了,要想長出來,自然要費一些時間。
白師父鬆開了血屍,又往前面走了兩步,看着養屍人,說道:“你已經盡力了,快走吧。蟲王馬上就醒了,帶着這些殭屍離開吧。我不想看着它們被蟲王打死,放到火上面烤成灰。”
血屍的殭屍牙被敲掉之後,已經沒有了鬥志,退到灰袍男子身邊,身子瑟瑟發抖,雙眼恐懼地看着白師父。
“好,我走!如果是人同我說這話,我或許還會拼一場。但你是一隻殭屍。至少在湘西地段,很少有你這樣的殭屍。”灰袍男子想了許久,說出要撤退的號令。
灰袍客意識到,白師父的身手,超過了他的想象之中,他還剩下十二隻夜行屍,如同全部趕上去,與白骷髏人糾纏,誰勝誰負還說不定。
只是這樣做,已經沒有意義。
灰袍男子相信白師父的話,麻七兩最終的死因,不在蟲王的身上,而是因爲食腦蟲。
灰袍男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七兩兄,我只能將你得衣服帶回,願你的魂魄,早些安息。那些害人的食腦蟲,有朝一日,我也會全部燒死,那些將你引入此局的人,我也會全部殺死。”
灰袍男子幾乎在一瞬間就老了很多歲。他給麻七兩幫忙,僅僅是出於對友誼的忠誠,他不願意殺人,不願意用食腦蟲。可這一切,他還是做了。
出於對友誼的責任,他出動自己最厲害的血屍,與白師父打了一場,只是可惜,血屍的殭屍牙被敲掉,最後敗下陣了。
灰袍男子已經盡了力,對於這個犯錯的朋友,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麻先生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難道就這樣收手了!麻先生的魂魄是無法安息的。”阮滄海本以爲自己會有救兵,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了。
灰袍男子根本就沒有看一眼阮滄海,雙手一拜,說道:“白骷髏,我與殭屍有一種天然的感情。咱們就此別過,我還在苗疆活動。他日若有機會,我們再說說話。”
“不要把他們帶入邪路。”白師父有些驚訝,沒有想到灰袍男子會如此輕易就答應撤走這些夜行屍。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最後本以爲會是一場大混戰,沒想到會以這種相對平和的方式結束。
湘地多性情中人,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理來審視。
麻蛋從幾千裡之外的東北趕回苗疆,就不是常理可以解釋;麻元拋棄白龍峒與茶花峒之間的嫌隙,不惜以死捍衛了蟲王的尊嚴與苗人對於自由追求的古老傳承,這也不是常理可以解釋的。
至於說灰袍養屍人,他在友誼與自己原則上面痛苦抉擇,最後能以這樣的方式收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兩隻被我趕下懸崖的殭屍,非我無情,只是不想他們落到你們的手上,受你們的折磨!”灰袍男子說道。
大概是他聽到白師父在崖邊說過的話“殭屍養久了,也會生出些輕柔的感情,這人太過冷酷”,所以在臨走前做出這樣的解釋。
白師父笑道:“只是一句隨意的話語,養屍人你不要記掛在心上。”
灰袍男子敲動着陰鑼,穿過空地,身後的夜行屍跟了上去。十萬大山,茫茫雪原,一人一鑼,與屍爲舞,從此天涯孤獨。
阮滄海痛苦地叫道:“那個……把我帶……帶走……”阮滄海快速往前面跑去,忽然全身僵硬,屍毒散遍全身,整個人摔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贈與你們食腦蟲的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我追了上去,大聲問道。
“我沒看到他們的主謀……只記得有一種奇怪的竹竿敲地聲……”灰袍男子的聲音傳來。
“該死的孟竹!該死的兇蟲!”聽到灰袍的聲音,我頓時怒火中燒,不由地大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