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可看見我姐姐了嗎?”晏寧拽了拽談興正濃的遲萱。
遲萱皺着眉頭瞥了她一眼,不耐煩道:“難道你之前叫我守着你姐姐嗎?爲何姐姐不見了,還要問我?”
她很是嫌棄地拍了拍晏寧扯過的衣袖,自顧自轉身走到了一旁。
先時與她聊得火熱的小姐面露尷尬,對晏寧道:“我似乎看見你姐姐往花園裡去了,只是沒瞧真切,作不得準。”
晏寧忙蹲身朝她福了一福,微笑着謝過她,便往門外走。
不防旁邊林小姐才端了茶要喝,被身邊一位冒失的小姐撞了一下,“誒呀”一聲,便朝晏寧倒了過來。
晏寧才一轉身,想要避過,又怕自己兄長的婚宴上有小姐跌了跤,說出去雖不是自家的錯,到底也能叫人說上一句照顧不周。
她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了林小姐的胳膊,腰肢用力撐穩了下盤,扶着她站穩。
驚魂未定的林小姐臉色煞白,向她行禮致謝,晏寧笑着客套幾句,又聽見旁邊小聲驚呼:“呀,你的裙子溼了。”
晏寧低頭一看,果見自己右邊的裙襬被茶水打溼,白色的挑線裙子上洇着淺褐色的茶漬,很是顯眼。
被她救了的林小姐皺了眉頭,歉意道:“我家馬車上帶了備用的衣裙,我去喚來丫鬟替晏小姐換了——”
晏寧“撲哧”笑出聲,安慰她道:“林小姐可是忘了,這是我家哩。我自回去換了衣裳再過來陪各位小姐說話。”
她又狡黠一笑,向屋子裡被吸引過來目光的小姐們眨了一下眼睛,“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可莫要淘氣哦。”
衆人見她俏皮,也跟着笑了起來,連聲催她快去,免得一會兒夫人們叫過去,她髒了裙子失禮。
晏寧本欲去尋蘭心,可是左右看看也沒有瞧見她在哪處,索性自己往湛露院行去。
招待女客本在花園子裡的花廳,往外走就是外院,往裡走就是內宅。
她今日在婚宴上很是認識了幾個談得來的好朋友,心情很是不錯,一路跑着跳着,突然看見前面人影微閃,瞧着竟像是姐姐晏敏。
晏寧心中一喜,她離席回去換衣,也害怕沒有主人家招呼着,女孩子們萬一起了口角,中間少了人周旋。
哥哥晏謹一向待她和氣,平日裡外出會友,總是想着給她帶些新鮮玩意兒,使她在內宅之中也不會太過寂寞。
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晏寧不希望出任何事情,給他的人生大事帶來遺憾。
她急急叫了一聲“姐姐”,恰此時外頭響起了嗩吶鑼鼓聲,正好蓋住了她的聲音,前面的人好似沒有聽到。
晏寧無法,提起裙角便追了過去,走過一片長滿凌霄花的月亮門,這裡竟有一處院子。
她回家的時日短,大部分時間都被關在自己的院子裡禁足,一時竟不知這院子是做什麼用的。
只是瞧着收拾得乾淨整齊,想來也是有人時時打理。
院裡有一間房子,此時房門緊閉,晏寧還道晏敏是同她一樣,弄髒了衣服,要躲起來更衣。
這般想着,不由促狹心起,便悄悄趴到了窗外,準備猛然探頭嚇她一跳。
這時,裡頭傳來晏敏帶了哭腔的聲音:“你說要同我父親說去,如何到現在都不曾提起?難道你是騙我不成?”
晏寧停住了動作,悄悄直起身,往旁邊藏了身影,偏了臉向裡頭看去。
姐姐坐在一張矮榻上,在她身前,一個穿着深色瀾衫身形高大的男子背對着晏寧站着。
只見他扭身坐在了晏敏身邊,晏寧伸長了脖子想看清他長什麼模樣,但是被高高的椅背擋住,怎麼也看不真切。
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同晏敏說話,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則握着晏敏放在膝上的小手,兩個人的臉越來越近——
晏寧驀然瞪大了眼睛,跳起來便要往房裡衝去,不想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將她向後一拉。
她立時便跌入一個硬實的胸膛裡頭,來不及反應,晏寧忙將手肘往後強擊而去,卻被那人避過。
她纔要放聲大叫,又被捂住了嘴巴,兩腳不自覺地便跟着那人離開了院子。
天不怕,地不怕的晏二小姐這回真切的害怕了!
她沒想到在自家宅院裡頭,外面賓客濟濟,自己還能被人脅持了?
突然,背後傳來一聲輕笑,有男子的氣息伏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將你鬆開,你可千萬別嚷,不然,你姐姐可就完了。”
晏寧連連點頭,好漢不吃眼前虧,就像他說的那樣,若是惹了人來,自己倒也罷了,可是姐姐同一個男子孤男寡女關在一處房子裡,可怎麼解釋得清楚?
嘴邊的手慢慢移開,見她果然聽話,腰間的手也慢慢地鬆開了來。
晏寧回頭瞪去,卻把自己嚇了一跳。
“怎麼是你?”她驚叫,又怕驚動了旁人,忙伸手捂了自己的嘴。
時嘉壓低了聲音悶悶地笑了幾聲,便朝她做了個手勢,叫她跟自己走,然後轉身率先往花園子裡行去。
花園裡有一處小徑,四下裡種了不少葉子菜,那是晏大人閒來無事想要務農,晏夫人特意爲他開闢的。
兩個人站在這裡講話,便是有人經過,遠遠的就能看見,而且也不會有什麼不利的流言傳出去。
“你對我家倒是熟得很。”
上回見面,兩人就是不歡而散,這一次又是這樣的一幕,晏寧對他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哪裡哪裡,晏二小姐說岔了。就好比剛纔晏謹兄的書房,纔是我最熟的地方。這後宅的花園子,我也不過只來過一次罷了。”
時嘉笑着說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晏寧自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不過此時,卻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晏寧深吸了一口氣,半天擠不出半點笑容,陰沉着臉道:
“方纔在那邊,你都看見什麼了?”
時嘉老實道:“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我想,我應該都看見了。”
晏寧那黑珍珠似的眼睛直直地便盯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