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

“夫人有什麼交代?”

“具體詳情,夫人也沒有言明,只是要我告訴郎君,提前做好準備。”

“哦?”徐佑眉心一跳,感覺到幾分不妙,道:“準備什麼?”

“夫人說事態有變,此次雖然沒有輸,卻也沒有勝!”

無輸無勝?

徐佑聽到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根本猜不透詹文君的意思,瞧萬棋舟車勞頓,讓她先去休息,稍後再做詳談。又找來何濡,談起無輸無勝之語,道:“其翼,你覺得吳縣那邊發生了何事?”

何濡想了想,道:“最壞的情況,可能是江夏王和太子談妥了條件,以釋放郭勉爲由,放棄了一些東西……”

徐佑點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無論是太子,還是江夏王,都不到徹底翻臉的時機。妥協,是必然的結果!”

“有這個結果在預料當中,我只是好奇,以江夏王的暴戾脾氣,到底會在太子的脅迫下放棄些什麼東西呢?”

又過了兩日,詹文君一行抵達錢塘,卻過城門而不入,隱蔽行蹤,偃旗息鼓,直接從城外小道輾轉上了明玉山。簡單的梳洗歇息片刻,詹文君親自過來見徐佑,道:“家舅請郎君過去一敘。”

徐佑和她並肩出門,低聲道:“情況有變?”

詹文君環顧左右,道:“這會來不及細說,等下家舅要是問你有何求,你無論想要什麼,都直說不妨。”

徐佑一愣,轉頭望着詹文君的側臉,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不過詹文君神色如常,沒有想象中的異狀。

“怎麼了?”

沒聽到徐佑的回答,詹文君詫異的望了過來,兩人目光一觸,她立刻明白徐佑心中在想些什麼,眸子裡露出羞赧的神色,用極低的聲音飛快說道:“你……不要胡來……”說完竟不等徐佑,加快腳步,當先走向遠處的院子。

徐佑心頭一陣狂跳,但也知道詹文君應該不是那個意思。楚國再怎麼開風氣之先河,也不會將自家兒媳作爲報答的禮物贈送於人。想來詹文君是要他大開獅子口,不要跟郭勉客氣,能多撈點油水就多撈一點,日後好在錢塘安身立命。反正錢對郭勉而言,只是數字的多少而已,手指頭縫裡漏一點,就夠徐佑不用再爲生計發愁了。

這是《西廂記》裡富家小姐照顧窮書生的套路,哦,不,應該是《紅高粱》裡富家少夫人可憐男長工的狗血劇。

徐佑看着詹文君的背影,搖頭失笑,心裡卻盤算着等會怎麼跟郭勉說話,纔不會顯得吃相太難看了。反正他的臉皮比錢塘縣的城牆還厚,要是郭勉真的拿錢財作謝禮,可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那種自恃傲骨,不屑阿堵物的人,都是腦袋被驢踢了的蠢貨。

按勞取酬,什麼時候都不丟人!

這不是徐佑第一次看到郭勉,上次在長河津,郭勉坐在那艘富貴逼人的金旌船上,隔着密密麻麻的船頭,徐佑遙遙看過一眼,只不過沒有看清楚臉面,印象中大腹便便,袒胸露乳,很有名士的派頭。

這次在房中對面而坐,徐佑終於有時間打量這位郭大賈,四十歲許的年紀,面白無鬚,相貌堂堂,雙目平靜而有神,體態龐大,坐在椅中如同一座肉山,給人極大的壓力。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

“七郎,我同玉秀將軍是舊識,曾多次聽他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盛名無虛。”郭勉的聲音偏細,不像普通中年男子那般低沉,不過很多體胖的人聲音都是如此,倒也沒什麼奇怪。

“郭公謬讚,佑實不敢當!”徐佑眼中的痛苦清晰可見,道:“五叔那夜手刃二十多人,身中十餘刀,猶自屹立不倒……”

徐佑的五叔徐瑾,字玉秀,曾在荊州任職。荊州屬於江夏王的地盤,郭勉未必真的跟徐玉秀有舊,只是攀親帶故,說話的藝術罷了。

郭勉一聲長嘆,道:“義興之變,實在是親者痛,仇者快!有些人爲了一己私慾,不顧國家大義,雖禽獸亦不及也。”

徐佑起身拜倒,泣道:“爲我徐氏滿門冤魂,謝過郭公仗義執言。”

郭勉趕忙起徐佑,寬厚肥膩的手掌力道十足,並非那些錦衣玉食的富商可比,雙目上下打量一番,道:“我觀七郎器宇不凡,十年內徐氏必然中興,玉秀將軍泉下有知,當可含笑。”

徐佑垂首道:“佑自幼頑劣,纔不過中人,恐傷郭公識人之明。但若僥倖有那一日,也全仰賴家中長輩的故交好友們的鼎力相助。譬如郭公,若非機緣巧合我入住了明玉山,只怕現在還在錢塘居無定所……”

郭勉既然說他跟徐瑾是舊識,話語中又有替徐氏鳴冤的意思,徐佑自然打蛇順杆爬,一下子將他提升到故交好友的地位上來。

郭勉明顯愣了楞,繼而灑然一笑,渾不將徐佑的這點小心思放在心上,道:“七郎若是不嫌,叫我一聲世叔吧。”

徐佑從至賓樓介入鹿脯丟失案開始,最終目的就是爲了和郭勉扯上關係,期間千辛萬苦,明刀暗箭,幾經生死,纔有了今日來之不易的見面。沒想到三言兩語,就有了世交之誼。

當然了,這也是因爲先前的種種,才能水到渠成,不然剛來錢塘時就找上門,郭勉能搭理徐佑纔怪。

“世叔!”

郭勉隨手從中指上取下一枚金指環,遞給徐佑,道:“不能讓你白叫一聲世叔,這枚指環跟了我多年,不算貴重,但可保你逢凶化吉。你遠離義興,暫居錢塘,日後少不得要歷些艱難,有了這枚指環,至少可讓魑魅魍魎不能近身。”

指環也就是戒指,見面禮這規矩不知從何時起源,但徐佑卻知道金戒指這種玩意在漢代就已經存在了。《太平御覽》裡引用《後漢書》說孫程等十九人立順帝有功,各賜金釧指環。說明從那時起,已經將指環視爲賞賜有功之臣的禮物,和古羅馬一樣,具有一定的文化象徵。

郭勉以此相贈,其實正是爲了酬功!

一個不學無術的商賈,是不會有這等學識和巧妙的機心。

所謂長者賜,不敢辭,徐佑只能接了過來,上手沉重,應該是足金打造,指環外側刻了兩條奇怪的魚形,魚脣相對,魚尾對接,線條明朗生動,雕工非同一般。

此時金子是最貴重的貨幣,更別說這種堪稱藝術品的金子,價值遠超價格,屬於有價無市的收藏品。

雪泥驚鴻郭狗奴,出手果然不凡!

“佑受之有愧!”

郭勉揮了揮手,道:“此次要不是你幫着阿娪,別說詹氏的家業,就是我這條老命也要壞在柳老賊的手裡。這點小玩意不算什麼,只是尚算精巧,給你做個玩物!”

“阿娪?”

郭勉目光一閃,見徐佑不似作僞,笑了笑,解釋道:“七郎有所不知,阿娪是文君的小字,她還在閨中的時候,我就認得了她,自那時起以小字呼之,累年日久,也就習慣了。”

“原來如此!倒是我想的差了,以爲這是郭公對宋女郎的愛稱……”徐佑猛然驚醒,郭勉這一問着實不易防備。他定是從宋神妃的口中知道自己與詹文君往來甚密,加上詹文君在他面前說了自己太多的好話,所以引得這位郭狗奴起了疑心。

跟男子的字號不同,女子的小字除非親密的人,否則很少會被外人知曉。郭勉以詹文君的小字來進行試探是人之常情,任誰知道自家兒媳跟別的男子過往太密,都會勃然大怒,尤其他在詹文君身上寄託了太多厚望,絕不會允許她跟徐佑發生不可挽回的苟且之事。

徐佑暗呼僥倖,他跟詹文君雖然偶爾有些曖昧情愫,但兩人相處時大都在商討正事,焦頭爛額之餘,已經沒有精力交流其他事宜。不然真不好說,詹文君會不會將小字告知。

宋神妃是郭府的歌姬,雖得寵愛,但身份低微,徐佑這般說話有轉移話題,略作反擊的用意,不過也不算冒犯。郭勉果然並不爲怪,大笑道:“神妃啊,我最喜她的股間雪,所以常稱她做雪泥!”

六朝時名士談及風月,是雅事,別說股間,就是牀底間,也常拿來取樂佐酒之用。徐佑也是一笑,道:“聽了郭公此言,今後不可再飲雪泥酒了……可惜,可惜!”

“哈哈哈,七郎,七郎!”

徐佑來見郭勉之前,想了許多,也猜測了許多,可眼前的郭勉,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沒有一點暴發戶的氣息和做派,言談舉止倒像是世族門閥纔有的渾然天成。但再想想他那艘無比拉風的金旌船,還有在長河津口絲綢鋪地,侍女如雲的場面,反差之大,讓人幾乎要懷疑遇到了假郭勉。

這個世界沒有分身術,郭勉當然不會有兩個,那就剩下一個可能性:土豪暴發戶式的張揚跋扈,只是一個假象,是爲了演給外人看的幌子。眼前的郭勉,氣度內斂,沉穩如山,說話看似簡單,卻又處處暗含玄機。其實用腳後跟想也知道,一個能夠揹負江夏王的重任,在三吳之地,一手建立起船閣和泉井的人,豈會真的是粗鄙無文,販粟逐利的商賈之徒?

正如同暗夭,他有一張可以化作任何人的臉,郭勉沒有這個本事,卻能變成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臉面只能瞞得過眼睛,可性格卻可以瞞得過天下人。

比起暗夭,郭勉纔是真正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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