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美國。
桂嫂聽着電話裡傳出來顧斯年悲切的咆哮,蒼老的臉上飛快掠過震驚,少爺口中的孩子莫非是蘇涼所出,那休怪她無情,沒了...正好。
“少爺,您的母親已經能開口說話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想見她,她可是非常想跟你說說話,你聽。”
她把手機湊到譚茉莉身前,低聲道:“夫人,跟少爺說你想他了。”
譚茉莉聽話的輕輕眨了眨眼睛,慢慢蠕動着嘴,極慢極慢又一字一字的說道:“阿、年,我、好、想、你,來、看、我...”
昏迷太久,她幾乎已經喪失了語言功能,這些字是她醒來之後桂嫂每天無數遍“訓練”她之後的成果,桂嫂心中何嘗不明白,憑她一己之力是根本沒有辦法讓讓顧斯年放棄蘇涼,所以...
顧斯年這廂,一面是昏迷許久驟然清醒的母親,一面是面臨危險的妻子,他還從來沒有這麼爲難過,一個是驚喜一個是噩耗,噩耗來的突然,驚喜來的也不是時候,雙重的衝擊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經,使他遊走在崩潰邊緣。
“媽,”他痛苦的撫着額頭,說了一個字之後就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
然而,電話另一頭,尚未完全恢復意識的譚茉莉根本無法明白他的悲傷,只是在桂嫂的指導下,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想、你,看、我...想、你,看、我...”
“啊——”
顧斯年發出困獸似的咆哮,又一次把手機砸了,只是這一次有俞浩在,他眼明手快的趕在手機被肢解前穩穩接住了,不安的看着他。
“顧先生...”
顧斯年兩隻眼睛通紅,“找個可靠的人去美國照顧我媽,把桂嫂給我弄回來!”
俞浩很爲難,“只怕桂嫂她不肯。”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不想看到她再在我母親旁邊煽風點火,你告訴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還想留在顧家就服從命令。”
顧斯年這一次顯然是動了真格,這個一身傲氣的人自然是不能容忍有人對他指手畫腳,俞浩心中再明白不過,點頭,“我知道了,不過公司那裡,”
“我會調靳康過來坐鎮。”
“那我先紅公司交接工作,明天一早就走。”
顧斯年直接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俞浩走出病房,又在門口站了會,兜裡的手機開始震動,有電話進來,他拿出手機看了眼,迅速走開了,等走遠了,才接電話,“桂嫂,”
“少爺生氣了?”
桂嫂的聲音透着一股子跟她六十的年紀不相符的精明,面對她的時候,饒是俞浩也不敢掉以輕心,儘量用着最平靜的聲音說道:“顧先生心情不好。”
“孩子的事...”
“我不清楚,公司還有很多事要忙,我先掛了,再見。”
他當然不會傻乎乎的泄露顧斯年要她離開譚茉莉身邊的消息,飛快的說了幾句話,就把電話掛了,他同樣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顧斯年的部下,哪怕現在跟他通話的是譚茉莉本人,他要做的也只是替顧斯年做事。
美國。
桂嫂把手機放到桌上,蒼老而矍鑠的眸子裡浮起幾絲精光,突然在看到譚茉莉的時候,眼睛裡又迅速滾出淚意,仔細的替譚茉莉擦着臉,愧疚低喃,“太太,您放心,當年的事是我害了你,這次我一定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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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涼是在黃昏的時候醒來,豪華的病房裡亮着一盞壁燈,睜開眼睛時對上的是顧斯年溫柔的笑靨,他似乎是剛剛發了一場脾氣的樣子,眼眶泛紅,看到她醒來,眸子倏地一亮,迫不及待就站了起來。
“涼涼,你終於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蘇涼搖了搖頭,除了覺得有點累之外,並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剛一動想要坐起來,顧斯年已經先一步搶了過來扶着她,貼心的在她背後塞了一個枕頭,“靠着舒服。”
蘇涼點頭,凝眸盯着他瞧,許是錯覺,又或許是病房裡光線太昏暗的緣故,她總覺得顧斯年似乎在刻意迴避她的視線,那樣子,像極了有什麼難言之隱。
聯想起自己現在在醫院,昏迷前破碎的記憶在腦海裡浮現,她直接伸手,輕輕的拉着顧斯年的右手,“你有事瞞着我。”
出口的是篤定的語氣,顧斯年心頭一堵,慌亂的低下頭,再擡頭時雖然極力想要裝的很平靜,蘇涼還是看出了他的不安,卻聽得他急急道:“醒了就好,我去把陳男找過來。”
輕輕掙脫蘇涼的手,轉身就走,腳步又急又快。
他從來並非不冷靜之人,走起路向來步履沉穩,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他又豈會這麼又慌又亂,目送他逃似的走出病房,蘇涼預感到應該是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狀況,也許,情況還很糟。
顧斯年飛快的從病房裡逃出來,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找陳男,而是失控的闖進洗手間,把門反鎖了,沿着門板滑坐在地,兩隻手捂着臉,痛苦而無聲的啜泣着...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站起來,有些手忙腳亂的擦着眼睛,又衝到洗手池那裡撲了幾把冷水,迅速開門走了出去,直接來到陳男辦公室,陳男和慕雲各自低頭坐着,聽到動靜擡頭。
陳男幾乎是立即從椅子裡跳起來,“她醒了?”
聞言,慕雲則是很不安的看了陳男一眼。
陳男已經飛快的奪門而出,跑在顧斯年前面闖進病房,病房裡楊素正在替蘇涼做檢查,旁邊還跟着一名護士,陳男用力推門進去的動靜驚到了她們,三人同時擡頭看他,楊素目光一閃,很平和的跟他打招呼,“陳醫生,”
被她這麼一喊,陳男猛地意識到自己太沖動了,攥緊了拳頭命令自己冷靜下來,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替自己開脫,“知道病人醒了,我過來看看。”
楊素望他一眼,順着他的話就接了下去,“我已經檢查完了,陳醫生有問題問我就可以。”
陳男有一種被看破心事的窘樣,正低頭想解釋,突然被顧斯年一把推開,只見他着急的跑到並病牀旁邊,緊張的拉着蘇涼的手,又飛快的對楊素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