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欺負你,爲什麼不反抗?”花園裡,顧斯年僵硬又彆扭的質問蘇涼。
蘇涼扯了扯嘴角,“欺負我的人多了,你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顧斯年心口一窒,下意識就反問,“黎娟的事,你還在怪我?”
蘇涼只是笑,淡薄殘忍的笑,“怪你做什麼,總不過都是我的錯罷了,是我不識好歹。”
她這個樣子,像是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架勢,不知爲何,顧斯年覺得心裡難受極了,他完全不想看見她這樣的笑,比哭還難看的笑,讓他的心一陣一陣的抽痛。
蘇涼卻不在意,又擡着下巴客氣的問他,“您還有什麼事嗎,要沒事,我就先進去了。”
顧斯年氣的眼睛都直了。
蘇涼卻不再看他一眼,直接轉身就進屋了。
顧斯年滿腹的怒氣沒處發泄,繃着臉也回屋裡了,樑美麗和蘇暖母女兩人一直跟沙發裡緊張的望着外面,見兩人一前一後進來,心裡拿不準主意,互相看了眼,又見顧斯年臭着臉進來,反倒是鬆了口氣。
樑美麗笑着站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開飯吧。”
蘇涼不做表示也不需要表示,顧斯年繃着臉點了點頭,幾個人便移步到飯廳。
吳嫂早就擺好了飯桌,何凡宇幫着端出最後一盆湯,菜就齊了,幾人紛紛落座,座位倒也簡單,樑美麗居上座,蘇暖跟顧斯年一邊,蘇涼自然是跟何凡宇一邊。
蘇涼盯着何凡宇看,他就像沒有發現她的目光,安靜的吃着飯,她無奈的長嘆一聲,默默收回了視線,味同嚼蠟的吃着飯。
而顧斯年…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饜足的笑着,心情驟然大好。
樑美麗很開心,別有深意的看着顧斯年,美滋滋的開口,“今兒呢也算是個好日子,蘇涼跟凡宇很快就要成親了,來,我們乾一杯祝賀他們。”
幾個人懷着各異的心思舉起杯子。
猩紅色的液體在透明的高腳杯裡緩緩流淌,在迷離的燈光下像是鮮紅的血在流動,絢爛刺目。
顧斯年的目光似有若無的繞着蘇涼打轉,又不停在何凡宇身上流連,目光漸深,倒是嘴角的一抹笑越發招搖。
飯畢。
一行人又移步到客廳說話,樑美麗多喝了幾杯酒,心情好,話也多了起來,胡亂揮舞着手,就說:“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天晚上你們都跟家裡住吧。”
她說這話實在也是有私心,無非就是想趁機讓蘇暖主動一回,把生米煮成了熟飯,徹底了卻她的一樁心事。
果然,蘇暖一聽這話,滿臉的嬌羞,偷偷拿眼稍去看顧斯年,顧斯年沒什麼表情的頷首,“好,今晚就住下了。”
“我也住家裡。”
他的話音將將落下,何凡宇也迅速表明自己的態度,語氣急切引的顧斯年深深望了他一眼,劍眉微皺,旋即斂眸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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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美麗見他們都答應了,隨即把目標對準蘇涼,“你也住下吧,等出嫁了,家裡就不留你的房間了,你的東西我也不稀罕,都收拾了帶走。”
蘇涼薄笑,房間裡除了幾樣傢俱還有什麼呢?
帶走…說的真是好聽。
斂眸,她輕聲道,“我知道了。”
“嗯,就這麼定下了,忙了一天我也累了,你們幾個自己找樂子吧。”樑美麗給蘇暖使了個眼色就上樓了。
蘇暖會意,紅着臉過來拉顧斯年的手臂,“阿年,我們去花園走走吧。”
顧斯年沒有反駁,任由蘇暖拽着走出房子,臨出門之際,他狀似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何凡宇一眼,他低着頭,兩手緊握成拳,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不着痕跡的笑了。
偌大的客廳終於回覆了平靜,吳嫂在廚房探了顆腦袋望一眼,又匆匆躲起來了。
蘇涼慢慢擡頭去看何凡宇,壓低了聲音質問,“現在你對我已經無話可說了嗎?”
何凡宇緊緊攥着拳頭,腦海裡有一個瘋狂的念頭折磨着他,他相信此時自己的眼神一定是兇狠的,他不敢看蘇涼,便只一味的低着頭。
他很矛盾,也很糾結,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蘇涼不知道這些,她看到了何凡宇的沉默,遠比痛罵更折磨人的沉默,一瞬間就把她的心燒成了灰,她幾乎崩潰了,擡手就給了何凡宇一記耳光。
“啪,”的一聲,在靜謐的客廳響起,驚心動魄。
何凡宇的頭被打偏了過去,饒是如此,他依舊咬緊了脣瓣一言不發。
蘇涼最後一絲的理智都被他的沉默無言徹底擊垮了,聲聲冷笑着,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那麼用力的隱忍着,不肯讓自己流淚,終於崩潰的嘶吼。
“何凡宇,你對不起我,你對不起我——”
何凡宇緊緊、緊緊地攥着拳頭,青筋突起,卻始終咬緊了牙關不肯說哪怕一個字,嘴脣咬破了,嘴裡滿是血腥氣,他恍若未覺,眼睛裡洶涌的流淌着恨意夾雜着痛苦,讓他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看着蘇涼飛奔上樓。
夜色正濃。
花園裡,樹影叢叢,微薄的月光灑下,輕輕柔柔籠着大地,所謂花前月下,正是你儂我儂羨煞旁人的好光景。
蘇暖紅着臉一點點偎進顧斯年懷裡,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攀着他結實的臂膀,嬌羞無比的喚上一句,“阿年,我好像覺得有點冷。”
一個正常的男人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意思,顧斯年勾脣一笑,若無其事的向旁邊走開幾步,蘇暖撲了個空,揚起小臉可憐巴巴的望着他,不解的問,“阿年,”
顧斯年低笑,“既然覺得冷了,就進屋吧。”
說完,率先轉身往屋裡走。
蘇暖氣的牙癢癢,不甘心的直跺腳,拔腿追了上去。
夜,更深了。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烏雲漸漸遮蔽了天上的繁星點點,不見星月的夜,無風,陰沉而窒悶。
廚房。
何凡宇在榨柳橙汁,因爲樑美麗有睡前喝橙汁的習慣,順帶着蘇暖、蘇涼兩姐妹也有了這個習慣,睡覺之前總會喝一杯鮮橙汁。
他隨手拿了一杯喝着,見吳嫂進來,又吩咐:“你把橙汁給樑姨她們送去,記得,顏色最淺的那杯給二小姐,她最近睡眠不好,我兌了些牛奶在裡面,不要弄錯了。”
吳嫂答應着,端着托盤趕緊上樓了。
她一走,何凡宇的目光陡然變得複雜,飛快轉着玻璃杯,似十分不安,突然把杯子狠狠往料理臺一摜,踩着沉重的步子離開了廚房。
夜,終於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