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
顧斯年既然把話放了出來,又把動靜鬧的這麼大,就做好了面對桂嫂的準備,所以當他回到家裡,看到桂嫂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時,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隨手把西裝脫了扔進沙發裡,又從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打開灌了幾口。
桂嫂始終亦步亦趨的跟着他,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似是責怪又像是發射怨念,“少爺,我以爲我那天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
“是,你說的很明白。”
顧斯年說着,挽起袖子進了廚房,他今天心情好,所以想犒勞自己親自下廚煮幾個拿手好菜,冰箱裡備着新鮮的食材,他選了幾樣出來,麻利的整理了,放在菜籃子裡洗。
桂嫂突然伸手,一巴掌直接把菜籃子掀翻,很強硬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顧斯年看着掉了一地的菜葉,瞬間怒氣高漲,冷了聲音擺出更強勢的架勢,“我是這個家的主人,這個家裡所有的事我說了算,至於你,看在我媽的面子就饒了你這一次,還不給我回老宅子去!”
桂嫂毫不示弱的和他對視,在他越來越冷的目光下依舊不肯退縮,顧斯年不悅的擰起眉頭,這要是換了旁人他直接把人趕走就是了,對於桂嫂…他確實不能這麼做。
桂嫂便是看準了他不敢趕走自己,突然,面無表情的從身後抽出一把美工刀,對準了自己的心口,“既然少爺執意要娶蘇家的女兒,老奴只能以死贖罪了。”
顧斯年知道她的脾性,素來就是說到做到,煩躁的直皺眉,“你不要逼我。”
桂嫂面不改色,古井無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手上施力,對準心窩就要紮下去,說時遲那時快,顧斯年倏地出手,他既不阻止她,也不想要奪下她手裡的刀。
而是…
直接用手握住了刀刃。
瞬間鮮血如泉涌,他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固執的和桂嫂對視,鮮血不停的涌出來,匯成一道道血線往下滴,很快就在潔白的地磚上凝成血灘,又不停的向外擴散。
地上的血越來越多,兩人還在僵持着,誰都不肯先鬆手。
良久。
桂嫂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血灘,默默垂下眸子,無力的鬆了手。
美工刀卻並沒有掉下來,細細看去,薄薄的刀刃已經深深嵌進顧斯年的皮肉裡,所以即使他張開手指,刀刃依舊緊緊黏着他的掌心,可見他傷的多深。
桂嫂也慌了,嚇得手足無措,也不敢去碰那把刀,顧斯年安撫的衝她點頭,直接伸出右手穩穩的把刀從左手掌心拔了下來,不痛不癢的模樣像是拿掉不小心黏在掌心的一片樹葉。
桂嫂嚇得心跳幾乎停住了。
顧斯年平靜繞過她,到客廳拿出藥箱,胡亂扯了一條繃帶在左手繞了幾圈,拿出手機就給陳男打電話,“過來一趟,我傷了手。”
陳男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叫,他直接就把電話掛了,再回頭的時候,就看到桂嫂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僵硬的離開。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並不作挽留。
夜漸漸深了。
同一片夜空下,蘇涼抱緊自己躲在沙發裡,屋裡最後的一絲光線也漸漸褪去,半大的房子裡黑漆漆的,她睜大了眸子,空洞的望着這一室漆黑,迷惘的張開手指,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抓不到。
同一時刻,蘇家。
書房的門緊緊關着,樑美麗一臉譏笑的看着何凡宇,“何凡宇,我看你是腦子秀逗了吧,就憑你一個連爹孃都沒有的野孩子,你覺得我會把暖暖嫁給你嗎?”她極盡刻薄的諷刺着何凡宇,挑剔的目光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屑的冷嗤。
“我把暖暖培養成優秀的淑女,是想幫她找一門好的婚事,而不是隨隨便便讓你一個不自量力的窮小子佔了便宜去。”
何凡宇始終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等她說完之後,才很篤定的出聲,“樑姨,你不妨先聽我說,如果我說的不對,你大可趕我走。”
樑美麗斜他一眼,猶豫着點點頭,“好,那我就聽聽你怎麼說。”
何凡宇暗暗咬牙,又釋然的淡薄一笑,算是徹底豁了出去,“讓我娶蘇暖,我就幫你把定山從蘇定邦手裡奪過來,你不用依靠任何人,從今以後,定山就是你的。”
他拋出一個絕好的誘餌,樑美麗果然震動,探究的盯着他,似在懷疑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度,問,“你,認真的?”
何凡宇點頭,“沒錯,我知道你一直想借顧斯年的財力幫你對抗蘇定邦,不過你也知道,憑顧斯年的野心,就算他如你所願娶了蘇暖,他也一定會想辦法把定山變成顧氏的所有物,你跟蘇暖一樣沒有保障,何況,他現在的心並不在蘇暖身上。”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了下,見樑美麗的表情有所鬆動,心一橫,開始胡謅起來,“那天晚上的事想必樑姨一定沒有忘記,我跟蘇涼彼此深愛,絕不可能背叛對方,那麼,你想,在這座房子裡,還有誰會做那件事?我想樑姨你…應該早就看出他對蘇涼的心思不一般了吧。”
這話…說出口,何凡宇也知道自己是真的沒有回頭路了,眼睛裡一瞬間涌起深濃的痛苦,他攥緊了拳頭很快又掩飾了過去,目光灼灼盯着樑美麗。
樑美麗擡頭看他,從她的眼神中,他就能看出她的鬆動,果然,樑美麗深吸口氣,加強了語氣發問,“那你呢,我憑什麼信你?”
何凡宇早就替自己想好了藉口,只等樑美麗這麼問,他便能將已經想好的說辭搬出來,“因爲我不甘心被顧斯年搶了女人,我想報復他。”
這個理由看似隨意,卻很有信服力,畢竟身爲一個男人,就這麼被人算計搶了老婆換誰都咽不下這口氣,而樑美麗作爲這件事的另一個受害者,可謂感同身受,登時便有幾分信了他。
不過,她也不是能隨便讓人糊弄的人,略一沉思,不放心的追問,“既然你深深愛着蘇涼,我憑什麼相信你會對暖暖好?”
關於這些,何凡宇也早有想法,樑美麗剛說完話,他就一隻手摁着自己的心房,非常誠懇的說道:“對於蘇暖,我會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我想樑姨深有體會,在一段婚姻裡,不是有了愛情就能幸福,或許我現在還沒有愛上她,可我有信心能讓她得到很好的照顧。”
最後,他還補充了一句,“你是怎麼愛護她,我只會比你做的更多,更好。”
樑美麗盯着他看了許久,在權衡一番利弊之後,還是顯得有點猶豫,何凡宇看出她已經心動了,適時又加了一句,“我可以入贅蘇家,甚至將來的孩子可以姓樑。”
這對於樑美麗來說,無疑是巨大的驚喜,她終於點頭,“好。”
何凡宇剛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暗喜,只聽樑美麗又說,“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親口去告訴蘇涼你要娶暖暖,還要把你剛纔對我說的那番話一字不漏的說給她聽,只要你做到這件事,我就把暖暖嫁給你。”
城市的另一端,一個人躲在家裡的蘇涼突然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寒顫。
夜,漸漸濃的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