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體,沒有辦法撐過十個月懷孕。”若楓平靜地看着她,指出這個事實。
南宮柔突然笑了,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沿着臉頰滑落,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她怎麼會認爲,若楓會和她一樣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對他來說,她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一個能在關鍵時刻救彥熙的的工具罷了,一個能夠讓彥熙免於受苦的棋子而已。
“我一直以爲,這麼多年,你對我至少是有感情的。”南宮柔伸出手,撫摸着若楓的臉,眼神越來越悲傷,“原來我錯了,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對不對?你愛的,是我的血,是我的心臟,對不對?”
一開始,她就知道若楓的目的,但是她以爲,她的堅持會讓他動心,她的體貼和善解人意會讓他看到她的真心,即使知道他想要得到的是什麼,她還是一頭栽進他的溫柔裡,他的寵溺他的遷就,讓她淪陷。但是,事實卻殘酷地被攤開在面前,他根本就不愛她,從來沒有愛過,原來彥熙是對的,若楓沒有愛過她,一絲一毫都沒有。
她一直都很慶幸,自己比別人多了一份能夠束縛住若楓的東西,她以爲只要她努力爭取,就一定可以得到若楓的心。他對她越來越好,她以爲,她終於得到他的心了。但是爲什麼,他要這樣,硬生生地剝奪了她所有的希望。
“小柔,不要任性。”依然是平靜溫和的聲音,若楓的眸子裡卻有了些許的不耐煩。
“爲什麼?若楓,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南宮柔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那麼多年始終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若楓微微一怔,沉默不語。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對不對?所以知道我懷孕了,你一點興奮喜悅都沒有,因爲你根本不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若楓,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你給我寵愛給我所有一切,卻唯獨不給我愛,你讓我以爲你是愛我的,你讓我以爲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可是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南宮柔瘋狂地緊緊抓住若楓的雙肩,眼底被一抹瘋狂所佔,她猛烈地搖頭,彷彿要將說出的話統統忘記,她自欺欺人了那麼多年,卻在最後關頭將事實說了出來。
“你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不是麼?”若楓看着南宮柔,神情依然平靜無常,彷彿被南宮柔緊緊抓住的不是他的肩膀。
他從來都沒有說過愛她,從一開始他就把自己的要求和目的說的很清楚,他沒有欺騙過她,他說過,他可以給她所有一切她想要得到的,但是他的愛和他的心,並不在他能夠隨意拿出來的範圍裡。
南宮柔鬆開手,冷笑着站起來,聲音裡透着深刻的恨意,“秦若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那麼深刻的恨,彷彿是從骨髓裡散發出來的,南宮柔第一次發現,自己對若楓的愛竟然到了這麼不可思議的地步,她的愛,幾乎要讓她崩潰。
她冷笑,苦澀充滿着整個身體,她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居然這樣哀求着一個男人,卑微地乞求着他的愛,而他的目光,冷淡平靜,甚至帶着淡淡的憐憫。
“小柔,冷靜一點,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向我索取我沒有的東西。”若楓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南宮柔,看着她哭花的妝容,修長的溫柔地擦拭着她的眼淚,“能給你的,我都給你了,不是麼?”
這是若楓式的溫柔,坦白,殘忍,不會有謊言,只有真實。
南宮柔微微仰起頭,看着面前這個溫柔的男人,露出一抹苦笑。
沒錯,這不是他的錯,他能給的,都給她了,不是麼?是她貪婪了,貪戀着他的柔情,竟然還想要他的愛情。
“沒錯,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是我高估了自己。”南宮柔撫摸着小腹,低着頭呢喃道,眼底閃過一股柔情,“寶寶,對不起,媽媽沒有能力保護你,是媽媽的錯。”
若楓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南宮柔摟到了懷裡,動作輕柔,語氣也溫柔了幾分,“小柔,聽話,把孩子拿掉,你知道你的身體,就算捱到了生產,也很危險,更何況孩子也不會健康。”
“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允許這個孩子的出生,對吧?”南宮柔微微一笑,苦澀而淒涼,她靠在若楓的懷裡,他的心跳強而有力,他的擁抱溫暖柔情,但是,他卻是個絕情的男人,他冷硬地否決了他們的孩子出生的權力,霸道獨裁。
“小柔,你跟了我那麼多年,還不知道我的脾氣麼?”若楓輕描淡寫的樣子,彷彿是在談論天氣。
某方面而言,若楓強硬霸道,他要求所有的人不能違抗他的命令,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沒有任何人可以影響他的決定,他也不允許別人質疑他的決定。他的優雅紳士都只是他的保護色,真正的他就是一個完徹底的獨裁者。
柔弱的女孩被英俊的男人摟在懷裡,女孩抖動着肩膀低泣着,男人柔情蜜意地安慰着,彷彿是一副溫暖而美好的畫面,充釋着溫馨和幸福。
只有南宮柔知道,她內心的痛楚和絕望,她是一個母親,卻無法保護她的孩子。她想逃,卻知道永遠都逃不出若楓的手掌心,因爲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已經是若楓的所有物了,有生命,卻沒有自由,沒有自主,甚至連思想都不該擁有。
她想起了那一天,在全村的人面臨着一場空前絕境的時候,若楓從天而降,彷彿是來拯救他們的天使,他氣度不凡,舉止儒雅,就像天神一般地被他們全村的人視爲救星。而事實上,他確實兌現了他的承諾,他拯救了他們全村的人,讓他們那個小村鎮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不再有人帶着一羣拿槍的男人跑來村裡到處殺人,也不會有人將疫病帶入村鎮,更加不會有人將村裡的女孩子們帶入深山裡做那些實驗研究。
而他要的,只有她。
她以爲自己是幸運的,因爲他帶她離開了那個她成長的村鎮,來到了意大利,給她最好的生活,讓她像公主一樣尊貴。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也知道他等待着的是什麼,他要一顆健康的心臟,一個百分之百安全的手術,而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們不過是在做一場交易,一場你情我願的交易,等價對換罷了。
他拯救他們全村的人,而她,付出自由和生命。
只是,她貪心地眷戀上了他的柔情和溫暖,她以爲,這麼多年的陪伴,他至少會有一些不捨,沒想到,什麼都沒有。
“小柔,我們是公平的交易,不是麼?”若楓執起她的下顎,眼神裡滿是透明的真誠,他不會勉強別人,這是他的原則,但是他也不允許別人破壞承諾的事情。
癡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面色冷峻,目光溫柔,語氣更是極致的柔軟,彷彿自己是他悉心呵護的寶貝。可是,就是這個男人,呵護寵愛了她這麼多年,卻始終不曾讓她進駐他的心。
“沒錯,我們是公平的交易。”彷彿是受到了蠱惑一般,南宮柔低低地跟着他說道,他們從一開始就說明了,這是一筆交易,不帶任何感情,相互支付自己可以付出的,來交換想要得到的。
若楓點點頭,拉着她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別多想了,先吃點東西吧。”
安靜地坐下吃飯,沒有再說過任何的話,南宮柔的心已然千瘡百孔,她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承認若楓的無心,現在將一切都說開了才發現,真的是她自作多情。
難怪那天彥熙會問她,若楓愛她麼?原來,彥熙早就知道若楓的不愛,所以纔會那樣回答她的質問,他一直都知道,若楓的心裡藏着的是誰,他們兩個都知道,只有她,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裡,不願醒來。
坐在南宮柔對面的若楓,同樣沉默地用餐。不過他想的事情卻和南宮柔的不同,他在思考的是,那個孩子是什麼時候有的,三個月前他並沒有碰過南宮柔,除非,是那次酒醉。他向來小心,就算偶爾在南宮柔那裡過夜也會很小心地避孕,照理說是不可能有孩子的,除非,是南宮柔故意想要孩子。
想到這裡,若楓的眸色沉了沉,他不會冒險讓她生下孩子,即使她可以安全度過生產,他也不會允許。他垂下眼簾,心底對南宮柔起了些許懷疑,這個女人,似乎真的不如當初見到的那麼單純了,她就像是披着柔弱外皮的蛇蠍,讓他升起了一股不安。
如果,若楓知道,他的一個疏忽會讓事情變得如此複雜,他大概會親自帶南宮柔去拿掉孩子,只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也把一個滿心愛恨的女人想得太簡單了。
若楓正在查看羅斯家族資料的時候,接到了杜依依的電話,南宮柔失蹤了,若楓猛地站起來,動用了所有埃塞羅的人脈,尋找南宮柔的下落。
不過,讓若楓想不到的是,南宮柔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柔弱順從,她從一開始就以羸弱女人的樣子出現在若楓面前,混淆若楓的判斷,纔會出現了之後那麼重大的疏忽,讓他差一點,失去了彥熙。
就在若楓讓人四處尋找南宮柔的時候,彥熙正愜意地躺在內殿的花園裡午睡,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沐浴在一片光暈裡,好看極了,連同樣身爲男人的傑柯都忍不住遠遠地停下腳步,駐足而立,不願意吵醒這個落入凡間的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