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服氣。他不甘心。
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曾經那麼壞的曲存姿也能得到寬恕，而自己，竟然就這麼被棄如敝履。
一個人做了一輩子好事，哪怕偶爾幹了一件壞事，於是，天下人都對你不恥，認爲你是個標準的僞君子；
反之，一個人做了一輩子壞事，哪怕偶爾良心發現，靈關一閃，於是，人們就對他讚不絕口，認爲他還是相當不錯的。
正是因爲人類骨子裡這種賤性，誰他媽的還敢大張旗鼓地做好人？
不如都像曲存姿那麼壞得了，反正最後都能得到原諒。
他憤怒得雙眼血紅，額頭上的青筋更加爆裂，彷彿一條條蚯蚓即將奔涌出來……
一如方麗坤越來越低下去的頭，內心深處那種強烈的羞愧，悔恨，內疚，不安……可是，一個人終究該有自己的立場，每個時間段有每個時間段的責任和義務。
她輕輕的：“喬之，的確是我錯。錯在我不夠堅持，沒有等你。可是，我已經結了婚，已經有了孩子，我就應該對他們負責……”
“負責負責！你對曲存姿負責，那我呢？”
“對不起！”
“我要的不是對不起……”
他冷笑一聲：“我曾照顧你多年，爲了你付出性命。曲存姿呢？曲存姿爲你做過什麼？除了曲老和曲大姐，他本人爲你做過什麼？”
她回答不上來。
沒有，真的沒有。
曲存姿什麼都沒做過。
錢是曲老給的，暗中扶持是曲老做的，在外的一切應酬打點是曲大姐扶持的……如果非要說曲存姿做了什麼，那就是曲老和曲大姐幫他做了，他的命好而已。
她口乾舌燥，無法應對喬之憤怒到了極點的目光。
喬之在自己面前，從未這樣暴怒過。所以，她也驚惶到了極點。
甚至捫心自問，那麼想要生孩子，有個孩子——難道內心深處不有許多的考慮是因爲曲老的原因嗎？難道不是因爲自己想要好好孝敬他，讓他老人家歡樂晚年嗎？
只是，愛呢？
真的不愛嗎？
如果對曲存姿沒有一點愛，那深更半夜傳來的吶喊聲是誰的？是聽到誰在一直喊自己？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曲存姿一定不會對自己放任不管。他一定已經急瘋了。
但是，她絲毫也不敢表露出來。她擔心自己稍有不慎，喬之的拳頭會落下來——不是砸在自己身上，而是對他自己的一種可怕的傷害。
縱然到此時，她依舊不願意傷害喬之。
沒錯，喬之你說得沒錯，你曾爲我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一個人偏偏又不能分爲兩半。
“你以爲曲存姿會來救你嗎？你以爲他進得來嗎？”
她臉色煞白。
“你就別癡心妄想了，他根本不可能管你死活。這片海域一百里處駐紮着某國航母，根本不可能讓任何外人闖進來。再者，你以爲曲存姿真就對你那麼死心塌地嗎？你以爲他會冒死救你嗎？麗坤，根本不可能，不信，你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