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曲存姿臉上——曲老之後，他便是曲家真正的繼承人，大家長。作爲曲老唯一的兒子，此刻，他的話可以一錘定音。
可是，他緊張得出奇，他根本不敢表態。
曲存芳緩緩的：“存姿，你是什麼意見？你同意麗坤做這場手術嗎？”
沉默。
可怕的沉默。
曲存芳暗歎一聲，他的緊張跟別人還不同——除了父親的安危，還考慮到後果——這個做手術的人是方麗坤。
如果失敗了，誰去承擔責任？
所以，曲存姿長時間的沉默，手心裡都冒出汗水來。多大的商業談判，多大的收購案，怎樣的金融風暴……他都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是曲家老二的聲音：“我認爲不行。我們不能讓爸冒這樣的大險。”
老三也立即補充：“爸不是實驗品，我們賭不起。”
曲存姿腦門上全是汗水，聲音艱難得出奇：“其實，我也想讓麗坤賭一把……可是，我又怕後果嚴重……我還是希望爸能多活幾個月……哪怕幾個月也好……”
麗坤微微閉上眼睛，手也微微發抖。
果然，還是沒機會。
大家也不敢給她這個機會。
作爲一個外人，她根本無權強求曲家人同意做這場手術。
曲存芳也暗歎一聲，她也徹底失去了主張。
從黎明到黃昏。
麗坤的腿已經微微麻了，她從病室裡出來時，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一隻大手伸出，穩穩地將她拉住。
她站直了，那張臉表情淡淡的：“你也累了這麼久，還是回去歇歇吧。”
她後退一步，低低的：“謝謝。”
這麼久了，二人還是第一次單獨面對。
“我送你回去吧……”曲存姿還是淡淡的：“反正順路。”
“不用了。我過一會兒再走。曲大人，你忙你的。”
她轉身就走，他忽然追上去：“小寶，你要是手術，成功率到底多大？”
她沉默，背影有點僵硬。真的，她也不敢——最初憑藉一己之勇，非要挑戰一下極限。可是，人腦跟老虎的腦袋真是不同的——尤其，她也承擔不起曲老死在自己手術刀下的後果——
絕對不是怕曲家追究責任，而是怕唯一一點溫情的破滅——如果失敗了，只怕她這一輩子也不敢拿手術刀了。
曲存姿見她這神情，心底微弱的一點兒希望也被撲滅了。
罷了罷了。
這也是他不敢讓她冒險的原因。
他還要說什麼，忽然聽得護士的聲音：“醒了……曲老醒了……”
他聞訊急奔進去。
方麗坤一愣，也跟着跑進去。
在門口，二人輕手輕腳，可是，曲老已經開口，儘管聲音非常微弱，但卻非常清晰：“麗坤……”
麗坤！
曲存姿驚奇極了，父親醒來第一句話竟然是喊麗坤——而不是存姿！
不是他這個唯一的兒子。
他當然不是吃乾醋，而是側身，讓麗坤走在了自己前面。
麗坤見曲老叫自己，不由得欣喜若狂，一彎腰拉住曲老的手，不知怎地，眼淚立即就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