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北兩地的目光都被集中到了南朝都城健康的時候,蕭衍不負衆望地下了廢太子的旨意,大意也就是那麼幾套,什麼身體殘缺不良於行,什麼時常在外無法擔任儲君責任之類的廢話,說了一大通,反正就是一句話,我要廢了你。
蕭衍心裡所想的以及事前所準備的措施一樣都沒用得上,前一天才接到旨意趕回健康的蕭統十分淡定地接下了聖旨,還微笑着自省了一下,表明自己確實是個廢物,不能爲大梁做貢獻,最後還特意推薦了一下下一屆的太子人選——三皇子蕭綱,順便將他從頭到腳,從朝堂上的聲望到民間的民心都一一作出了詳細的闡述,以表明三皇子確實有資格擔當太子一職。
可是他不說不要緊,他用那麼真誠的語氣一說,不但表現出了他的大度,更重要的是,讓疑心病相當重的蕭衍立刻開始更加懷疑蕭綱。
蕭綱也不是笨人,沒見大殿上看向蕭統的目光根本就恨不得當場吃了他。
蕭統一點都沒受到影響,仍然笑得如沐春風、晴朗若月,純良的就差在額頭上刻上四個字——我是好人,面對衆多大臣看向他的或憐憫或安慰或惋惜的目光,全都一一頷首,做足了無害的姿態。
隨即回府之後,一直也沒什麼動靜,整日就窩在府裡吟詩作對、修身養性,不但沒有和大臣結交力圖翻身,甚至閉門謝客,連一步都不踏出府外,讓心裡還有點疑慮的蕭衍漸漸放下了疑心。
何況,他現在的心思全都在三皇子蕭綱的身上呢,他原本就知道,在後面推動着廢太子一事的主要力量就是蕭綱,可是面對着民心越來越盛的太子,他也樂於順水推舟,只是廢了太子之後呢,蕭綱如願了,那接下來是不是要接着覬覦他的皇位?
不提蕭衍爲了防止蕭綱所做的一系列措施,總之置身事外的徐昭佩看得很歡樂,這時候更歡樂的事情來了。
宇文泰在廢太子之時果然點兵大舉進攻南樑的邊境,而且也確實十分順利地就佔了樑朝
的幾個重鎮,逼得樑兵後退千里,在一個易守難攻的鎮子駐紮據守。
宇文泰攻了幾日沒攻下來,加上蕭衍見蕭統比較安分,所以重新點兵支援,所以宇文泰也就心滿意足地回頭了,誰知在回頭的路上,十分“幸運”地遇到了柔然的伏兵,原本就是戰後還沒有來得及休整完備的兵,數量也只剩下原來的一半,加上勝利之後難免鬆懈,所以毫無疑問地被柔然一網打盡。
於是宇文泰辛辛苦苦攻下來的幾個鎮盡數落到了柔然手中,更糟糕的是,這幾個重鎮加上之前柔然奪下的高歡的地盤,剛好形成合圍之勢,將宇文泰的勢力包圍起來。
宇文泰接到消息之後氣得只抖,只是此時根本就沒辦法和柔然直接短兵相接,只能智取,只是在柔然的兵力越發逼近的時候,宇文泰徹底放棄了抵抗,使用了障眼法直接帶着殘留的勢力逃出柔然的包圍圈。
在徐昭佩的授意下,宇文泰的逃離十分順利,只是原本應該“無家可歸四處流浪”的宇文泰,卻十分幸運地得到了幫助。
在拓跋詡一直觀望的情況下,那個提議“讓阿兄帶兵去剿滅他們”的女子,十分“識趣”地傳了消息,讓手下領了點兵權的阿兄,悄悄地跑到柔然那裡去打探消息,誰知半路卻被宇文泰的勢力給遇到了。
於是在拓跋詡根本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某個“阿兄”所駐守的城池就已經被宇文泰鳩佔鵲巢了。
拓跋詡當然是怒不可遏,徐昭佩卻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果然那句話說的對,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任是拓跋詡再小心地審時度勢,也抵不過一個自以爲是的女人在後面添亂。
不過這也確實對自己這邊有利,先讓宇文泰牽制一下拓跋詡的注意裡,徐昭佩趁機將人手全部調到了雍州,準備最後的一戰。
快要立冬的天氣,夜晚的時候溫度低得很,站在外面一會兒便手腳冰涼,徐昭佩站在廊下,仰頭看着天上的圓月
,請冷冷的月光給這大地帶來了更多的寒意。
記得那一天,她也是在這樣的月色下去尋找孩子,那個粉嫩嫩的孩子啊……
她眨了眨眼睛,收回眼中的淚意,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涼氣猝不及防地嗆入了氣管,惹得她拼命地咳嗽了起來。
一股溫暖的感覺猛然之間籠罩了她,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厚實的手輕撫着她的後背,“怎麼了這是,想我想得要哭了?”
原本有些平緩下來的徐昭佩氣得重新咳嗽了起來,“你,咳咳,怎麼這麼不要臉?”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貼着她後背的胸膛輕輕地震動着,溫暖的熱氣隨着他的呼吸撲入了她的脖子裡。
徐昭佩掙了掙手臂沒掙開,也就懶得再去費勁,只是隨口又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健康?”
蕭統的下巴在她發頂輕輕地摩挲着,輕聲道:“來看看你。”
縱然之前埋怨過他、憤恨過他,努力地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他,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低沉的聲音出自他口,入了她耳,卻仍然能夠引起她的微微戰慄,觸動着她努力想要藏起來的心。
她抿了抿嘴,拼命地告訴自己不能相信他,拼命地想要說出一兩句絕情的話,可是所有的話在嘴裡環繞着,到了嘴邊的時候,費盡所有的力氣都吐不出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只是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感覺到她的異常,蕭統目光一動,隨即低下頭,溫暖的側臉在她有些冰涼的耳朵上摩挲着,“怎麼了,嗯?在想什麼呢?”
徐昭佩勉強扯出了一絲笑意,擡手掙開他的懷抱,一邊往屋子裡走去,“沒想什麼,天氣涼了,也該早些爲冬天做些準備,南邊的糧草也要找個機會盡快運過來纔是。”
蕭統卻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進了屋子,然後握住她的下巴認真地逼視着她的眼睛,“你在說謊,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