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 一念執着殤(7)
而男人身後不遠處,還立着王珊。
兩旁是不斷經過的人羣,蔚海藍沒有更多力氣去周旋糾纏,如果這是一場必定要經歷的戰爭,那麼她也要固執的走到最後,勢必要親眼看看結局是什麼。她望向面前的男人,輕聲說道,“帶路。”懶
車子在城裡不斷繞着,蔚海藍垂眸不去看,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才停了下來。
蔚海藍這才擡眸,王珊已經先行下車。
蔚海藍也隨即鑽出車子,她瞧了幾眼認出地兒來。
這兒是城西,城西的老花園別墅。
城西這塊地皮,是她八歲那年生日,祖父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還記得,那天她由祖父的車子載着來到此處,祖父牽着她的小手下車,指着那幢漂亮古典的別墅告訴她,今後這裡就屬於她了。
聽說祖父之所以會送這兒給她當禮物,是因爲算卦算了八字的。祖父那一輩的人,都比較信這些命理風水。請來了大師替她算命格,大師便說她的命格和這房子相輔相成,遇上劫難也能夠逢凶化吉。大師素來是鐵口直斷,祖父當下聽信,於是她成了這兒的新主人。
蔚海藍後來也有來過幾次,不過都沒有住過,只是會來瞧瞧。小時候是擔心趙嫺一個人在薔薇苑太過清靜,而她也不喜歡離家住在別處。長大了些,也明白家裡邊那些眼紅嫉妒的事情,所以也不再來了,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口舌之爭。蟲
十八歲那一年,蔚家家變,蔚海藍爲了保住老園子,所以就變賣這塊地皮。
地皮當年是賣給了秦臻,以極其便宜的價格。
不過如今想想,他和秦臻是兄弟,算來也是一家的。
整幢別墅是中式風格,迴廊上的修飾水道鐫印深深的溝痕,小橋流水,假山過道,格局對稱,有種文人雅士的幽靜氣息。蔚海藍走在迴廊裡,露天的天井裡擡頭望上瞧,屋檐還有數枚燕子遺留下的巢穴,而那片天空被縮成了小小一方,空氣裡帶着溫溼。
那是主廳卻空空落落的,一路而來,也僅有幾人看守。
蔚海藍走到廳中,她看見他坐在一把椅子上,除了那把椅子,廳裡竟然沒有其他傢俱。牆上沒有壁畫,也沒有沙發茶几,更沒有裝飾擺設,唯有腳下踩着的地毯,蒙了粉塵,每每踏上一腳,都好似有粉塵四起。
瞧這樣子,看來是不曾有人常住。
蔚海藍不疾不徐地對上他,卻見他眼中一片冷意。
他雙手平放於椅臂,隨意地環在胸前,雷紹衡目不斜視,從她進來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望着她。他的目光太過深邃幽怨,彷彿隔了幾個時空,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卻覺渾身無法再動彈,被定在原地。
良久無人說話。
最終,雷紹衡開口問道,“你去醫院做什麼。”
蔚海藍並不回答,只是笑笑。
雷紹衡眼眸一緊道,“你要去墮*胎?”
蔚海藍卻還是在微笑,凝望他的俊顏,若是有個孩子,若是個男孩,一定會像他,從一出生就會迷倒一羣人,她遲疑着伸手撫向自己的腹部,像是護住了一個還未成形的生命,“不受祝福出生的孩子,留下來也沒有多大意義。”
雷紹衡默然半晌,他忽然又問,“你不是喜歡孩子麼?”
“我喜歡又怎麼樣?”蔚海藍的聲音很輕,輕到是在對自己說,“喜歡這種東西沒有用的,不該有的,還是不要有比較好。況且我現在也不喜歡了,找不到一個喜歡的理由,所以就不喜歡了。”
又是長時間的無人說話。
蔚海藍錚錚瞧着他。
雷紹衡沒有微笑的臉龐瞧上去太過冷漠,可是他眼底的閃爍,卻讓她感覺到一絲期許,或許,可以證明她並沒有認錯一個人愛錯一個人,又或許是證明他是真的有愛過她。她沉靜等待他的下文,他的脣微微輕啓,她的心也被懸起。
可是他一句話,又讓她墜落深遠,“那就拿掉吧。”
“呵呵。”蔚海藍笑出聲來,她清麗的臉龐有一絲瘋狂,眼中掠過太多的癡纏。她執拗的神情讓她變得異常耀眼,癡纏散去唯有無盡的彷徨空虛,她揪着衣襬摳出凹痕,卻說的很輕飄,“現在不是你不要,而是我不要,就算是有了,我也會打掉。絕對不會留下來,絕對不會。”
蔚海藍轉身就要走,他卻突然站起身來。
雷紹衡幾個大步追上她,握住她的手腕制住她,蔚海藍也不再反抗,虛無問道,“雷先生還有事?”
雷紹衡望着她的眼睛,斟酌糾纏道,“你最好不要給我偷*偷去醫院!”
蔚海藍用力甩開他,他卻不肯鬆開手,“沒有我的允許,你就不準拿掉!”
“爲什麼不準?”
“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你可以試試看,你究竟能不能!”
蔚海藍回望他,僅存着一絲期望還在燃燒,“你是不是捨不得?”
他淡漠說道,“我會安排時間。”
雙眼驟然空洞無光,蔚海藍有些不明所以,又聽見他說,“就算是要拿掉孩子,也要在我的眼皮底下!”
“要不要這麼絕?你要不要這麼絕!”蔚海藍簡直不敢置信,心中惶惶,更是冰冷冷的,“你對你自己的孩子都能這麼絕?雷紹衡,你會孤獨終老!你會孤獨終老的!”
“馬上給我滾!”雷紹衡猛地手勁一鬆,而她大步奔了出去。
別墅外邊停了車,王珊瞧見她出來就將車門打開,意思是要送她回去。這裡前後都沒有車,一條路通向大路,需要走很長一段才能看到車,蔚海藍心口又開始疼了,她本要自己離開,可是按住胸口偏走不了半步。
王珊見狀,急忙扶住了她。
蔚海藍蹙起眉,只得由她扶上了車,她咬着脣道,“送我回去!”
“夫人,您喝點水。”王珊取了水給她。
蔚海藍喝了幾口,躺着休息一會兒纔有所好轉,可是喉嚨裡好似含着什麼腥物,讓她難以吞嚥。
好不容易回到小區,蔚海藍下了車就走。
“夫人,您要注意身體。”王珊望着她遠去的身影呼喊,又回了個電話彙報。
雷紹衡掛了線,便也離開別墅。
他讓何易下車自己開車走了。
從城西西郊飛馳向城區,車子飆的太快,甚至是過了幾個紅燈還在開。只是盲目的踩着油門,沒有目的沒有方向,一直一直往前去。兩邊的景物匆匆掠過,根本瞧不清楚,他的眼前昏暗一片。
前方是紅綠燈的四叉口。
車子衝在最前方,眼看着綠燈變紅燈,他卻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羣小朋友手牽着手,由年輕的老師帶着正在過馬路。孩子們手裡舉着小旗子,一手握着旗子搖擺,一手就牽着後邊的孩子,長長的一串,歡樂地唱着歌,童聲很柔軟很好聽,“藍藍天空,太陽公公,小狗追着小蜜蜂……”
老師突然驚恐大喊。
斑馬線的前方,那輛車子沒命似得橫衝而來。
孩子們也嚇壞了,卻僵在路當中,忘記如何應對。
眼看着那輛車就要撞到人了,原本還直撞而來的車卻發出吱吱聲響,輪胎阻力和地面發生摩擦,甚至起了星火,千鈞一髮之際失控地調轉車頭,直直地撞向一旁的電線杆。轟隆一聲,車頭撞扁了。
路人尚未從震驚中平息緩和,直到孩子大聲嚷嚷,“老師!”
“沒事了,孩子們別怕,沒事了。”老師護着學生穿過馬路來到路邊安撫。
這纔有人撥電話報警,更有人就要上前看看究竟,現場很混亂。
可是那輛車子卻又動了起來,在衆人愕然的注目中朝後退開,繼續朝前方行駛。
透過前車鏡,他看見那幾個孩子平安無事,不禁鬆了口氣,而後懊惱皺眉。
雷紹衡又將車子開回城西。
除了看門人,別墅裡早就沒有人了,他推開門又走回屋子。
眼前依稀浮現往昔,誰的身影在眼簾浮動,染了一層血紅色,他聞到一陣血腥味,額頭有鮮血流淌。
他站在大廳裡,任鮮血滴落,溼了臉龐。他不管不顧,也不知是對着誰喃喃自語,“我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