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繃緊，手心不由自主的攥緊，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你覺得像誰？像我嗎？”
小斐的眼睛和鼻子最像凌少，鳳眼，高鼻樑，特別好看。
林少奶奶淡笑不語，我的後背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繼續往外走，穿在精緻高檔的套裙裡的身影，瘦骨嶙峋，卻依然腰背挺直。她依然是我在機場第一眼見到時，那個驕傲的，氣勢十足的女人。
她也如第一次那樣，深深的震住了我。
從第一眼，到最後一眼，原來我一直都被她壓得翻不了身，一敗塗地。
她走到門口，門關上的瞬間，她回過頭來，衝我笑了笑，“這孩子的鼻子挺像凌少的，你不覺得嗎？”
我整個人僵住了，直愣愣的看着她，她嘴角含笑，可眼裡的光芒暗沉沉的，門關上了，隔斷了我們之間的視線，我等了許久，門沒有再打開過。
我的心揪得緊緊的，我死死盯着那扇門，可是，那扇門毫無動靜，我和小斐的命運就懸在那扇門上，門後面有猛獸。有利劍。
鄭大哥看了我一眼，慢慢走到門口，猛地拉開門，外面空蕩蕩的，他探出頭去，又縮了回來，衝我搖了搖頭。
難道林少奶奶就這麼走了？
她看出來小斐的鼻子像阿琛，她就這麼走了？她疑心那麼重，難道她不懷疑孩子是阿琛的嗎？
我實在搞不懂。
走到走廊上，走廊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燈光照着紅色的地毯，顯得走廊有些空寂。
我打電話到前臺，才知道林少奶奶已經帶人離開了。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來，我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離開，今天的她，和以往很不一樣，她的身上帶着無數的謎團，現在的我沒想到的是，這居然是我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這一個晚上，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到快天亮時，才勉強合上眼，可一入夢，便夢見林少奶奶搶走了小斐，她在夢裡對我獰笑，說我騙了她，她要我付出代價。
我嚇得發出一聲驚叫，醒了過來。
一摸額頭。上面全是冷汗，身上也一身的冷汗，連睡衣都溼了，黏糊糊的，我的心噗通的跳，看着睡在嬰兒牀上的小斐。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
小斐在夢裡嘟囔一聲，不知是不是嫌我吵他睡覺了。
看了一下牀頭的鬧鐘，我睡了一個小時不到。
雪兒姐姐也醒了，柔聲道，“再睡一會吧，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我慢慢躺了回去，闔上了眼皮，這一次沒有再夢見林少奶奶，可我大概是心裡有事，依然睡不安穩。
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兩個小時，便醒了過來。
洗漱過後，吃了早飯，給小斐餵了奶，陪他玩了一會，又把多餘的奶給擠了出來，放在冰箱裡，便和鄭大哥開車去醫院看娟娟。
到了醫院，已經是上午十點多，病房裡只有娟娟和月嫂，還有孩子。
我皺了皺眉，“陳志呢？他爸媽呢？”
娟娟躺在病牀上，臉色比昨天還蒼白了，她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月嫂是個心直口快的中年婦女，撇了撇嘴說道，“她公婆早上來了一趟，說是個女兒，有什麼好照顧的，說第一次來南都這麼大的城市，讓陳志帶他們出去轉轉，見見世面。”
我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臉色立馬難看起來。
娟娟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柔柔的爲陳志辯解，“陳志也是沒辦法，他爸媽非要去。他又孝順……”
“孝順？孝順就可以黑白不分，是非不分嗎？孝順就可以扔下剛剛產後大出血，連牀都下不了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孩子，去帶着爸媽逛大街嗎？就不能等你出院了，過幾天再去逛嗎？就急在那麼一時半刻的？”
“這不是有月嫂嗎？月嫂照顧得也挺好的……”
娟娟很不自在的說道，我涼涼的眼神看着她，娟娟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抿着脣，不再說話。
看着她蒼白的臉，我又心痛又無奈，可是，現在不糾正她的性子，不讓她硬起來，她會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下。
“既然如此，那我帶走月嫂好了，你自己管你女兒吧。”
我說着，看了月嫂一眼，“把孩子還給她！”
月嫂是我請的，自然聽我的話，立馬把孩子放在娟娟身邊。
娟娟臉色更蒼白了，瞪大眼睛看着我，“姐，這可是你外甥女！你不能不管她！”
“可她是你女兒，是陳志的女兒，是陳志爸媽的孫女！就算要排監護人，怎麼也輪不到我吧？你們的孩子，爲什麼要我來管？娟娟，你既然那麼愛陳志，那麼，你就一心一意爲他付出，不求回報吧！反正，你累死，病死，就等着看陳志會不會爲你掉一滴淚！”
我說着，帶着月嫂轉身就走，無視娟娟在後面柔柔的叫我‘姐’。
出了病房，坐在遠遠的長椅上，月嫂小聲的說道，“羅小姐，這樣會不會太狠心了？”
我沒有說話，月嫂自言自語的說道。“也是，要是不狠心，她怎麼認得清事實？”
我叫來一個護士，仔細叮囑了幾句，護士點了點頭，去了娟娟的病房。
幾分鐘後。護士出來了，跟我說娟娟沒什麼事，也沒哭。
也對，病牀旁邊就是按鈴，娟娟要有什麼事的話，知道按鈴叫護士的。
不過。我還是硬不下心腸，讓護士每個一二十分鐘就去一趟病房。
這一個上午，孩子哭了，鬧了，拉臭臭了，我都沒管。也沒讓月嫂去，聽護士說娟娟在裡面哭，我也硬着心腸沒進去，到中午了，陳志和他爸媽還沒出現。
他們不知道產婦要吃飯的嗎？
我讓鄭大哥打電話叫了飯菜來，我進去的時候。孩子哭，娟娟也哭，母女倆哭得都像個淚人。
我看了月嫂一眼，月嫂麻利的給孩子換尿布，洗屁股，弄乾淨後。孩子舒服了，也不哭了，月嫂再把孩子抱回娟娟身邊，讓她餵奶。
餵過奶後，我把病牀搖高，照顧娟娟吃飯，娟娟邊吃邊掉淚。
“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孩子還需要你這個媽媽照顧。”
娟娟止住淚，輕輕‘嗯’了一聲，我問她，“現在有什麼感覺？”
她沉默很久。輕聲說道，“誰都靠不住，得靠自己。”
我看了她一眼，“姐姐會永遠站在你後面，其他的，得靠你自己。”
娟娟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真的很喜歡陳志嗎？”
娟娟猶豫了一兩分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好像還是很喜歡，又好像沒那麼喜歡了。”
“心裡有隔閡了，對嗎？”
娟娟點了點頭。
“他還是個孩子，你也是個孩子，如今卻又生了個孩子。你要儘快成長，他也要儘快成熟起來，如果你喜歡他，想和他在一起，姐姐可以幫你，如果你想和女兒一起過，想和他分手，姐姐也可以幫你。”
我看着娟娟，“你告訴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娟娟沉默良久，咬了咬脣，好一會才慢慢鬆開，小聲的說道，“我想和陳志在一起。”
這個答案，我一點也不意外。
我看着娟娟，“那待會無論姐姐做什麼，你都要配合！不能心軟！”
娟娟用力點頭，她淚眼汪汪的看着我，“謝謝姐。”
“謝什麼？”
我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髮，看着她蒼白的小臉，我心中一痛，“別怕，一切有姐呢，姐姐會讓你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