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賀宥電話的時候麥寶熙正在開會, 她皺了眉將電話按掉,隔不了幾秒鐘電話又打來了,她於是只得起身對衆人說:“我去接個電話, 你們等我一會兒。”
樓梯間陽光明媚, 每一個轉角處都擺了一株高大的綠植。她想起賀邢黃浦江邊的那套房子, 那麼多考究的盆景, 盛隆的公司裡處處可見的綠色植物大概也是賀邢的意思吧, 這樣子想着便不自覺地嘴角有了笑意。麥寶熙一邊用手指撥弄着植物細長的葉子,一邊按了接聽鍵,只聽裡面傳來一句突兀的“喂?”, 竟然是賀邢的聲音。
麥寶熙摒了呼吸不說話,接着賀宥開了口:“大哥, 想問你件事兒。”是三方電話會談, 賀宥是故意在說給她聽麼?
“什麼事情?我這邊有些事情正在忙。”賀邢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高興。
賀宥也不在意:“前幾天富興地產的華雷是不是來找過寶熙了?”
那邊卻是頓了一下才答:“是的。”
“沒發生什麼特別的吧?”
麥寶熙的心都提了起來, 她早知道那天情形那麼曖昧,早晚會被嫉妒她的人傳到賀宥的耳朵裡去, 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她一個目的就是想把賀邢的立場和態度試探得更明白。這次的停頓持續了有幾秒鐘:“沒什麼特別的吧。你把這個拿出去。”後面半句是對別人說的。
“沒發生什麼特別的嗎?”賀宥換了個語氣繼續追問。
“沒有。還有別的事嗎?我馬上有個會要開。”
麥寶熙還等着賀宥再說些什麼,那邊卻收了線,於是賀邢也掛斷了。她握着手機,兀自有些怔怔的。她就不信賀邢那天沒有一絲的懷疑, 但他一句不問, 接着默不作聲地又爲她打了掩護, 再加上之前那一次次的幫助, 說他不是對她好縱容她, 她都不信!她的心頭熱起來,只盼現在就衝去賀邢的辦公室問個明白, 一時之間什麼家仇,什麼報復,全都拋到了腦後。
樓梯間的門忽然開了,進來一個小夥子,見了她後一怔,客氣地叫了一聲“麥董”,隨後“蹬蹬蹬”地一溜兒跑下樓去了。思緒這麼一打斷,她也冷靜了下來,她談不起感情,能談的只有利益,如果真有什麼感情,那也只能是用來利用的籌碼。
好容易等到下了班,她讓艾琳先回去了,自己盯着MSN上賀邢的頭像看是不是還亮着。又隔了半個多小時,公司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對着化妝鏡補了點口紅,起身向賀邢的辦公室走去。一層樓就他那間辦公室還亮着燈,他正坐在寬敞的辦公桌前一手拿了支筆在看文件。原來他工作的時候帶眼鏡的呀,銀色邊的眼鏡真襯他的臉。麥寶熙忍不住想。
麥寶熙倚在門沿上,擡手輕輕敲了兩下門。“怎麼還不走?”他擡起頭看她。
她咬了咬下嘴脣:“謝謝你今天替我解圍。”索性挑明瞭來說。
他一怔,隨即明白了她指什麼:“我早該想到這肯定是個三方電話,按阿宥的性格,心裡憋不了事。等你晚上回去,他必定會問你。”他理了理桌上的文件,看樣子是不打算再看了,“那天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她裝傻。
“你小心玩過火。”他正色看着她。
她幽幽地望着他:“真有那一天的話,你會拉我一把嗎?”
他不做聲,起身去拉開了百葉窗,落地玻璃窗外是一城的璀璨燈光,由那漆黑的夜幕襯了,直如星星點點的寶石。
他背對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長長久久,他嘆了一口氣:“寶熙,你現在擁有的,已經樣樣都是最好,又何苦不滿足?”他頓了一頓,又道,“你這個樣子,讓別人看着很心疼。”
只他這一句話,她心裡已經壓下的感情又星星地亮了起來。在辦公室待了一天,他背後的襯衫稍微有些皺,她望着他的背影,只覺得千千萬萬個念頭涌在心頭,堵得她心口發痛。她真盼自己只是盛隆一名普通女同事,懷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貪婪地仰望自己的總裁,也好過如今這咫尺天涯的悲哀。
他半晌等不到她回答轉過身去看,只見門口空蕩蕩的,她早已走了。
太陽照常升起,她還有另一件事要處理。
一到辦公室扔下包就把艾琳叫進來:“給我煮杯咖啡,然後這份報告我做好了,你幫我瞄一眼,沒問題的話送去財務部走下一個流程。”
艾琳甜甜地“哎”了一聲,接過報告走了出去。做麥寶熙的秘書其實是件相當輕鬆的事情,麥寶熙能力強,專業知識又好,說是“瞄一眼”,其實也就是大致翻一遍有沒有拼寫和格式的差錯。上午要是沒有其他事的話,午休沒準能早個十分鐘走,去對面寫字樓找閨蜜吃飯。艾琳心情輕鬆。
誰知十點剛過,財務部一個人就拿了那份報告氣勢洶洶地過來。來人是個女的,姓馮,在財務部也算是老資歷了,她將報告摔在艾琳的桌上:“你們這裡是怎麼搞的?這裡幾個比率的公式都用錯了,怪不得我說數字怎麼這麼怪呢?你們怎麼也不知道把東西改改好了再拿過來,財務部又不是給你們打雜的!”
艾琳捱了一頓說,心裡只覺得委屈,好不容易賠着笑臉送走了馮大姐,她硬着頭皮敲開了麥寶熙的門。“麥小姐……”
“我都聽見了。”麥寶熙擡頭掃了艾琳一眼,“不是讓你看一眼再送過去麼?”
“可是我……”
麥寶熙將手上的筆一扔,擡頭望定了艾琳:“別和我說你只管格式,看不懂別的。當時招你進來的時候就說過業務上的工作也會涉及一些,不然我專門招個經濟學畢業的幹嗎?”
艾琳張張嘴還想說話,眼神正好對住了麥寶熙的眼睛。她心裡頭一股寒意泛了上來,她知道,原來她什麼都知道,今天的這事也不過是她隨便找了個藉口好讓自己跑路。年紀輕輕當得了董事,自然不會是好欺負的軟柿子,是她自己犯了傻以爲暗地裡能夠跘她一跤。
現在不過十點半,她不無點自嘲地想,這下可以提前一個多小時去找閨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