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皮影戲一直唱到深夜也還沒停, 東之喬沒讓它停,後面的人就一直要演着唱着。
這裡的人彷彿都過着日夜顛倒的生活,再去瞧那些隨東之喬在看戲的一羣人, 他們也似乎都不知疲倦, 不困不累, 當初坐下看戲時是什麼表情如今還是那個樣子。
狐小魅先是熬不住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來。
一個妖尚且如此, 更何況那些人類。
無妄見狐小魅歪在椅背上腦袋一點一點, 他起身要上前去想將她叫醒把她帶回去休息,可是坐在狐小魅左側的東之喬竟快他一步先到了狐小魅身邊,看他那架勢似要把狐小魅直接打橫抱起抱回房中休息。
無妄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搶在東之喬前面先一把將狐小魅給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他也不知怎麼就主動抱了狐小魅,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其自然, 抱過之後才覺察出不妥, 那舉動還惹得東之喬笑了笑, “沒想到法師竟是如此開明!”
無妄一時竟不知反駁什麼好,確實他一個出家人當衆抱起一個女子。
他閉口不言, 只是看向東之喬的目光不由寒冷了幾分。
恰是這時,他懷中的狐小魅揉揉眼睛睜開來醒了,一瞧見她被小和尚抱在懷裡,喜不自禁又伸出手去攬住了無妄的胳膊還往他懷裡又蹭了蹭,她笑眯眯道:“哎呀, 大晚上的小和尚你抱人家幹嘛?”
無妄低眸瞧了她一眼, 冷聲道:“你閉嘴。”
狐小魅不滿地哼了聲, 但兩隻爪子卻是抓得他更緊了, 嘴上卻又在和東之喬說話, 還故意甜甜地叫他喬哥哥,問:“這麼晚了, 你怎麼還不去睡啊?”
東之喬笑着回:“長夜漫漫,無邊孤寂,哪裡能如小妹有法師相伴而眠睡得容易,我只有在這聽戲看戲方能催眠些許,如今是時候不早了……”他揮一揮手,“都停下,散了吧。”
聞身,那些唱戲的人,看戲的人皆都開始三五散了。
東之喬笑着看無妄狐小魅他們倆,合扇道:“在下也先回去了,如此就不打擾二位好眠了。”
他這話和適才的話都話裡有話,無妄聽的看他的眼神更加犀利冰冷,只是沒有找到證據不好當場拆穿他,而狐小魅則捂着鼻子掩脣咯咯笑個不停。
她還特別有樣地輕捶着無妄胸口,嬌聲催道:“哎呀哎呀小和尚我們趕緊回去睡覺吧。”
無妄面無表情地抱着她走了,回到房間狐小魅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嫌棄道:“你都不知道那東之喬身上有多香!真是薰死我了!”
她是狐狸,與狗也算是近親,鼻子自然是比別人靈敏多了,她聞到的香味可能是無妄的好幾倍。
無妄也點了點頭,“他身上確實很香。”
狐小魅摳摳鼻子咂摸道:“嗯,我覺得他是在欲蓋彌彰,想用很濃很濃的香味去遮住他身上其他的什麼不能讓人聞到的味道。”
無妄忽然間一笑,但很快他那絲從嘴角邊露出的笑就不見了,他望着狐小魅,好似頗是欣慰,“沒想到你這小狐狸還能想到此。”
狐小魅撇撇嘴,“小和尚你可不要小看我,要說起來,我可是比你多活了好幾百年,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多,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還要多呢!”
無妄沒有說話,頓了頓,正了正神色又道:“東之喬必有古怪,剛剛我已用法查明,這山莊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沒了生人的鮮活氣息,他們應當都只是一具具骷髏骨架了。”
“只是貧僧沒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這一切是東之喬所爲。”
狐小魅聽了後道:“這還不容易,咱們就去蹲着東之喬,只要他有馬腳,他有什麼動作我們就一定能夠發現。”
無妄應了聲,“好。”
狐小魅一聽當即就拉起無妄的手用障眼法隱去二人身形,往東之喬所在的房間去了。
夜深人靜,東之喬房前還有把守的人在,不過看樣子他們都挺困的了,只聽其中一人捂着嘴打了個哈欠說:“你說咱們這莊主精神也是夠好,天天看戲看到大半夜才睡!”
“可不是嘛。”另一人又道:“我都要困死了。”
“唉再等等再等等吧,換班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狐小魅聽了他們三言兩語沒多在意就拉着無妄直接闖進東之喬房裡去了。
然而他們在房中並未發現東之喬的身影。
狐小魅把牀上的被子都掀開了也沒找見東之喬,她又想去翻箱倒櫃,無妄及時拉回她,示意她不要搞出太大的動靜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和如今不知在哪裡的東之喬的察覺。
狐小魅點點頭哦了聲,輕手輕腳地去找人。
無妄也在屋中觀察,只是狐小魅的障眼法使得二人不能離的太遠,否則便會失了效應,他就露了身形出來,所以他只能跟在狐小魅身後,查看她遺漏的地方。
在狐小魅沒翻找的一處牆根角落裡他發現了端倪。
那面牆上掛着一副山水墨畫,無妄伸手去摸了摸那畫,沒想到那畫後面暗藏玄機,就在畫卷後面有一個極小的按鈕開關,無妄按動那個開關,登時便聽見有似一扇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
他循聲望去,果然就見這屋中用來擺放書本畫作的書架開始隨着他按動開關而翻轉成一扇門。
“這裡!”無妄向狐小魅招了招手,出聲提醒道。
狐小魅聞聲連忙跑過來,捂着嘴哇一聲叫,“原來這書架後別有洞天。”
無妄道:“我們進去看看,那東之喬很有可能就在裡面。”
狐小魅嗯了聲,兩人又攜手進了書架後面的門去。
果不其然,他們在裡面穿行了一會,來到一間密室裡,發現了正在吸食生人鮮血的東之喬。
他們發現了他的秘密!
原來東之喬爲了永保青春一直在練一種邪功,那就是每日通過吸食一點人血來助他修煉能夠青春不老的神功,一個活人能夠供他吸食一個月的,而那些被他吸完鮮血的人,他也不會就隨意將他們丟棄,他留着他們要把他們身上所能用的東西利用到極致,那樣纔不會浪費,畢竟在吸食他們的鮮血之前,他還要花一段時間來將他們養得能夠符合他吸血的標準。
所以那些人在上來骨樓山莊一段時間後,是真真切切過上了一段好日子的,然而在短暫的美好過後,等待他們的卻是被人吸乾鮮血而亡。
他們的鮮血被吸乾後,東之喬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又再命人將他們身上的皮完整的剝下來,他非常喜歡看皮影戲,而那些人身上被剝下來的皮都被用去做皮影戲的那張皮了,還有血被吸乾,皮被剝走之後剩下的一具乾枯的骨架他也不放過,有的被他拿去做演皮影戲人物的原形,有的被他用去做傀儡。
他給他們的骷髏骨架外面穿上一層人的衣服,至於他的臉皮是如何做的,那便是,有些沒被剝好的他們身上的皮剩下的,所以無妄才發現這山莊裡的人大部分都是眼神空洞無物,行走如機械一般,畢竟那本就是一具具沒有血肉精神的骷髏骨架所製成。
而這骨樓山莊其實根本也不叫什麼骨樓山莊,那山莊大門口被骨樓二字旁被遮去的便就是骷髏右偏旁古、婁二字。
這是一座死人白骨堆積壘砌的骷髏山莊。
可憐山底下那些人爲了一時的短暫的美好生活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狐小魅在聽完東之喬說完那一切後,對他是極其憎惡,當然那一切是她把狐狸爪子架在東之喬脖子上才逼着東之喬說出來的。
一開始他還不承認呢。
“想不到你如此清雅俊美的外表下藏的竟是這樣一顆狠毒醜陋的心。”狐小魅嫌棄地看他,真想一尾巴拍死他。
心中那般想着,她當即忍不住就有了那麼一個動作。
東之喬驚訝地看着她蓬鬆又長又大的狐狸尾巴,喃喃着道:“你,你是狐狸精?”
狐小魅哼一聲,尾巴往他臉上一甩,“還算你有點見識。”
“噗!”一尾巴拍他身上,東之喬瞬時就吐了一口血出來。
奇異的是無妄在一旁竟然沒有阻攔,於是狐小魅就更加大膽了,她又拍了他一尾巴,東之喬被她拍的在地上打滾。
狐小魅的尾巴像扇子一樣拍的東之喬在地上滾來滾去,又過了一會,無妄終究是忍不住開了口,“阿彌陀佛,留他一條全屍吧。”
狐小魅哦了聲,這才咻的一下將尾巴收回來。
無妄又看了地上已經閉上了眼睛的東之喬一眼,只雙手合十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狐小魅跟上他,兩人一同出了這骷髏山莊,無妄又在山莊外給死在這山莊中的亡魂做了一場法,超度他們,之後又結印封了這骷髏山莊,讓它從此隱於世間。
外面飛雪又落,茫茫一片,密集的冰雪飛霜也冰凍了這片地方。
漫天飛雪中,只見有一人一狐兩道身影漸行漸遠。
狐小魅蹦蹦跳跳地走,嘴上也不閒着,還在氣憤地罵那東之喬,“他簡直就不是人,爲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而去殘害別人!簡直十惡不赦該下十八層地獄!”
又加上一句,“我們有些妖可比他好多了。”
無妄只聽着,未發一言,像是認同了那隻小狐狸所說的狐言狐語。